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路遇结良缘(女尊) 作者:童叶 文案: 对于她来说,能够做出最为华美的衣服,能够和心爱的人简单生活,就是最大的幸福。 对于他来说,能够把戏唱好,能够平平安安的走过每一个场子,就是最大的幸福。 可惜命运就是如此的会开人玩笑,她出生在大富之家没错,却不能事事顺心,青梅竹马的表弟就在她为了未来的生活努力的时候,嫁给了她的妹妹。 他本想攒够了钱就回家嫁人,却没想到被县令之女纠缠不放,她出手相助保住了他和戏班,他为了报恩,明知道她不爱他,依然愿意嫁给她。 她对他千般的好,足以抵一个爱字,他愿意用余下的年华在那深宅大院里为她筹谋,哪怕他的身份被人拿来作为笑谈,被人百般刁难排挤,他依然要做她背后的那个男人。 都说戏子无情,可偏偏这个戏子却是深情不寿。 她说:“我爱不了你,但我会宠着你,除了爱,我什么都能给你。” 他说:“只要你对我好,爱不爱的我不在意。” 内容标签: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成瑛,云璞 ┃ 配角:成尚卿,荆如柯,项陌等 ┃ 其它:一对一,男生子,日久生情。 ==================   ☆、<第一章> 抢亲   经历过一场硝烟之后的大乌国,再没有了从前的繁华与辉煌,虽然新帝登基后,还有励精图治的决心,但到底伤了元气,无论是从政治到文化或者是经济都处在百废待兴的阶段。   已经因为打仗,被皇室搜刮了大半的有实力的大世族却纷纷韬光养晦,不肯再出来支持新帝施行什么改革或者新政。   经此一事,新帝知道靠谁都不行,只能靠自己,所以一纸诏书昭告天下,大力发展农商,还鼓励与外国交换货物,凡有识之士,能为国家贡献财力智力者,皆可入朝为官。   至此,各路神仙都大显神通,着实把个大乌弄的乌烟瘴气,而那些个没什么本事,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倒也在这个时候纷纷登场。   西凤县地处大乌国中北部的边缘地带,那一场与东蛮交战的战火并未漫延到这里来,使得这里的百姓还可以安居乐业,而曾身处战乱中心的商旅们似乎看好了这里的与世无争,在战争之初就迅速迁移到了西凤,这里顿时成了五胡杂居之处,也使得这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大融合景象。   现在正值秋末冬初之时,秋收一过,县城或者乡村里都没什么娱乐,半月前从南方来了个唱戏的昆家班,虽说戏唱的肯定不如京城里的大戏班唱的好,但到底在这个枯燥乏味的时节也算个消遣。   大家伙儿或坐或站的在戏台子下看戏台上唱的悲欢离合,偶尔有那爱伤春悲秋的也抹上两把眼泪。   穿破夹袄的当然给不起钱,但因为这场子不会管的太严也就混着看了,而那穿锦绣绸缎的,坐在一张桌子旁,嗑着瓜子,在收钱的伙计过来时,当当当,三声,竟是往那古铜色的锣里扔了好几文的铜钱。   此时,戏台上正在唱的是《荡寇传》,那红袍银盔银甲的威武将军,手中一杆亮银枪,正与来相送的父老乡亲告别,将军那年轻俊俏的面容上满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豪迈,她唱着“安笙从此去,不胜不还乡”,那豪壮的唱腔在饰演将军的武旦嘴里唱的是气壮山河,让人精神振奋,竟是好似入了戏般。   今天这出戏正是昆家班里的台柱子名叫云璞的唱的,而常来听戏的人们都知道这位武旦其实是个男子,但他无论从身段到唱念做打都是一等一的好,恐怕就连京城里彩云班的人唱的也没他好。   戏台上即将出征的将军唱的十分投入,唱腔浑厚,让听者跟着一起热血沸腾,仿佛也要跟着他奔赴沙场将侵略祖国的敌寇消灭在那阴山胡川之下。   也就是在同一时间,打东市街口浩浩荡荡地行来一队娶亲的队伍,大红的迎亲木牌打着,两排的鼓乐手吹打出喜庆的乐曲。   走在头前的红色大马的额头上绑着红色的绸缎大花,坐在马背上的新娘子红光满面,一派喜气,她头上用红色绸带扎了个发髻,发髻以红色玛瑙钗别住,胸前同样戴了朵红色的大花,大红花轿在迎亲的队伍中,倒是与她遥相呼应。   这一边,戏正唱在高/潮处,那将军正与敌寇厮杀激烈,也不知谁高声喊了一嗓子“快看哎,成家大小姐要抢亲咧哎!”声音拔高了好几度,竟然超过了戏台上的锣鼓声,将人群的关注点都带到了离戏台还有些距离的迎亲队伍那儿。   立刻,那些原本听得如痴如醉的人们都转移了注意的焦点,纷纷掉转了身子往那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处看去。   而那一嗓子,也让戏台上打的热闹的将军敌寇们停下了动作,戏台上的将军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因为这一场变故,他也朝那迎亲队伍看去。   他所站的位置在人群的最高处,看到迎亲队伍很容易,但因隔着人丛,还有段距离的关系,他并不能完全听清两队人马的说话声。   从他这儿能看到在那新娘骑的马前站了个穿青色长衫未扎腰带的女人,她的头发有点散,秀丽的脸上有几分疲惫和憔悴,而她肩膀上还背着一个布囊,从她风尘仆仆的外表来看,她应该是刚从外地回来,还没来及放下行囊就到了这里。   那边说什么,他听不太清楚,只是偶尔能听到什么“嫁不嫁,要听他自己说才算”等等的话。   将军抿了抿嘴唇,眼中闪过一抹不以为然,这样的戏码他看太多,也演太多,无非是落魄书生与贵族公子无法有情人终成眷属罢了。   没有再看下去的兴趣,他收了手中的银枪准备回后台去,今天这一场戏只怕是唱不下去了,毕竟那边的戏对人们来说更好看不是。   就在他要下台的时候,那边的女人似乎有了行动,她越过骑马的新娘子,走到那火红的花轿前面,应该是说了什么。   轿子半天没动静,就在那女人准备掀开轿帘亲自问新郎的时候,穿一身绣着并蒂莲纹样的红嫁衣的新郎掀开轿帘走出了花轿。   将军顿住了脚步,即便看过演过多次,可今天他却很想等待着事情能有个不同以往的发展。   “表姐,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这么轻飘飘,晃悠悠地一句话,便将一切希望都斩断了,项陌最后依恋的看了一眼轿子外面的女人,便果断的将红盖头放下,坐回了花轿里,他现在这样的做法已属有违礼数了,可他不能不见她最后一面。   不过短短掀开红盖头的一瞬间,众人便被他的容貌所震慑住,他的眉如黛,杏眼含波,因为要出嫁的新嫁郎都会再化个漂亮的妆,所以他本就出色的面貌被那胭脂水粉衬托得更加淋漓尽致,竟好似天上仙人谪入凡间。   成瑛原本还有一丝希望的心在他如此坚定地回答后彻底的沉了下去,她看到了他躲闪的目光,晶亮的瞳眸渐渐黯淡下去,她微微掀唇想要笑,却也只是抿直淡色的唇向上翘了翘。   “大姐,我已经说了,陌儿是不会跟你走的。”那本该在队伍之前的新娘不知道何时驱马来到了花轿前,因看到新郎将红盖头掀开过,她的眉头不易察觉的挑了挑,随即对轿前的女子朗声说道。   成瑛看着火红的轿帘,心中不由得泛出一阵又一阵抽疼,她满心欢喜的以为只要找到凤舞冰绸便可以与他厮守终生,却没想到到头来全是一场空。   “这,就是你要的吗?”成瑛对着轿子里的人再问了一次,只要他说一个“不”字,她会不惜一切代价抢这个亲。   红盖头下的项陌咬紧了下唇,手在喜服的袖子里攥紧,半晌,他才开口回答:“这就是我要的,表姐,你会祝福我的,对吗?”他知道他这么做就是在逼她,可,他不过只是个弱男子,他能怎么办。   成瑛死死盯住轿帘的眼睛终于垂了下来,她苦苦一笑,掩在衣袖下的手指抠进掌心,用着故作沉稳的声音说:“我,我祝你,祝福你们。”   说完,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她的背影还是那么挺直,只是从她过于挺直的背脊能够看出,此时的她有多么萧索和凄凉。   新娘回到了队伍前面,花轿和送亲队伍继续往前走,一切都好像从未发生过。   也只有原本还在看戏的人们和戏台上的演员知道刚才的确发生了一些事,而那些事是有关于成家的,而这个成家就是西凤县里赫赫有名的豪门世家。   戏台上的将军驻足看完了整个抢亲戏码后,有点失望的嗤了一声,似乎在嘲笑着世人爱看好戏的心理,也似乎是在嘲弄着果然没有人能像戏本子里的贵公子那样与穷书生双宿双栖。   “云师兄,班主叫你快到后台梳洗一下,呆会还有一场戏呢。”不知哪个小龙套喊了一声,戏台上的将军侧转过头轻轻应了一声,再次看了一眼已经没有了人迹的街道,便毫无留恋的转回了后台。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之前又开了新的文,希望这一篇文能得到大家同样的喜欢和支持!   ☆、<第二章> 搭救   昆家班的住所是在离西凤县不远的一处破庙里,练完了基本功,云璞便到井台边提了水准备清洗戏服,触手的水虽然清澈,但也凉的彻骨,好在他也习惯了这彻骨的凉水。   他虽是戏班里的台柱子,但因为是男子之身,所以,几乎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就算是戏服也得自己洗。   “云师兄,水很凉的,我帮你洗吧。”童声童气的声音在云璞身后响起,他转过身看去,发现正是前几天刚加入戏班的小豆子,已经是十五六的大姑娘了,身量还不到他的肩膀,有把子力气,性格憨厚,只是她不是唱戏的料,若不是看她心诚,他也不会和班主说情,留下她。   他在她脸上盯着看了半天,除了看到她傻傻的笑容外,再没看到别的,才“嗯”了一声,放下手上正在细细搓洗的戏服。   小豆子看他答应,像是得到了天大的好处般,赶紧上前接过衣服用力搓洗起来。   “哎!那个袖子不能用力,要轻轻地揉。”在看到她卖力的搓洗戏服衣袖时,他皱眉纠正,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揉着那衣袖,他才舒展开眉头。   索性他将自己坐的小凳子递到她身后要她坐下,他自己又回庙里搬了个软蒲团到她旁边坐了,他可不是个会白使唤人的人。   “唱戏的时候不能有自己的感情,演哪个,你就是哪个,做戏子是不能把自己太当回事的。”他看着她格外加着小心的洗着戏服,不知怎么的就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小豆子开始还以为他又是在吩咐自己哪里该小心揉搓,等仔细一听,他原来是在告诉自己该怎么唱戏,她坐在小凳子上边小心洗衣服,边用心听他说戏。   她其实能留在戏班要多谢这位云师兄,开始的时候,她以为他是个冷面高傲的男子,毕竟能成为台柱子,那是多光荣的事,可是等相处久了,她才发现其实他并不高傲,只是经历了太多的人情冷暖,自然形成了一种疏离的态度。   在初冬的早上,两个人便就这么一个洗着戏服,一个状似不经意的说着戏。   ﹡﹡﹡   任何人的悲欢离合在人生的舞台上都只是匆匆的过客,谁没了谁都还要照常的过日子。   云璞在戏台上依然红妆银枪的唱着最为耀眼的将军御敌的故事,在偶尔的一回眸间,便能够看到那日抢亲的女子。   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的,她会时常出现在戏台下的某张桌子旁认真的听着戏,而那的确也只是听,并没看她往戏台上关注过几次。她不是个会挥洒金钱如粪土的浮华女子,但她也不小气,该赏的赏,该留的留。   她来的时候往往是在下午,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姿态虽悠闲,但他却也能从她忧郁的眼神中看出她来这里看戏与其他纯粹消遣的人不同,她似乎是真的想要以看戏的方式来躲避什么,而且每一次她来都会从头听到尾,直到他们收工,而那时,也已是掌灯时分了。   “安将军,本宫愿下嫁与你,你意下如何?”戏台上,妆容精致的男子一脸的含羞带怯,却不因身为金枝玉叶而胆怯。   威武的将军似乎是愣了一下,却豪爽应答:“女儿志在四方,儿女情长之事,臣未曾想过……”   柔情百转的戏码正唱在动情处,台下却一阵骚动,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队卫兵冲上了戏台,竟是动手抓那将军。   戏班的班主是位四十多岁,样貌一般的女子,她看到这情形,赶紧从后台出来,上前打躬作揖。   为首穿一身淡棕色软甲的女人应该是卫兵的领头儿人,她朝台下正中间的桌子一努嘴,说:“看见那儿,那位穿红色衣服的贵人了没有?”   班主赶紧往那边看去,果然看到一位身穿红色绸缎长袍,腰间扎百鸟朝凤大带的女子,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当然看得出那人肯定是来头不小。   她也不敢冒犯,赶紧又是拜了几拜,只求那位贵人能够放人。   “那可是咱们西凤县县令林大人的掌上明珠林金桂林大小姐,大小姐看中了云老板,想请他回去唱几天戏。”那卫兵头儿笑眯眯的对班主说,好像这不过是个小事,而对县令来说,这也的确是小事。   不管是台下的,还是台上的人都已经听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毕竟这云璞是个男子,再怎么把戏里的女子唱的豪气干云,威武不屈,他也只是个男子,况且还是县令的女儿,谁敢上前帮这个忙啊。   “我不去!”云璞的声音清亮,说出这三个字时底气十足,没有任何娇软胆怯。   抓着他手臂的卫兵更加用力扣紧他的手腕,卫兵头儿眯了眯眼,没有发怒,反而笑了。   “云老板,这给林大小姐唱戏可是个好差事,多少人想去,大小姐还看不上呢。”   云璞怒瞪着双眼,脚下运气定在台上,他就不相信他不走,谁能硬拉他走不成。他的脸上虽然化了妆,却依然能够看出本人的确是个相貌出众的男子,而此时他微微发力便是要震开束缚住自己的两名卫兵。   “云老板,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不去,那么你们昆家班只怕也留不住了。”卫兵头儿见云璞竟然敢反抗,便沉下脸来,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她看的多了,最后还不是乖乖的上了她们家大小姐的床。   班主听到她这么一说,脸色立刻煞白,云璞可是他们昆家班的台柱子啊,要是他被人带走了,那昆家班还怎么唱下去;可如果他不去,昆家班同样无法在这里生存下去,而且他或许同样会被带走。在这样两难的境况下,班主咬了咬牙,毕竟那位林大小姐只说要云璞去唱几天戏,说不定还能放他回来呢。   “小璞,你就跟他们去一趟吧。”班主按住云璞的胳膊,低低地劝道。   云璞诧异地看着班主,这一路行来,班主对他照顾很多,但他没想到班主会这么决定。   “班主的决定果然英明,贾统领,还不带云老板走。”台下,那位林金桂大小姐已经走过来,端的是一派正经庄重的面孔。   那卫兵头儿赶紧微弯了身子答应,向身边的卫兵使眼色,几个人就要硬搡着云璞下戏台。   “小璞,别怪我,毕竟大家,大家都是要吃饭的呀。”班主脸上的表情很沉痛,她也知道她这么做对云璞来说有多么残酷,但世道就是这样,为了吃一口饭,他们必须忍耐,况且他们也惹不起官家。   云璞黯然的放弃了抵抗,他也知道戏班在这样一个世道里生存不易,那么为了大家,他是不是就该牺牲自己?   被卫兵们推搡着下了戏台,戏台下的百姓都敢怒不敢言,毕竟平民不与官家斗啊,而且这官家还是一县之长,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呢。   “等等!”就在大家不胜唏嘘,也为云璞惋惜的时候,一个宛若天籁的声音响起。   众人纷纷闪开一条路来,并向发声处看去,令大家意外的是这个说话的人竟是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成家大小姐成瑛。   成瑛站起身来,走到云璞跟前,她来这里听戏也有段日子了,也听了看了不少这男子唱的演的各种角色,他唱的戏让人投入其中,也往往让她忘记了会来这里的原因。   本来,她不想管这闲事,可是在看到他黯然的眼神时,她改变了主意,她想要救的人,她救不了,那么,她能救的,为什么她不去救?他在戏台上的扮相是那么的刚烈威武,她怎么能让人将他的骄傲给折断,所以,她还是开口阻止了抢人的卫兵。   林金桂没想到这半路还杀出个程咬金来,走到成瑛跟前,她挺了挺胸膛,怎么说她也是县令的女儿,这女人想干嘛?   “林县令家的千金?”成瑛打量了一遍林金桂,那眼神中不无几分高傲,问出来的话不自觉带出了点轻视。   林金桂打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没错,我娘就是县令林是芝。”   成瑛微微笑了笑,她的神情从容淡定,丝毫没有因为见到权贵而有的胆怯卑微。   林金桂也是被娇宠惯了的,见成瑛对她的态度满是不以为然,心中的火气更盛,但她娘一再告诫她不许惹是生非,她也只好忍着,她倒要看看这女人有什么本事。   “林大小姐可能有所不知吧,这昆家班是我成家买下的,你如果想要带走昆家班的人,得经过我的同意。现在,我不同意你带走云老板。”成瑛抬手将扣着云璞手腕的卫兵的手拂开,外人看起来好像只是轻轻一拂,而只有那卫兵知道在她手过处,她们的麻筋被刺的生疼。   林金桂被成瑛的话说的一愣,之后,她转而看向戏台上的班主。而那班主也是个机灵的人,她本来也不想云璞被带走,现在,看成瑛愿意帮忙,赶紧点头。   “哼!那又怎么样?云璞是我看中的人,你要是不把他交给我,那你也甭想好过。”林金桂一改之前的庄重,面容阴沉,开始耍起横来。   那卫兵头儿在看到成瑛出手时,就知道抢人的事成不了了。所以,在林金桂想硬将人带走的时候,她还是悄悄拉了她到一旁说话。   自然,新帝下旨重用一班有用的商贾,而成家就是其中之一不提,单说成家祖上曾出过贵人,现在成家还有爵位这事,他们就不能轻举妄动。   没能如愿的林金桂在离开之前恨的咬牙切齿,但奈何就连县令对成家也是要容让几分的,所以,既然成大小姐说昆家班是她们家的,她也就不敢再动什么歪心思了。   被林金桂这么一闹,戏自然是听不下去了,看戏的纷纷散场,云璞站在原地,神色复杂。而班主自然是喜笑颜开,要知道成家大小姐在外界的口碑极好,虽然前段时间有抢亲一事,但时过境迁了,现在成家的大当家就是眼前这位大小姐呢。   成瑛负手看着林金桂等人铩羽而归,她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心情竟也前所未有的好起来。   “成大小姐,您看您要不到后台坐会儿,我让小璞好好跟您说声谢谢。”班主那微带了些沙哑的声音在成瑛身后响起。   成瑛回过头,一眼就看到了云璞,他此时正拧着眉毛看她,她略微怔了下,随即无所谓的笑了笑。   “不用,以后好好唱戏就是了。”她挥了挥手,也不等班主多做挽留,便径直走了。   班主没想到这位成大小姐竟然是这么个豪爽的人,一时间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去看看!”云璞的声音从她身边滑过,而他人也就如一道风似的刮了过去。   班主愣了半天,也只是摇了摇头,便转身回了后台。   成瑛没走出多远就听到了云璞的喊声,她站下转身等他过来。   “还有事?”她挑了挑眉问道,她以为他应该是对他们这些有钱有势的人不以为然才对,怎么会追过来呢。   “你,我,谢谢你,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云璞觉得自己并不是个忸怩的人,可是看到成瑛眼底的笑意时,他还是忍不住磕巴了下,他不愿意欠人人情,尤其是她,他们这些有钱人的。   成瑛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笑意涌到了脸上,她摇了摇头,回答他:“我说过了,以后好好唱戏就是了,你不用报答我什么。”她也没有乘人之危的爱好。   云璞被她的笑容弄得愣了下,等他反应过来,她人已经又走了。这次,他没有继续追,只是站在原地对她的背影喊:“我云璞不会欠人人情,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尽管来找我。”   成瑛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右手向后摆了摆,好像是在呼应他的话,也好像是在和他告别。   云璞站在原地半晌,心中竟有些说不清楚的滋味,他晃了下头,也转身回了戏班。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的文因为我自己过于急躁,有些地方没处理好,所以也没写不出文章该有的感觉。   这篇文,我打算慢慢地写,一定要写出它的味道来。   希望能有更多的朋友喜欢这篇文,最重要的是如果看文的亲爱的朋友们能给我更多的意见,那就更好了!O(∩_∩)O~   修改一处错误。   ☆、<第三章> 夜深   掌灯时分,成瑛踏夜色而归,她站在自家广大院落的门庭外半天没有动,那两只以金字书写的“成”字的灯笼就晃荡在脑袋上方。   她其实打从心里并不想回这个家,不单是现在她的妹婿,昔日的恋人就住在这座宅院里,还因为她的娘亲对爹爹的亏待。   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又用力呼出去,平定了下心绪,这个时间,大家该是都吃完了晚饭吧,她不会见到那如胶似漆的新婚燕尔了。   推开厚重的大门,她带了几分沉重的走了进去,老管家匆匆而来,看到她走进庭院,脸上带了几分欣慰,还有几分担忧。   “大小姐,老家主等了你很久了,让你回来就去书房见她。”   成瑛对这位一心向着她的老管家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便往书房的方向而去了。   留下老管家站在原地又是怅然,又是忧心。   ﹡﹡﹡   位在正院后侧的书房内,灯光如昼,偶有人影晃动。   宽大的桌案旁镶嵌着一颗小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大概这也是成家老主人成尚卿的爱好所致,她平生对钱财并非如何热爱,但无心插柳的情况下却也挣得了别人几辈子挣不来的钱,也正因为她的钱多,才能够支撑起她的爱好,宽阔的书房里到处都是各类书籍,几乎可以算作小型的书肆了。   桌案后的成尚卿已年届五十,头发整齐的束在脑后,除了鬓边有点点霜色外,其他的发丝依然黝黑发亮。她手中执一本《素诫》,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   桌案前端正站着的年轻女子正是那日高头大马上的迎亲新娘,她的脸上已经有些许焦虑之色,看的出已经站了半天了。   终于,她还是没忍住,低低地唤了声:“娘!”   早已沉醉在典籍著作里的成尚卿似乎没听到她的呼唤,身子动了动,依靠在大宽椅子上并没有抬头。   “嗯,你要说什么?”半晌,女人低沉地声音才缓缓发出,倒给了成玉敏一些底气。   “娘,您也知道这外地的商贾纷纷跑到西凤来抢了多少生意,我们酒楼也大大受了影响,我本来是想请一些伶倌歌伎来酒楼热热场子的,可大姐就是不许。大姐管理的成衣店也没什么起色,她自己那一摊子都没弄明白,凭什么管我。再说,她整天不见人影,听人说每天下午,她都去那个野戏台子听戏,一听就是一下午,什么正经事都不干,我还听说……”成玉敏喋喋不休地将自己知道的,想到的都要一股脑的说给疼爱自己的娘亲听。   成尚卿本来以为这个二女儿是要汇报一下最近商铺酒楼的好收成,怎么想到竟然是关于大女儿的事,虽说对她的原配夫婿,她早已经没了感情,但念在往日的情分和他身后所代表的利益上,她对他还是有着很深的敬重的,不过,对大女儿,她却并没有太多的疼爱,有的只是很现实的倚重。   啪的一声,书被重重的扣在桌案上,也成功的打断了成玉敏的絮絮不绝。   成尚卿皱起依然秀气的眉,她捏了捏眉间,然后坐直了,很严肃的看着二女儿。   “你说她每天下午都去戏台子那儿看戏?”虽说适宜的消遣能够缓解疲劳,但作为她成尚卿的女儿,怎么能去那么大众的地方,就算她想看戏,也去个正经的戏班啊。   成玉敏被她娘那突来之举吓了一跳,面色也发白,虽然她知道娘亲因为怜爱她爹,进而对他们姐弟几个也多加爱护,但在关于原则的事上面,她还是很不讲情面的。   发现娘亲并不是因为她说了很多大姐的话才生气后,成玉敏又壮起了胆子,接着说:“是啊,大姐不单是每天下午都去东街的戏台子看戏,听说她还买下了戏班,她好像对那个戏班里的什么人感兴趣了。要我说,娘,您还是给大姐早日定下亲事吧,要不,我看早晚得出事。就说那天在当街上,大姐非要陌儿出来的事就……唉!我也知道,我和陌儿相爱的事对她打击很大,可她也不能这么自甘堕落啊。”末了,成玉敏为了让成尚卿觉得自己对大姐的手足之情还在,故意这么说道。   成尚卿觉得自己虽然能把上百万两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但对于家务事,她是永远也无法理的清楚明了的。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回去陪陌儿吧,毕竟你们还是新婚。”她不准备在二女儿面前,多对大女儿做什么评价,毕竟作为这群孩子的老大,大女儿还是要保有一定的威信的。   成玉敏看着娘亲沉下的脸色,心中一阵兴奋,看来大姐要倒霉了,但脸上还是恭敬郑重,说了声“娘亲,女儿先告退了。”便退了出去。   等成玉敏出去了,成尚卿的脸色变的更加阴沉,她决不能容许自家女儿在婚姻问题上出现任何偏差,哪怕是并不受宠的大女儿也不能例外。   “成蘩!”她站起身走到书房门口朝外面喊了声,不多会儿,老管家就出现在门口。   “瑛娃回来了没有?”瑛娃是成瑛的小名,一般也只有成尚卿和成瑛的父亲会这么叫她。   “还没呢,大小姐的店里应该很忙,所以回来的才会晚。”老管家下意识的想要为成瑛的晚归辩解。   成尚卿哼了哼,没多做评论,在老管家临离开之前吩咐道:“等她回来,让她到书房来见我。”   老管家应下,却不知道自家的这位老主子所为何事。   成瑛并不知道自家娘亲找自己为了什么事,在进书房前,轻轻地叩了叩门,在得到同意后,才走进书房。   书房里很明亮,夜明珠的光亮将两片书墙照的异常清晰,成尚卿正坐在桌案后面,脸色并不好看。   “娘!”成瑛走到桌案前站定,轻轻地唤了一声,她的声音淡定从容,丝毫没有因为看到了娘亲的那一张过分严肃的脸而有任何胆怯。   “哼,你还知道我是你娘?”成尚卿冷冷地哼了一声,她对这个女儿并无多少关爱,或许是因为她出生的时候,就是她和自家原配夫婿闹的最凶的时候吧,连带着对这个意外出生的女儿也分外的不待见起来。   成瑛的眸中有种意外一闪而过,但随即她便半弯着腰,做出恭敬地样子,毕竟她家娘亲很看重女贤孙孝这一套。   “我一向都知道您是我的娘亲,不知道女儿哪里惹娘不高兴了?”她没说的是您既然让我当了这个有名无实的成家大当家,让我担着那么大的责任,去为自己的妹妹做踏脚石,您还有哪里觉得不高兴呢。   成尚卿看着桌前半弯着腰,故作恭谨状的女儿,眼中闪过一抹飘忽,她的样子和他爹太像了,只是……往事不能提呀。   她敛下眼中复杂的光芒,手按在桌案上,幽幽地叹了口气,才接着说:“娘知道因为陌儿的事,你有多怨恨,但感情是不由人的呀。算了,我不多说什么,你是成家的主事者,多帮帮你妹妹,她也不容易,别因为……好男儿到处都是,明天娘就让人帮你找县里最有名的媒婆,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成瑛心中觉得好笑,她以为等待着自己的将是一场暴风骤雨的训诫,没想到到了最后却成了安慰外加要塞给她男人。   她深深地感到自己背负的已经太多,实在不适合再去背负一桩不会幸福的婚姻,所以,她直起了腰,很清楚明白的对自己的娘亲说:“娘,我不会为难二妹,但我也不可能纵容她干一些违反规条的事。至于我的婚事,实在不需要娘亲来操心,找媒婆的事就算了吧。”   刚刚来的时候,在院外已经遇到了自家的二妹,她的心思,她也能够洞悉一二,她会找娘亲说项,的确没有出乎预料。   听到成瑛明明白白的拒绝,成尚卿有些恼怒,她觉得她的权威被大女儿给践踏了,所以,她愤而拍了桌子,站了起来。   怒火一发不可收拾,脸上也被怒气熏的通红,“你这个不孝女,整天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能混出什么好来?啊?明天,必须找媒婆,否则,你就别踏进成家的大门。”   成尚卿突然的爆发,并没有给成瑛多大的威慑力,看着眼珠子就要鼓出来,手指明晃晃指着自己鼻子的母亲,她反而有种仰天大笑的感觉,她的娘亲并没有读过太多书,能够好运气的走到今天,多半还是靠了父亲的家族,这么多年,在父亲的熏陶下,虽然也小有那么点文化修养,但只要一生气,原形就露了。   “娘,您好像忘记了,您答应过爹,我的婚事,我可以自己做主。”并没有让成尚卿的怒火持续太久,成瑛便悠然的吐出这么一句,倒有那么点在熊熊火苗上浇下一盆冰凉凉的冰水的感觉。   还想要发怒的成尚卿刹时就定在了原地,那表情比吃了一把苍蝇还要难受。   成瑛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笑,然后,正了面容,弯腰对成尚卿恭敬地说了句:“娘,您还是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二爹三爹他们会心疼的。女儿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成尚卿反应便走出了书房。   还没等她走远,就听到书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她眼中闪过一抹冷色,然后快步离开。   天色已经很晚了,成瑛的心中仿佛有团火焰,迟迟的不肯熄灭,与娘亲的这一场不欢而散,她早已经预料到了,但却无法避免。   大概这样的对峙在往后的一段日子里都不能避免了吧,她有点落寞的想,看到前面院落的灯光还亮着,她心头的那点怅然渐渐消散。   走进院子,墙角边那棵北方槐树还如往日般屹立不动,院内房里的点点灯火让她心里稍暖了些。   她快步走到房门前,轻轻地推开门扇。   迎面而来的是很好闻的淡淡地檀香味,有节奏的木鱼声也传了出来。   她进了屋反身将门板关了起来,依着熟悉的路线,在那间并不算宽敞,但却很安宁地房间里,她看到了那抹慈爱的身影。   她悄然走过去,跪在蒲团上,心生依恋的抱住前面的人。   “爹!”她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娇喃。   正在做晚课的人停下敲打着的木鱼,他半转过身子,在烛火的映照下,他的面貌渐渐展露。   那是一张明媚的脸,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的刻痕,只是他的眼很宁静,没有世间凡俗之人的浮躁,也没有心如止水的人的死寂,而是一种归于平静的安宁。   他放下木鱼,转过身来搂住身前的女儿,他的脸上渐渐地带出一种温情。   “还是觉得难过?”他的声音凉如水波,似乎没什么起伏,但若是细听还是能听出那种对至亲的温柔来。   成瑛蜷伏在爹爹地怀里,觉得无限温暖。   “爹,我和你一起吃斋念佛好不好?”她的声音轻且浅,她是有些厌倦了。   荆如柯没想到女儿竟然有这样的念头,他俯低了脸看向女儿,她闭着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而从她微微蹙起的眉间可以看出她有多么的累。   他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眉,慢慢的抚着,然后,他的声音也渐渐响起:“瑛娃,很多事,你必须走过了才知道好不好,别因为一点挫折就退缩了。而且,你的尘缘还未了,不适合和爹一样。”   成瑛并没有答应他,而是一径的沉默。   他不希望女儿与他一样被困囿在这大宅里,而吃斋念佛也不过是躲避现实的不且实际的做法,他已然没有什么退路可走,她是完全不能再这么做了。   “答应爹,好好的生活,如果,如果,你有什么,你要是觉得想离开,就告诉爹,爹帮你去争。”她的沉默让他害怕,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手指滑过她的脸,便那么握住了她的手,他要她的承诺。   成瑛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爹爹焦急的眼神,她心中苦涩,但却不想让爹爹操心,她回握住他冰凉的手,劝慰道:“爹,您只要好好的,女儿就放心了,女儿会好好的生活,我不要爹为我争什么。”况且,爹爹他根本就不屑与别人争什么,她更不想因为自己,而让爹爹再痛苦。   荆如柯一直都知道成瑛是个孝顺的孩子,看到她坚定的眼神,他才慢慢放心,点了点头,眼中的泪水却没能控制住滑落了下来。   成瑛轻轻地擦了擦他的泪,低低地叹息着,如果爹爹不是嫁给了娘,或许会更幸福吧,这是她常常想到的事。   傍晚,破庙的禅房里还有一灯如豆。   小豆子站在窗外半天,才犹豫的低低唤了声:“云师兄,你睡了吗?”   窗内,模糊的传来云璞的声音说:“还没有,你有事吗?”   小豆子哆嗦着将用这一个月攒的钱买的棉花和布夹在胳膊下边,接着问:“云师兄,我能进来说吗?”她的薄衣烂衫实在有点抵挡不住寒风的凛冽了。   半天,禅房内才回答:“好,你进来吧。”紧接着,小豆子还能听到类似自我安慰似的“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等等的话。   她微翘了翘唇角,就知道云师兄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禅房内,云璞正在修补一件旧衣服,不算明亮的油灯下,他眉目俊朗的脸分外让人觉得温暖。   即便他的脸分外温暖却也不及炕桌下那还有红炭火的火盆来的诱人,小豆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火盆,还不等云璞招呼,她自己就跳上了收拾干净的床铺。   云璞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扎了手,抬头瞪了那个始作俑者一眼,又继续低头缝衣服。   “嘿嘿,云师兄,我知道你最好了,那个,那个,我粗手笨脚的,也做不好衣服,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做一件棉衣?”虽然被云璞瞪了一眼,但她却还是大着胆子,支吾着把话说完了。   云璞听了他的话,抬头看去,发现果然小豆子的身上还是那件不算太厚的蓝底白花夹衣,看她坐在火盆边那一副冷的不行的样子。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来。   小豆子被他的动作弄的一愣,眉眼间都是问号。   “布料和棉花。”云璞看他傻愣愣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开来。   小豆子被他的笑容惊呆,差点忘了反应,知道他答应了,赶紧将早准备好的布料和棉花奉上。   为了显示自己的感谢之情,她还由衷的夸赞道:“云师兄,你卸了妆之后更好看。我要是女……呃,我要是再大上几岁,一定娶你。”   云璞并没有把她的话当真,在他眼里这个小女孩就像妹妹一样,不过,在这样温馨的时候,他也不由得有了几分惆怅。   “干我们这一行的,有几个好女人能看上。等以后赚够了钱,我就回乡去,到时候也许能有人愿意娶我吧。”   在普通百姓眼里,戏子甚至连下九流都比不上,他还能指望有个好归宿吗?   小豆子默默地看着他,眼中点点星光慢慢淡了下去,两个人就那么围在火炉边半天也没有再说上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写,大家慢慢看。俺这几天就是勤劳滴小蜜蜂。O(∩_∩)O~   ☆、<第四章> 庙遇   西凤县外城到了晚间是要宵禁的,一般人没有通行路牌是不能随意在街上行走的。   破庙里的禅房并不算多,但因为云璞是戏班里的台柱子,而且又是男子,所以便有了单独的一间禅房,而小豆子便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她是和戏班里的其他三个小龙套住在一起的。   夜静更深,禅房里的油灯并不似先前那般明亮了,云璞将棉衣的一只袖筒缝完,就想让小豆子回去睡觉,抬头发现她竟然歪倒在床铺上睡着了。   看她嘴角微微翘起,睡的很香的样子,云璞无声地叹了口气,罢了吧,既然让她进了屋,就该知道这么晚了,她很有可能会在他这里睡着,看她睡的那么香,还是不叫她了。   只是这样一来,他便不能在屋里睡了,毕竟他再怎么不拘小节,也不能和个女子同睡一屋。   他将布料和棉花收在小笸箩里,就下了地,走到炕桌的另一头,将被子拉过来给小豆子盖上后,便吹熄了油灯,悄悄的走了出去。   屋外月光如洗,照在前院的佛堂屋檐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看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天还真的很冷,他想回去拿件衣服,又怕吵醒了小豆子,遂决定作罢,突然涌上一股尿意,他赶紧转身朝茅房小步跑去。   这座破庙的茅房在禅房的后身,并不大,也只能是男女共用,好在,外面还有道墙,如果谁要上茅房,轻轻喊一声,里面要是有人,那在外面的人就再等一会儿。   云璞还没到茅房跟前,就听到茅房里有人声,听声音应该是戏班里两个跑龙套的女人。   “你说那个云璞?呸,还说不上他跟那位成家的大小姐怎么回事呢,你看他成天不爱搭理人,好像自己身价多高,背地里还不定和哪个女角有一腿呢。”一个声音忽高忽低的说着,话语里满是不以为然。   另一个声音微带了些不信的又问:“你怎么这么说啊,我看云师兄挺好的一个人啊,虽然平时不怎么说话,但他和咱们也都拿一样多的钱,也没看他跟谁特别亲近啊。你是不是吃不着天鹅肉,就在这儿埋汰人呢。”   “反正我说了,你爱信不信吧,还有啊,刚才我去小商那儿借戏本子,正好看到小豆子站在云璞窗户外边喊,你猜怎么着?”第一个人的声音带了那么点神秘,然后故意压低了问。   茅房里有轻微拍打什么的声音,好像是拍谁衣服的声音,然后,第一个人又接着说:“得了,你也别拍我,我告诉你啊,没多大会儿功夫,那小豆子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然后屁颠屁颠的就进了云璞的屋,半天都没见出来。”   不知道另一个人又压低声音说了什么,两个人又一阵哄笑,云璞站在离茅房只有两步之遥的地方,眉毛挤到了一起,他早就知道背地里有人说他高傲啊不合群等等的话,他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反正他行的正,走的直,可他们竟然能够平白无故的诋毁人,真的让他有点生气。   他攥紧了拳头,却半天没动,想起师父曾说过,宁可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今晚,他们能在背地里说他,明日说不定又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不能鲁莽,日后只要小心做事就是了。   原本打算去的茅房,也突然不想去了,他身子打了个冷战,他早就该明白世态炎凉,人情冷漠了,又何必为了不在意的人说的话而难过。   可是,如果在意了,那么就是因为他们不是不在意的人啊,茅房里的那两个人的声音,他很熟悉,就是总给他跑龙套的两个女人,虽然,他并没有接济过他们什么,但也从不像别的角儿那样指使他们干什么。   他麻木的站在那里半晌,终于还是决定息事宁人,但却终究无法回禅房那里去了,他大大的呼出一口浊气,转身往前殿而去,今晚,他就在前殿陪佛祖神像一起睡吧。   脑袋里一片空白的云璞走进前殿角门的时候,就听见里面好像有什么声音,如果作为普通男子大概早就吓的哭爹喊娘了,但他不是普通男子,所谓艺高人胆大,就是这么回事,他凭借着自己有点子功夫,便壮着胆子进了大殿。   戏班的班主是个信佛祖的人,所以来到这破庙之后,便将前殿打扫干净,还点上了香烛,以求得佛祖保佑他们能够平安。   大殿里,法相庄严,香烟缭绕,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云璞放下了点心,刚要走到佛像前将蒲团收集起来铺着勉强对付一晚,却在佛像侧方发现个黑乎乎的东西。   他无声的张了张嘴,想要走过去查看一下,却又听到一个微不可查的叹息声。   接着,他眼睛瞪大,只见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那俨然是个大活人。   即便再有武艺傍身,云璞终究还是个男子,他下意识的抓紧随手捡来的木锤护在身前,打算万一那人使坏,他就用这个防身。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哈哈哈--什么两小无嫌猜,屁,屁都不是,佛祖,你告诉我,这世上到底什么是真的,啊?我一心一意的想和他厮守一生,就只和他一个人啊,可最后我得到了什么?”那晃晃悠悠的人忽然双手扶住供桌,脸微微抬起来注视着佛像,在烛火的映照下,她的脸才渐渐清晰,竟是成瑛。   看到是成瑛,云璞感到大大的意外,在听到她的话后,他就知道自己似乎闯进了不该闯进的地方,但转念一想,这地方现在他们住着,就算是他们的呀,怎么说好像都是这位成大小姐闯进来才对,于是,他心安理得的留了下来。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很浓的酒味此时也飘散了过来,她微微抬起的侧脸很红,而且她的眼神迷蒙,这种种表现证明,她喝醉了。   他眨巴了几下眼睛,酒鬼是最麻烦的了,他想要退走,却又觉得她曾经救过自己,要是真的就那么走了,好像有点忘恩负义。   “项陌,项陌,我说过了,我只对你一个人好,呃……”成瑛低头打了嗝,又继续说:“我只要你一个,没有三夫四侍,我不会像娘对爹那样,项陌,你为什么不等我……”   也许是酒意上头,也或许是积压在心头的抑郁终于得到了释放,成瑛竟然低低的哭了起来。   云璞被成瑛的忽然低泣吓了一跳,他在听到她说只对你一个人好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变的有些复杂,他心中微微荡起了一丝涟漪,他看着她的眼神也柔和了起来。   女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到成瑛醉酒大哭,云璞心有所感,也默默伤怀起来,他从小孤苦,除了师父,不曾有人拿真心对过他。如果有一个女人能这样的对他,那么,让他付出什么,他都会愿意的。   就这样,云璞默默的在大殿里看着陪着成瑛又哭又闹了半天,最后,成瑛终于哭累了,靠在供桌边睡着了。   “成大小姐?成瑛?”云璞轻轻的喊了几声,半天也没等到成瑛的回答。   他悄悄地走到她跟前,她今天穿了件交领斜襟的大袄,虽然布料不如何珍贵,但那细密的针脚却看的出缝制这件袄的人有多用心,滚了毛的衣边有点磨破了,但也不影响保暖。她的发丝有点散,脱出发钗束缚的一绺头发荡在了她的鬓边,让白日里看到的严谨不失庄重的成瑛有了几分洒脱与不羁。   云璞半弯了身子准备扶她到墙边坐一下,在看到她这副面貌时,又改变了主意,若是到了明日白天,被人看到这样的一位成大小姐,说不准,又会传出什么闲话来。   他不能将她放在这里不管,即想即行,他微微使力竟是将她抱了起来,看她瘦瘦的,但抱起来可不轻,幸好他习武,否则,还真的抱不动她。   想想小豆子就在他房里睡着,多了成瑛一个也不算什么了,拼足了一口气,云璞把个成瑛抱回了禅房。   刚走进禅房里,就看到小豆子已经醒了,正将油灯拨弄的大亮,她看到云璞竟然抱回个人来,也着实吓了一跳。   “云师兄,你这是干嘛呀?”别看小豆子平时像个小孩子似的,但到了真遇事的时候倒也镇定的很。   云璞将人安顿在床铺上,喘了口气,才说:“我看她醉倒在前殿了,那里怪冷的,睡一晚会被冻死的,我就把她抱回来了。”   他捶了捶自己的胳膊,前殿到禅房不算远,但抱着个人走上一段路还是很有些压力地。   小豆子蹦到了地上,走近云璞,眉毛眼睛几乎挤在了一起,她压低了声音说:“云师兄,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把她放在你房里,明早她醒了从这儿出去,你的名声就坏了。”   云璞看到她如此模样,真有些哑然,他还记得先前那两个女人在茅房里是怎么说的呢,可是,他真的要为了那一点人言而枉顾了别人的性命吗?   “云师兄,我是为你好,你还是把她送走吧,她是成家的大小姐吧?要不,我帮你把她送回去?”小豆子看向成瑛,忽然认出了那个呼呼大睡的人,她提议道。   云璞皱眉想了想,才说:“可我们没有路牌,晚上宵禁了,没路牌我们也不能出去呀。”   小豆子听他这么一说,也有点为难,但再看一眼成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指着成瑛道:“她是怎么跑到庙里来的?既然晚上宵禁了,她没路牌怎么出来的呀?说不定她身上有路牌呢。”   她说着就跑到成瑛旁边,在她身上搜索路牌,果然,在成瑛袖袋里发现了泛黄的木质路牌。   小豆子一脸的得意,还是她聪明,想到了这个。   “云师兄,我们把她送走吧。”小豆子再次怂恿着云璞,云璞看了看已经沉沉睡去的成瑛,下意识的就还想找借口将她留下来。   “云师兄!”小豆子板起脸来,摇了摇头,表示不希望云璞继续干傻事。   云璞有些犹豫,不知道为什么先前在大殿里看到她那么激狂的冲着佛祖狂喊,他的心中竟有一种莫名的悲哀和心疼,这样的一个女子为了那个离她而去的男子竟会如此,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爱恋啊。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抿了下嘴唇,然后决然的拒绝了小豆子的建议。   “算了,就让她在这儿住一晚吧,反正这里不是还有你呢。”一想到小豆子留在这里被人说闲话的事,云璞忍不住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小豆子看他冥顽不灵的样子,忍不住跺了两下脚,却并没有转身就走。   “我,我和她怎么能一样呢。”她指了指成瑛,又比了比自己,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云璞笑着将小豆子推上了床铺,然后又从旁边的小柜子里掏出一张厚毯子盖在成瑛身上,安抚小豆子道:“好妹子,别和个喝醉的人计较了啊,早点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小豆子被他推上床铺,看到成瑛还在床上躺着时,她嗖的一下又跳下了地,说什么都不和成瑛在同一个床铺上睡。   云璞没办法,也只好又去前殿将几个蒲团拿回来,在禅房的隔间里给小豆子铺了,让她睡去。   他自己想来想去的,还是决定就在禅房里的凳子上坐着对付一晚,毕竟成瑛醉了,说不定后半夜会吐或者不舒服什么的。   凳子上睡着虽然不舒服,但若是困急了,也就勉强睡着了,云璞就是如此,开始在桌子上拄着头还打磕绊,等实在困的不行倒也就睡过去了。   天大亮的时候,云璞冷不丁打了个机灵,人也立刻就醒了,等往床铺上看时,又是一愣,那成瑛已经走了,而且原本盖在她身上的厚毯子不知何时盖在了自己身上。   他拿起毯子走到床铺边,床铺上的褥子已经被抚平了,哪里还有躺过人的样子,倒是炕桌上摆了两个大的油纸包,透过纸包还有热气在向外蒸腾。   他伸手将油纸包打开,里面竟是馅大肉厚的童记大包子,那大包子可是要五文钱才卖一个呢,平时他哪里舍得吃这个,莫非……   凭空的伸出一只手来,抓了两个大包子就走。   “云师兄,今天你好大方哦,还买这么大的肉包子来吃。”云璞皱着眉还没来得及发难,就听到那个左右手各抓着一个大包子往嘴里塞的小豆子含糊不清的说道。   云璞听她的话意,这包子并不是她小豆子买的,那么,应该是她买的吧,他嘴角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来,看来这成大小姐也不是个爱欠人人情的人呢。   不知道为什么,在成瑛不告而别之后,他竟然有些失落,但忽而又想到,她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人呢,凭什么要人家非得当面谢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头痛,打喷嚏,查了一下网络,与鼻炎相似,不知道俺是做了什么坏事,竟然会患上了鼻炎,真真的是难受至极呀。   为了不影响大家看文,先把这章发上来,等俺好一点了,再好好修改一下,呵呵。   ☆、<第五章> 表弟   晨曦即起,洒扫庭院这样的事是轮不到既是大小姐又是成家各商铺大当家的成瑛来干的。但她早上如果不出现在饭桌上,则可能成为她娘责备她的原因,不过,那又如何,她得到的责备已经不少了,不差这一桩,只是这样,她那个二妹妹就要称心如意了。   放下家里琐碎的事情不提,她难免又想到了外宿这件事情。   今早醒来时,她刚睁开眼,看到身处的地点时,心中已然明白昨晚闹了什么荒唐事,再看到屋子里凳子上睡的很不舒服的男子,她就更确定给别人带来了什么麻烦,为了不使麻烦扩大化,她趁着天还没亮,人们还没醒的时候赶紧就离开了。可刚走到大街上,又觉得这样离开着实不厚道,便又拐到胡同里的童记包子铺,买了两笼包子送了回去,那个叫云璞的男子还没醒,她也没叫醒他,便匆匆离开了。   东方已渐露微白,街道上也开始有熙熙攘攘的出早市的和逛早市的人潮。   晨光中,成瑛秀丽温雅的身影吸引了很多过路的家庭主夫的目光,只是陷入自己思绪的她并没注意。   东街的各大店铺都已经打开门营业了,街道一侧那些个不愿意做早饭的爷们儿也都拐着小竹篮出来买点只要热一热就能吃的早点。   看看街道上的风景,这一个早上,倒显得丰富了许多,成瑛边走边看着,眼光也会时不时的停留在过往的男女衣服上,她还从来没有在这么早的时候在街上溜达过,感觉有点新鲜。   在她打量别人的时候,那些被打量的人们也在看她,时而有路过的少年或民夫也被她那赤/裸裸的眼光羞的红了脸,但成家这位大小姐却一无所感,只专心研究人家衣服上的花边是怎么绣上去的。   等研究明白了,她失望的摇了摇头,没什么新意,那些花边都是成衣后缝上去的。   走走停停地大约走了大半个街道,她已经对所看到衣服制作的手工技巧都有些失望,索性不看了,直接往自家的成衣店而去。   就在到达成衣店门口的时候,那藕荷色的,上面绣了几只斑斓蝴蝶的斗篷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蝴蝶的绣技可真是巧夺天工,蝴蝶都好像是能飞出去一样,看到这里,她眼睛一亮,径直朝那件衣服--哦,不不,当然是穿那件衣服的人走去。   “能否冒昧的请问公子,这件斗篷是在哪里做的吗?”成瑛并不觉得当街问一个十五六岁的青春少年关于衣服的事有何不妥,但在那少年身边的随从看来,这就是大大的不妥了。   少年身边有两个随从,一男一女,女的看起来就是护卫,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而男的,大约十七八岁,脸上倒有几分高傲,不过,过分嚣张的气焰,倒显得有点小家子气,应该是少年的随身侍人。   “你是什么人?也不看看我家公子是什么身份,岂容你随便冒犯。”那女卫并没有说话,只是板着脸,一副戒备的样子,而那男随从一脸的傲慢,挡在少年身前,对成瑛一副鄙夷的模样。   成瑛开始并没怎么注意少年的模样如何,她只注意了斗篷,等那男随从这么一说,她才挑起眼皮打量起少年来。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年轻姑娘,不能说一眼就看出那个人怎么样,但至少她不会莽撞的以为在街上走的就都是平民百姓。   少年的衣着材质中上,斗篷内月牙白色的绸缎小袄,宝蓝色的绸裤,脚下穿的是一双鹿皮的翻毛小皮靴。他的手上戴了一双不分指的手套,那毛烘烘的手套里还包着一个褐色的暖手炉。   少年的样貌轻灵中有一丝妩媚,娇憨中还带了一丝精明,那藕荷色的风帽戴在他头上,猛一看去,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精灵降落凡间。   再看他微微含笑,并不阻止自己的侍从那一副刁蛮的刁奴做派,只安静的站在那随从身后的样子,恐怕也早已是习以为常了。若他看在眼内的人,他会故作姿态的训斥一番刁奴,而若是他看不在眼内的人,正好让那刁奴将闲杂人等驱赶走。   这么一想,成瑛看了一眼那少年,再看那随从,他不是绫罗绸缎的装扮却是一般大户人家小厮随从的衣着,看来,她今天果然是冒犯了贵人,她心中暗暗嘲讽,刚才对那斗篷的兴趣也被这一对主仆给打散了。   她疏离有礼的抱拳拱了拱手,声音已不见了先前的温和,显得过分有礼地说道:“在下实在是冒犯了,公子请勿见怪!”   说罢,也不等那少年说点什么,便转身朝成衣店走去。   少年被她突然的有礼和过分冷淡弄得僵在了原地,他本以为她会因为他的容貌出众而多做些殷勤的表现,可万万没想到只是做了赔礼后,就走了。   “公子!我们还进去吗?”桐青在成瑛走后,站到一旁低声问少年,他们这次来可是要见那位表小姐的,看刚才那个女人先进去了,他们还要进去吗?   少年抬头看了一眼成衣店的招牌,那有着千年历史的古木上镌刻的“成家衣店”的招牌让他心思百转,成家大小姐吗?我要让你知道,谁才是最最适合你的人。   收回盯着招牌看的目光,少年的脸上是胸有成竹的微笑,他轻轻地启唇说道:“桐青,你刚才的话有点过了,不过,你做的很好。”他的声音如碎玉敲击银盘般清脆悦耳,刚开始的那句话着实让桐青有些心颤,他家公子,可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好说话,但他后一句话立刻解除了他的这种担心。   “一会儿进去了,没我吩咐不要乱说话。”少年继续叮嘱随身侍从,等侍从应下了,三个人才以着得体的步伐进了成衣店。   成瑛并没有将刚才的那个插曲当回事,她在成衣店里既是老板也可以算作工人之一,所以,一进了店,和掌柜的打了声招呼,就去后面作坊继续研究那套锦绣罗裙的改良方法了。   掌柜的正吩咐伙计将新上的几匹布摆上柜台,就看到门口来了三个人,看三人的衣着,应该也是有些身家的,便赶紧上前招呼。   “公子是想要布料还是成衣?我们这里有全国最全的布料,还有别处没有的衣服样子,您……”掌柜如数家珍般将店内的布匹和成衣一一介绍着,可少年公子却只是微笑,并不接话。   桐青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阻止掌柜的继续解说,“行了,我们不是来买衣服的。我们公子是你们家三老爷的表弟,有事要找大小姐,你还不去请她出来。”   掌柜的是从成尚卿那个时代就在店里做事的,对大小姐的为人也是极为推崇的,碍于成尚卿的面子,虽说不好明着帮成瑛,但暗地里倒是帮了成瑛不少忙,她也算是看着成瑛长大的人。   眼前这主仆三人,她看那中间的少年有几分被娇养着的娇气,但他总是笑模笑样的也不叫人反感,只是这仆人怎么就那么骄横呢。   她是老人,自然是知道点成家的底细的,成家除了大老爷不管事之外,其他人都不是善茬,而那些虎视眈眈大小姐地位的人,巴不得能找点麻烦给大小姐,这三人会不会也是来找麻烦的呢,她想。   “这,大小姐她很忙,要不,我请人送三位先到成府?”就算是亲戚,也该先去见见家里的长辈吧,哪有一来就要见人家姑娘的呢,老掌柜恭敬微笑的提议道。   桐青清秀的脸皱了起来,这老东西分明就是搪塞他们嘛。   “我们已经先去过成府了,就是你们家三老爷让我们来的。”他就不信,表少爷的话还就不管用了。   老掌柜略微沉吟,心中还在合计到底该怎么处理这三个人。   “老人家,我们没骗你,你们三老爷戚氏的确是我表哥,我家在南方的淮方城住,那里有名的祁家堡就是我家。”少年微笑着压下桐青的手,微启朱唇对老掌柜说,他看出来这老掌柜并不相信他们。   老掌柜也是见过世面的,南方的一些有名大户,她也是知道的,那祁家堡是出了名的刺绣圣手,再仔细看他衣服上的绣纹,果然非同一般,大小姐对这个最感兴趣,就算他们不是亲戚,若是能打探出这刺绣来也不算是坏事。   这么一想,她不敢耽误,请三人到待客间坐下,奉上差点,便赶紧去后边的屋子请大小姐了。   后边作坊里摆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样子,做衣服的模具,成瑛还在专心研究那些花纹,花边,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老掌柜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正自己拿着一支毛笔勾勾画画。   “大小姐!”老掌柜看到聚精会神画图的成瑛,眼中泛出一抹慈爱,遂轻声的唤道。   成瑛将画上一笔飘带画完,才抬起头来,脸上的微笑嫣然。   “范掌柜,什么事?”她将笔放在砚台上,站起身来,走到老掌柜跟前问道。   “大小姐,外面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说是三老爷的表弟,想要您出去见一下。您看是见还是不见,要是不见,我想法打发他们走。”看到面目秀丽的成瑛站在身前,老掌柜有点后悔了,她并不想打扰成瑛的清净,或许大小姐不愿意和三老爷的亲戚打交道呢。   成瑛看到老掌柜眼中担心的光芒,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范掌柜,别担心,没事的,既然人家指名要见我,我不见,岂不是搏了三爹的面子,到时候三爹岂不是又要说我这个当人家女儿的不敬长上了吗?”   老掌柜愣了愣,但旋即就想到了那位三老爷刚嫁进成家时候的事,要说起这位三老爷,倒也不用太多笔墨。   成尚卿的第三位夫婿姓戚,是南方一户小菜农的儿子,从小被拐卖进了青楼,那时候他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及至后来到了十四岁的年纪,样子还过的去,却没想到在开/苞那天遇到了成尚卿,也不知怎么的,就被成尚卿看中,赎了身,成了成府的三老爷,当然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清倌,但到底是从青楼出来的,也没少被人家看不起。   彼时,成瑛因为爹爹的关系,对在她娘亲身边的男人都没什么好感,当然也不可能对这位三老爷给出什么好脸来,而这位三老爷戚氏呢,虽说根基是农家子弟,可在风尘中滚了六七年,怎么可能还是青莲一朵呢,那些小算计,小阴谋的,没少学,也就因此在成尚卿的枕头边吹了枕头风,很干脆的给成瑛来了那么一下。   本就看不上成瑛的成尚卿一听说成瑛为了报复戚氏,把她给戚氏新买的衣服给剪了,哪里肯善罢甘休啊,硬是罚成瑛面壁思过三天,不许吃饭。   还是成瑛的爹爹荆如柯和成尚卿大闹了一场,成瑛的那顿责罚才算是免了,只是,自从那以后,荆如柯便心灰意冷,从此避在自己的院落里吃斋念佛,再不理世事。   也是从那以后,成瑛便学会了掩藏自己的心思,她清楚地知道,若是自己再惹麻烦,那么只会徒增父亲的委屈和难过,而与事情的走向将毫无帮助。   成瑛在看到那少年的时候,心中虽有些惊讶,但却绝不会在脸上表露出来。而少年主仆三人看到成瑛时,脸上的吃惊倒是能看出一二。   “既然是三爹的表弟,那我就要叫一声‘小叔叔’了,不知道小叔叔这次来,是长住,还是另有打算?”成瑛端起茶碗慢慢啜了口茶后,才语气温和的问道,只是那温和的语气中没有见到亲戚的热络,只是一般的客套平淡。   少年的眉尖几不可查的跳了下,他没想到看起来穿的这么不起眼的年轻女人就是成家大小姐,先前在门口的时候,他并没有阻止桐青那一番狐假虎威,看来是有那么点失策。   “大小姐,你这么一说,倒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按辈分,的确该这么论,可我的年纪并没有你大,大表哥和我也是隔了好几房的亲戚。倒不如,你叫我珊瑚,我叫你一声成瑛姐如何?”祁珊瑚的声音温婉,颇有几番大家公子的端庄和大气,不让人觉得他小家子气,也没让人找出他话里哪个地方有不妥帖的。   成瑛挑了挑眉,眼前的男子并不若外表表现出来的那般娇憨,倒真的是有心计精明的人呢。   “祁公子,小叔叔我可以不叫,不过,让我叫你的闺名,也着实不太合规矩。”她并没有按祁珊瑚的意思叫他的名字,但也没有一定要叫小叔叔的意思。   祁珊瑚腼腆一笑,也不再强求,只是拿了茶盅慢慢喝了口茶,将满含着心思的眼掩在了眼皮下。   待客间外面就是成衣店,一阵脚步声传来,店伙计招呼客人的声音就那么自然的传了进来。   “两位要买什么布料?我们这里货品齐全。”   只听进来的两个人中的一人先说:“你们这里有普通的棉花吗?我们就是要做一件棉袄,棉花不够用了,所以想来买点。”   祁珊瑚似乎也听到了外面的一问一答,抬头间眼中鄙夷的光芒一闪,旋即隐没。   而他身旁的桐青便没那么好的隐藏功力,嘴角撇出了一个大大的弧度,还外带一句:“没见识的土包子。”   成瑛放下茶杯时,刚好看到这一幕,不自觉地微微皱眉。她在看到祁珊瑚并与之交谈一会儿后,就觉得索然无味,他的面貌倒是不错,但心只怕与外表相去太远,再从细微观察和耳闻主仆两人的做派,心中更是有些厌烦。   她站起身来,脸上招牌式的笑容还在,拱手告罪地说道:“这店不大,要忙的事却不少,真正能学到的东西不多,如果祁公子真的要学,就请好手艺的师父去成府教吧。今天太忙,我就不招呼祁公子了,一会儿,我让人雇顶轿子送祁公子回成府,你看可好?”   祁珊瑚还没达到目的,自然是不可能轻易就退走,所以,他也站起身来,脸上表情坚决地说:“成瑛姐,你的店虽小,可这里有全国最好的布料和衣服,如果在这里都学不到东西,那么,我请了师父教,也不可能学到好技艺。你不肯让我留下来,是觉得我不能干那些琐碎的活儿吧,那不如今天我就留在这儿帮忙,你也看看我适不适合留下来。”   成瑛脸上带笑,眸中已经泛出不耐,听他一番好似有理的说辞后,心中念头一转,既然他非要留下帮忙,她又何必枉做小人的非要强让他离开。   “既然祁公子想要留下来帮忙,我要是非拒绝,就有些不知好歹了,那么,请吧!”成瑛的话意已是应允了,她走到门口,伸手掀开门帘,请他们先出去。   祁珊瑚听她答应了,脸上满是欣喜,他欣然站起,迈着小步子走出了待客间。   等成瑛出来的时候,看见布料柜子前站的两人时,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光。 作者有话要说:  每日一更来了!O(∩_∩)O~   ☆、<第六章> 委屈   成家衣店内的布置并不如何奢华,只是比普通的小成衣店大两倍,柜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布匹,有从波斯进的仿霓纱,也有从大理进的天蚕丝绒,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里既是见识外面世界的地方,也是将身份地位分隔的最为清楚的地方。   不过好在成瑛已经对这里的伙计有过明确交代,无论身份高低,只要光顾店铺的就是客人,对待客人的态度一定要好,哪怕他们不买东西,只来看看,也要让他们觉得心情舒畅。   也正因为成瑛对客人如此一视同仁,所以,店铺才能直到今日还这么不好不坏的撑着。   刚才的两位客人要买普通的棉花,店铺伙计也有些为难,他们这里是成衣店,棉花肯定是有,但是一概不出售。   那小伙计见成瑛出来了,就像看到了救星似的,两大步就出了柜台,迎了过来。   “大小姐,您看两位客人非要买棉花,我们这……”小伙计满脸的无可奈何,却又不能对客人不耐烦。   成瑛朝那两位客人望过去,脸上眸中都泛出笑意来,竟与先前对祁珊瑚的笑完全不同。   “行了,我知道了。这位祁公子是三老爷的表弟,想在店里学点东西,你先带他们看看,他想知道什么或者看什么,尽量满足,他们就交给你来招待了。”吩咐完小伙计,她便朝那两位客人走去。   祁珊瑚听成瑛并不亲自带自己,心中很是气恼,但为了维护大家公子的气度,他还是勉强忍住,没发脾气。   而站在柜台前有些过分拘谨的云璞在看到成瑛后,有短暂的吃惊,之后就只剩下紧张和忐忑不安了。   成瑛倒好似没发现云璞的紧张跟不安似的,走过来,对云璞身边的小豆子点了个头,才与云璞打招呼。   “云公子,今天没有演出吗?”能在这个时间到这里来,可见他今天是没有表演了,一想起昨晚他把床铺让给自己的事,她注视他的眼神又温和了几分。   云璞为了克制紧张,正瞪着眼睛看身边的那匹大理来的天蚕丝绒,幻想着她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没想到她就开口和他打了招呼,而且还那么自然,好像昨晚的事没发生过一样,他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   小豆子在他旁边,看他半天没反应,就扯了扯他的衣袖子。被猛然拉扯着衣袖,他差点被拽倒,幸好他身边还有柜台,才没有出丑。   他低头瞪了一眼小豆子,得到她吐舌头的鬼脸后,才正了正脸孔,学着戏文里大家公子的样子,轻轻地蹲了下身子,做一个回礼。   “成大小姐,你好!我们今天不去演出,班主说休息一天。”他保持着眼睛向下倾斜几度的姿势面对成瑛,而成瑛看到他不同于以往的样子后,心中虽然纳闷,却没好意思问。   她走进柜台里,从柜台下面拿出两匹上好的天蚕细棉,也不上秤称称,用包布匹的上好绵纸包了起来,再用绒绳一扎,拎着那细棉又走了出来。   这一边,成瑛正拎了细棉出来,而和小伙计在熟悉店铺内的布匹的祁珊瑚却是时刻注意着成瑛和云璞的一举一动,美人相忌这句话也是很有道理的,他注意到云璞的长相也不错,那水缎般的长发虽然用黑色的棉布扎在脑后,但散落在肩膀处的发丝依然光滑黑亮,衬托的他的肤色愈加白皙。若他不是穿灰色长棉袄,中间扎的灰色大带上绣着的几支青竹颜色已经褪的淡了许多,他会以为这是哪家的公子。   他更注意到成瑛对云璞的表情是那么自然,而且笑容中多了几分亲切,他的心情极度的不舒服,小伙计正在为他解说那匹布料的产地特性,他却完全没听在耳朵里。   “云公子,我们这里一般是不卖棉花的,不过,咱们是朋友,这点细棉就送给你们吧,反正,我们这里也用不完。”成瑛将手中拎着的细棉递了过去,她知道如果她说是因为昨晚他收留了她,作为感谢,她送他这些棉花,他是绝不会收的,所以,她只说他们是朋友,朋友之间的互相馈赠,应该是不算什么吧。   云璞看到递在眼前软绵绵,看着就很暖和的棉花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也顾不得要矜持这回事,抬头向成瑛看去,触目间,他看到了她乌黑瞳仁中小小的自己。   成瑛也没想到他会看自己,两个人便就那么瞬间对视在了一起,她不知道他是否清楚他的眼睛很美,黑的深邃的瞳眸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一样。   “咳咳!这位公子,你不会是觉得这细棉不值钱,才不肯收吧?我告诉你吧,这天蚕细棉比棉花轻许多,但保暖性却比棉花好,又防水,这种细棉一般是给达官贵人做棉衣用的,穷人可买不起。成瑛姐送你,你就快收着吧,可别嫌少哦!”不知何时,祁珊瑚丢下那小伙计,跑来了成瑛旁边,将那棉花包从成瑛手上接过,硬是塞进了云璞的手中。   刚刚对视的魔咒也被祁珊瑚的突然动作给冲散,成瑛听他的话后,眉头渐渐皱起。   云璞因为成瑛说他们是朋友,心里有些融融的暖意,可被祁珊瑚的动作吓了一跳,就那么抱着棉花包,愣愣地站在原地,等想明白祁珊瑚的话后,心里涌上了一股委屈,随之而来的还有腾腾的怒火,他并不是借着沾上成瑛的光,而占人便宜的。   “祁公子,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成瑛看向祁珊瑚,语调微冷的说,在她眼里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而那些死物也不过就是给人用的,她送云璞细棉,并没有任何想要买好或者炫耀的意思。   祁珊瑚一脸茫然,好似不懂她的话意,半晌,他才脸颊绯红的喃喃说道:“哎呀,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你怎么这么说。”   云璞站在原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又羞又气,今天班主说休息一天,他本来是要在庙里给小豆子做棉衣的,也不知道小豆子是怎么想的,非说棉衣的棉花不够,便硬拉着他到了这里,他其实并不知道成瑛就在这里,等看到她以后,他才知道,也似乎弄明白了点小豆子非拉他到这儿的心思。   知道成瑛就在这里管事后,他的心里既紧张,又有那么点小小的喜悦,可眼前这个一看就是大家公子的男子就那么亲昵的站在了她身边,而且还以着熟稔的口气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他清楚的知道好人家的男子是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对一个女子说这样的话的,而那男子是大家公子,若不是有什么依恃,他是不会这么说的。   想来想去,他都觉得今天来这里,分明就是自取其辱,他将手中的棉花包放在柜台上,转身就走。   小豆子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赶紧追了出去,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成瑛和祁珊瑚,脸上的表情满是愤怒。   成瑛本想要追出去,但想到刚才祁珊瑚的话一定会让云璞误解,她现在要是追出去或许于事无补,还会让他觉得她假惺惺的。   于是,她还是决定,等把祁珊瑚这事解决完了再去找云璞解释或者说赔罪更为贴切。   “祁公子,我们也别拐弯抹角的兜圈子了,你实话告诉我,究竟你非要留下的目的是什么?”她在西凤也并不是耳聋目盲的土包子一个,据她所知祁家堡最近好像是遇到了点事,可能会有麻烦,而祁珊瑚就恰在这个时候来了,不得不让她多加防备。   祁珊瑚脸上的温柔羞怯褪去,脸色有些泛白,但他立刻又挂上一个让人觉得温柔婉约恰到好处的笑来。   “成瑛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对了,我还得去认布匹呢。”他说着,便要越过成瑛回柜台那边去。   成瑛又哪里肯让他轻易避走,在他经过自己身边时,一下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前。   “半月前,祁家堡最擅长刺绣功夫的大公子祁海瑚失踪,原本祁家接下的几笔订单有一大半完不成,包赔买主的损失后,祁家堡已经名存实亡了。而你,祁珊瑚,祁四公子,你到成家来,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嗯?”成瑛眯着眼睛,逼视着他,企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祁珊瑚身子一颤,他完全没想到身处此地的成瑛会知道他家的事,就连成家的那位三老爷都不知道的事,她竟然都知道。   他的唇瓣泛白,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和小伙计从库房里往外搬布料和模具的桐青和那名女护卫刚出来,就看到自家公子被成瑛拎在身前的样子。   那女护卫几大步到了跟前,一掌劈来,迫使成瑛不得不松手。   “我……我们走!”祁珊瑚虽说有些小心机,但到底也只是个弱质的男子,被成瑛凶狠的攫掠在身前,与她那鹰隼般的目光对视,让他害怕了,所以,此时他没办法使用小心机,能够做的就是速速离开。   那女护卫点了头,将祁珊瑚打横抱起来,也不管外人怎么看,拿了柜台上祁珊瑚的斗篷,就走了出去。   桐青在身后小跑着跟着,而他在离开前那恶狠狠地目光,全数落入了成瑛的眼里,但她却毫不在意,她没时间和这有城府的后宅公子耍心眼,既然他选择落逃,她也没有痛打落水狗的兴趣。   “行了,把那些模具和布匹搬回去吧。”成瑛回身向正坐在布匹上歇气的小伙计吩咐道。   刚歇过来点气的小伙计听到成瑛的吩咐,差点栽倒过去,早知道这些玩意儿还要搬回去,他们搬出来干嘛呀。   成瑛夹着两个模具木偶路过小伙计的时候,看到她塌眉,耷拉脑袋的样子,好笑的说:“我又没让你自己搬!”   小伙计这才抬起头来,看到成瑛竟然还夹着两个模具木偶,赶紧站起来,过去要接过来,被成瑛让了过去。   “行啦,还有客人要来看布料呢,赶紧搬完吧。”成瑛扬起下巴点了点陆续进来的客人,说道。   小伙计回头看去,果然发现又有客人来了,便也只好随成瑛将模具和布匹往仓库里挪去。   晚饭后,成尚卿坐在书房的桌案后面,成玉敏站在旁边,桌案上摆了份庚帖,庚帖上的名字是祁珊瑚的。   “娘,您真打算让大姐娶祁珊瑚吗?”成玉敏看罢那庚帖,然后低声问道,那祁家在南方可是个大户,若是真的让成瑛和祁珊瑚联姻,那么,岂不是让成瑛更加强大了?   成尚卿也看向那庚帖,这份庚帖是晚饭前,戚氏给她的,说是希望她能促成这门婚事,要说那祁珊瑚的确算得上大家公子,气度不凡,可她始终是觉得南方的男子多了些娇气,不是能当大家族后宅主子的人。   “这个,以后再说吧。你不是说在你爹生辰的时候,想要请戏班子来唱个堂会吗?你选好哪个戏班了吗?”成尚卿觉得为自己大女儿娶亲的事还是要慎重,所以,将那份庚帖往旁边的书篓里一扔,全当没这回事。   成玉敏看到娘亲的做法,眼中的担忧全消,取而代之的是大喜过望的得意,她半弯了腰回道:“是啊,眼看着爹的生辰就要到了,我看了几家戏班子,倒是觉得大姐常看的那个昆家班唱的不错,也就不再舍近求远了,就订了昆家班来唱堂会。”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还有一天就过年了,所以呢,明后天可能会停更,如果俺忙完了,也会提前来更新滴,先说一声。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啦!O(∩_∩)O~   ☆、<第七章> 下注   成家的女主人成尚卿有三房夫婿,分别占据了成家大宅的北东西三个院落。大夫婿,也就是原配荆如柯住在北边的院落,虽说北边阳光充足,也算得上鸟语花香,但因为院子的主人无心凡尘之事,院落就显的过分冷清。   东边的院落住的是二夫婿刘氏,他出身自与成家有生意来往的商户,通晓文墨,虽说比不上荆如柯那样的大家公子有涵养有学问,倒也可以算作小家碧玉。其人也算得上端庄娴雅,知书识礼,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大度,在掌握了成家内宅实际的权利后,他不但没有排挤大房和三房,还时不时的会嘘寒问暖上一番,吃穿用度也都是三房一样,从无差别对待。他的这种贤惠得体,也是他能在成尚卿那里一直受宠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挨着他的院落旁边又另起了个院套,那里是他的女儿成玉敏的院子,现在,成玉敏成亲了,那里便由得她自立门户了。   要说成尚卿偏心,在这里可窥见一斑,成家的儿女们都是单独住在西南角的那一大片院落里的,只有这个成玉敏能够在这片主院落里独自又占出一块地方来。   成尚卿住在南面的院落里,但自从娶了刘氏后,便一直与他同住。直到后来,又娶了那位三夫婿,她才又搬回自己的院落住着,但还会时不时的就寝在刘氏的屋子里。东面的院落算是人气最旺,仆人最多的地方。   三夫婿戚氏虽说是后来的,但也曾经受宠一时,直到生了二少爷后,他的风头才渐渐降下来,但成尚卿也并不亏待他,好吃好用的都会送到他这来一份,虽说他的儿子并不如刘氏的儿子那般受宠,但到底也没受到什么实际的亏待,他也就不怎么计较了。   成家算来算去的,也就成瑛最不得宠,但却因为其父的原因掌握着成家最大的资源,可惜,那资源于她就如同瞎子手上的夜明珠,虽然珍贵,但却用不上。   此时,正是整个大院的集体活动--晚饭结束后,各房的大人孩子都回了各房去,戚氏看到成尚卿往东院去了,知道她今晚定然不会来了,便带着佣仆回了自己的暖阁。   这么多年,他早已熟知自己在成尚卿的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地位,相比较那位原配正室,他的待遇已经好多了,他也知道知足常乐的道理,所以他很少明着争什么。   戚氏的儿子成玉璋只有十二岁的年纪,却还没脱了那般稚气的孩童性,趁着晚饭完了这个功夫,又跑去了成瑛那里,在成家若说谁对他是真心的好,除了自己的爹爹,大概也就剩下成瑛和荆如柯了,孩子最知道谁对他好,所以,他也就爱往大姐或者大爹那儿跑,戚氏说了几回,他不听,便也就由他了。   暖阁里很温暖,地龙烧的滚热,祁珊瑚进了门,便将身上的斗篷脱了,身后的小厮将斗篷挂在衣架子上,便退了出去。   “珊瑚,快过来坐。”刘氏坐在软榻边上热络的向祁珊瑚招了招手,看的出他对祁珊瑚极为看重。   刘氏不过二十八,但因为早年曾经在青楼呆过,所以,嫁给成尚卿后,便极力想要打扮的老气一点,规矩一些,也正因为这样,让成尚卿对他的那点新鲜劲儿很快就过去了。他算不得老,但长发却一丝不乱的在头上扎了个发髻,一支撒金的翡翠簪子别在发髻上,人显的老成了,却又给人更加沉闷的味道。他的样貌只能算中等,若不是经过仔细打扮,想来这中等只怕也达不到。   祁珊瑚走到软榻边上坐了,脸上还带了些哀戚,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珊瑚,你这是怎么了?有人欺负你?是谁?告诉表哥,表哥给你做主。”待祁珊瑚走到跟前来,戚氏才看清楚祁珊瑚的样子,他的眼睛红红肿肿的,显然是受了委屈,看到这里,他自然是不能轻易放过。   毕竟这也算是他的娘家人,虽说是隔了老远的娘家,可那老远的娘家也是有些分量的,若是能够紧紧抓住,日后,就不怕被人看低,他和儿子也有个依恃,想到这里,他便更加殷切的询问起来。   听到戚氏殷切的询问,祁珊瑚的眼眶又泛红,伸手从衣袖里掏出个手绢,在眼角边按了按,竟是低低抽泣起来。   戚氏看他不说话,只是哭,心中焦急,抬头看到桐青,便又问道:“你家公子怎么了?你快说。”   桐青站在祁珊瑚身后,半天,才忿忿地说:“是成家大小姐,她不但打了公子,还和外人合伙欺负公子,说公子对她好是有目的的,公子哪里是那样的人,就被他们给气哭了。”   戚氏听到这里,拧了眉毛,自小他就看那个成瑛不顺眼,是个拧种,长大了,她竟然还敢欺负他娘家表弟。   “那个小拧种,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等明日我非找你表嫂好好说道说道,决不让你吃了这个亏去。”他拍了拍祁珊瑚的手背,安抚道。   祁珊瑚擦了擦眼角,敛下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屑,随即,他稍稍止住了点抽泣,抬头看戚氏,而在戚氏看来,这种眼神最要不得,是那种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就如当年他在青楼里看过很多的那种眼神。   “表哥,别,你别和表嫂说,那样对成瑛姐不好。原本我也没想着非嫁她不可,可,可见了她以后,我就……”他着急的说道,越说面颊越潮红起来,似乎是因为羞怯。   “珊瑚啊,珊瑚,我看你也别非要嫁她了,那二小姐也不错,你的容貌,身价,那新嫁郎哪里比的上。再说你表嫂也宠着二房,你要是能嫁二小姐,早晚是能接下这个家当的。”看到祁珊瑚焦急地为成瑛说情,还红了脸,戚氏已知道他陷进去了,但还是想要劝说他看清楚究竟什么是对自己好的,虽说他和那刘氏不对付,可说到利益上,二房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表哥,若是为了利益嫁人,我宁可皈依佛祖,我就是喜欢她。”祁珊瑚抿着唇,丢弃羞涩,坚决地说,好似再多的利益也换不来他的真情。   戚氏低低地叹了口气,他能想到他为何非要这么固执了,平心而论,若不是在财力物力上来比较的话,成瑛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女子,可惜呀,她不受宠,等哪天她那个爹没了,只怕,也难逃一无所有被赶出门的命运。   “唉!表弟,我们男子命贱,这嫁人就像是在一场赌局里下注,如果下错了注,只怕这一辈子就完了。你看成瑛她爹……”说到这里,戚氏停住了接下来的话,对于那个已经避世的男人,他也无须再说了,他将话题生硬的转开:“你的庚帖我已经给了你表嫂,在她那里,我确实没什么说的上话的地方,成不成的,就慢慢看吧。”他晚间把庚帖给成尚卿时,看她的样子似乎并不太看重祁家,他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祁珊瑚微微抬头,看到戚氏忧虑的样子,眼中闪过一道光,心中却已经渐渐沉了下来,把婚姻比做赌局的说法,他怎么会不明白,但他不能退缩。   戚氏的担忧不像做假,莫非,他这步棋走错了?既然戚氏不行,那么,成瑛的爹爹那儿能否有所帮助?   祁珊瑚见在戚氏那里已经套不出什么有利的东西,敷衍了一会儿,他便推说身子不舒服,回了自己的院子另做打算去了。   ﹡﹡﹡   微弱的烛火下,云璞一针针地缝制着小豆子的棉衣,白天发生的一幕幕在脑子里闪过,他停下了针线,看着跳动的火苗,他陷入了深思中。   从成衣店出来,他站在街上半天,却也没等来成瑛,倒是小豆子一番对那男子的冷嘲热讽让他冷静了下来,那男子的话的确让人生气,但也让他看清楚了他和她之间的差距,他不该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奢想的,在戏班子里这么久,早该看透的东西,他却直到现在才看清楚。   他抿了抿唇,鼻子发酸,他用力瞪了瞪眼睛,眼中的那股酸楚慢慢退散。他不该有奢望的,他对自己冷笑,他不过就是个戏子罢了,好好唱戏才是正途。   “云师兄!云师兄!”小豆子的大呼小叫从外面一直延伸到屋里,等她进来以后,又是迫不及待的跳上了床铺。   本来还在自怨自艾地云璞又被她这种大咧咧的举动吓了一跳,皱眉看她。   “嘿嘿!我又忘了,”小豆子看到云璞皱起的眉毛,傻笑着摸了摸脑袋,她被云璞告诫好几次了,不要这么咋咋呼呼的,可她总忘,不说那个,她赶紧神秘兮兮的凑近云璞,“云师兄,你也别瞪我,我刚才到前面去,听班主说成家的人来订咱们昆家班去成家唱堂会,而且人家还点了要你当主角哦,我猜是不是那个成大小姐要向你赔礼道歉,又不好意思说,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啊。”   云璞捏着针线,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刚刚才下决心不去想那个人,也避免再见她,可现在却又让他们去她家里,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心中闪过一个疑问,但那疑问却得不到解答。 作者有话要说:  年后头一更啊,欢迎大家继续收看!   ☆、<第八章> 堂会   成家院内,东侧空场地上已经搭起了一座戏台,戏台用帆布做棚子,用红地毯铺地,镂空的围栏隔开演唱者和观看者的距离。   云璞的戏排在倒数第二个,俗称压轴,今天是成家二老爷刘氏的寿辰,主家早已经将戏曲单子交给了班主,只要按单子上罗列的曲目唱就行。   他一出《三女拜寿》已经唱完了,谢幕下场即可,只是不知道成家哪个主子命了仆从拎了果篮,又塞来银钱,想请云老板再唱一曲《春/色媚》,这曲子虽说俗艳了点,但到底也算是取乐的东西,戏班子里的唱家为了迎合主家并不会拒绝。   而已经下到后台的云璞看到那大红纸上写着的明晃晃三个大字,心中便升出一股火气,这分明是羞辱人嘛,他虽然来自乡野,但可不甘于下贱,让他唱这样一首曲子,只怕日后传出去,会有更多的人来拿这事取乐,他还能有个清白名声了嘛。   再一想到据说是请他们戏班来的成瑛并不在看台上,他的心情就更是烦闷,将那纸条塞进班主的手,说了句:“我不唱,你爱找谁唱,就找谁唱去。”就走,连戏服都没脱。   要说成家大宅面积广大是有点夸张的,但沟渠回廊,院落纵横,若是没个仆人领路,想要不走丢,还真挺难的。   云璞还穿着唱戏时穿的那身简单的青衣,头上扎着粗布巾沿着记忆里那条青石板的小路往前走,后院里,成家给戏班子安置了休息的房间,此时适逢冬季,宅子里的树木虽高大,枝叶却已经都掉净了,并没什么好看的。   他闷头往前走,心中着实是烦闷不已,本来早晨兴冲冲的和大伙儿到了成家,嘴上虽然不肯承认对成瑛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但心里却是有些期盼的,想着说不定真的能见到她,到时候他倒要好好问问那棉花究竟是出于施舍还是因为是朋友的馈赠。   可惜,直到他都已经唱完了整场戏,他也没在人群中发现她的身影,也直到那时,他才意识到他太天真了,她是高高在上的成家当家,他不过一个毫无身份可言的戏子,哪里能配得上她来给他道歉。   “云公子,你怎么在这儿?”他正闷闷地往前走,在他前面却传来那个他又想听到却又怕听到的声音。   他抬头往那儿看去,竟发现幻想中的人竟然就在眼前,他下意识的打量了下自己的衣服,不由得懊恼,他竟忘了换衣服,就穿这么一身出来了。   他抬头看看,对周围的景致有些陌生,倒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对她说:“我……我唱的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会儿,这里是,这里是哪儿啊?”他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多,像他这样乱走,若是被主人家知道了,只怕免不了一顿责骂,但此时遇到了她,他竟忘了要掩饰自己的慌乱,惶急中竟说了真话。   那边,成瑛站在一棵已经只剩树杈的大树下正微笑的看着他,她的脸上有笑意,而眉眼间却有点点的愁绪。   “没关系,这里是内院,若你是女子,走到这里,可能会被说行为不检,但你是男子,何人能说你有不端行为呢。”她的话明显是在为他的惶急不安解围,而他听出了她话中的那点玩笑意味。   他身上的不安散去,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身处的地方是个大院子的外墙,墙头上有粉红色的梅花攀出墙来,不细看,倒是看不出这里与别处有什么不同。   “姑爷,姑爷,您快回来吧,二小姐她也就是一时生气,您也别当真,您这个样子,怎么去看戏呀?”院墙内传来青涩的男孩的声音,那声音显的焦急还有些担心。   成瑛怔了一下,立刻皱起眉头来,她站在那棵树下,手攥成拳头。   云璞也听到了那喊声,却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转过头往那通向墙内的门口看去,并没发现任何人,无意间瞥到成瑛的时候,她的表情让他心中一动,复又打消了那个念头。   不多会儿,门里出现了两名男子,一个年轻,一个年少,而那个年轻的,云璞刚看到的时候,有些眼熟,再看看成瑛,他忽而想起,那人不就是那天花轿里的新嫁郎吗?他与她?他们,竟是住在一个大宅子里的,那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那穿着淡粉色绸缎面料大袄的男子在走出院门,乍一看到成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竟是既惊且喜的,他往前迈了两大步,看样子是想要扑进成瑛的怀里,可他终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在做出失礼的动作后,又似补救般止住了步子,小步慢移走到距成瑛两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微弯了腰,半福了下身子,很淡很轻地说了声:“大姐!”之后便直起身子,脸却并没有就此抬起来,只是微微低着。   他身边的小童子看到成瑛后,也赶紧弯腰行礼,喊着:“大小姐!”   成瑛的眼神似乎隐藏了深深地悲伤,她并没有出声,只是就那么盯着他,仿佛只要那样看着他,便能够地老天荒。   半晌,她才轻声地说了一句:“表弟,你幸福吗?”   云璞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似乎忘记了还有他这个外人在,成瑛眼中的悲伤让他动容,竟让他忘记了心中那因为看到那男子而生出的那点不舒服。   “我?我很幸福!”项陌清亮的声音变的低哑,他低着头看不出他是欢喜还是悲哀,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后,成瑛的脸上泛出一抹苦涩,她的身子颤了下,但终究没有立刻上前去将他搂在怀里,如今的她和他已不能如此,他是别人的夫,而她却已成了他的“大姐”。   “大姐既然要在这里赏景,妹婿不便久留,先行一步了。”项陌微微欠身,便要告辞。   成瑛苦笑着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多做挽留。   云璞站在原地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若他出声,那么眼前的一切或许会变的更加尴尬。   他以为一切就会这么过去,可是,在那男子走过成瑛身边时,成瑛那突来的动作,却又让他吃惊。   男子那一声不轻不重的“啊”,让他回过了神,等他看清楚时,成瑛已经将那男子揽在一臂之中,而她又抬起了手指扭住男子的下巴轻轻抬了起来。   云璞看到这里,心中被揪痛了,早在那男子叫了她一声“大姐”的时候,他便在猜测这男子或许已经嫁给了成家的什么人,可没想到在男子已经罗敷有妇的情形下,她还做出这样失礼的举动,那么,她到底有多爱这男子,便不言自明了。   他忍不住擦了下自己的眼角,接下来的事情,大概不必猜也能知道,她也许会带着那男子私奔吧。   他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他转过身,脚已经抬了起来,却又因那急匆匆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他镇定下来,这脚步声来的突然,不知道所为何来。他转过身想要警告成瑛,但已经晚了,几个人已经出现在后院。   为首的正是那天的新娘,大概谁也没想到来这里会看到这样一幕场景。   成瑛正半搂着妹婿,而两个人的脸颊相对,四目相接,说不出的暧昧。   “啪啪啪”几声脆响,成玉敏互相拍击的手显示出几抹嘲弄意味,她走向还搂在一起的两人。   “大姐呀大姐,就算你再怎么喜欢他,他也是我的夫婿了,你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叫我怎么跟娘说。”成玉敏的话有些咬牙切齿。   而项陌万万没想到成玉敏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他用力推开成瑛,走到成玉敏身旁低下了头,不辩驳也不反抗。   成瑛冷着脸,她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哪里错了,听到成玉敏的话,她冷冷一笑,指着在成玉敏身边的项陌说:“你知道他是你的夫婿,你为什么还要那样待他,啊?你别告诉我他脸上的伤是不小心撞的。”若不是他太刻意的避开她的目光,她也不会注意到他的侧脸上那红肿的印迹。   成玉敏撇了撇嘴角,毫不在乎地说:“他嫁给了我,我要怎么对他,是我的事。陌儿,你告诉她,我待你好不好?”她硬是捏起项陌的脸,让他的脸对着成瑛。   云璞在这时才看清楚项陌的脸,那原本白皙圆润的脸上此时已经是青红交错。那脸也有些微微肿胀,刚才因为光线问题他并没有看清楚。看到这样的一张脸,他心中的妒忌竟被怜惜所取代,这个叫成瑛大姐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娶了别人的心上人却又不好好对待。   “嗯,好,玉敏待我很好。”项陌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对着成瑛。   成瑛那拳头攥的更紧,她很想冲上去将项陌抢过来,可是,看到他勉强挤出的笑容,她又放弃了那个打算。   “很乖,有赏!”成玉敏靠近项陌,很粗鲁的将嘴唇贴在他的唇上,用力蹂躏了一顿,才放开他的唇,她的手探进他的大袄里不知道做了些什么,让他的脸上泛出红润来,不多会儿,她才松开他。   云璞目瞪口呆于看到成玉敏竟不顾此时在大庭广众之下,外面还有那么多仆人,而做出那么露骨的事来,而那些仆人似乎也习以为常,并不露出惊讶的表情来,这更让他吃惊,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庭。   成玉敏将项陌一把抄抱在了怀里,然后大踏步往院子里走,与成瑛擦肩而过的时候,淡淡地撂下一句话:“大姐,陌儿能有今天,都是因为你,如果你不想让他难过,最好尽快成亲吧。”说完这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视线竟然扫到了院墙下的云璞。   被她这么一看,云璞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她那眼神竟好似毒蛇一般阴冷,毒辣。   成瑛被成玉敏这一席话说的也愣在了原地,等她回过神来想要找项陌时,他已经被成玉敏抱回了院子里,跟随成玉敏回来的仆人也已经跟着进了院子。   云璞不知道他现在是该安静的走开,还是上前去安慰成瑛几句,他有些可怜那个男子,却又觉得其实最可怜的要数成瑛,毕竟,刚才那女人的话一出,成瑛便背上了无形的负担,一个男人的幸福啊。   “呵呵!”成瑛那无力的却又近乎于自嘲的笑吓住了云璞,他迈向她的步子停了下来,只是眼睛还盯在她的脸上。   “云璞,你愿意嫁给我吗?”云璞只是觉得她笑的很无奈,却没想到她下一句话竟然就是求婚。   他愣愣地看着她,看她走近他,向他伸出了手,她的脸上犹有着因为无力救助心上人的无奈,还有因为颓废而生出的义无反顾。 作者有话要说:  俺又来更新啦,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吃的太好,有点卡文。   ☆、<第九章> 婚事   他有点发晕,她伸出手来跟他说“你愿意嫁给我吗”时,他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他承认在她伸出手的一刹那,他的答案是愿意,可是在看到她眼底深处晃动的那种绝望和无力时,他又犹豫了。   成瑛的手并不是大家千金那般纤细白皙,她的手心在靠近指节的地方已经磨出了薄薄的茧子,他迟迟没给出答案,她也不收回手,就那么等待着,仿佛就能那样等到地老天荒。   “为……为什么是我?”他盯着那只手半天,却给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又过了一会儿,在他以为她不会给出答案的时候,她还是说话了:“因为你在这里,因为你背景简单。”   她的话落,他猛的抬起头,他的眼中喷出怒火,她怎么可以,她以为他是那种碎嘴的夫道人家,会把刚才发生的事到处去宣传,她以为她娶了他,就能堵住那些人的嘴了?   只是在他看进她那深如古潭的眼中时,他的怒火四散而去,她的眼睛依然宁静,但却毫无生气可言,她说出那些话时是那么淡然,让听的人心惊,可看到她时,又觉得此时的她有些落寞。   “云璞,我没有恶意,我知道你想要一个安乐的生活,我恰恰也想要。所以,嫁给我吧,虽然我不能给你爱情,但我会宠着你,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办到。”她看到了他的愤怒,她苦苦一笑,她知道自己所求有些过分,也有些唐突,但她真觉得累了,她想找个伴儿,而眼前男子的那份真,那份善,让她想要攫取,所以她不顾场合的对他说了,很真挚的说。   云璞看着她的表情,听着她的话,他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过于矫情的人,他也从不否认若是有更好的生活,他不会尽情抓住,但此时此刻,她的话让他动心,不是为了她的身份,也不是为了她所代表的金钱,而是她这个人,她所说的话。   “那,那我要你一辈子只有我一个夫婿,你也答应吗?”有钱人三夫四侍是常见的事,可他就是忍不住想问,他想要看看她究竟会怎么答他,在他问出这么苛刻的问题时,她还能不能保有那份淡然平静。   成瑛愣了愣,她可能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个问题吧,他想。   “那又有何不可,我答应你,如果你嫁给我,做我成瑛的夫婿,那么你将是我成瑛的正夫,也是我唯一的夫婿。”她的脸上浮现一点点笑意,这是这么半天她首次露出的笑脸,他看着她,看着她的笑容,他想,她大概是被刚才的事刺激的糊涂了,不过,她能答应他,还真的让他惊奇。   “那……那我……我……”她答应的爽快,倒让他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她好了,他的脸颊慢慢浮现红潮,他不敢看她的眼,想要说答应吧,又觉得要是这么爽快的就点头,会让她以为他巴不得嫁给她。   成瑛看着面前男子一点点低下头,侧面的脸颊已经微微烧红,她怔了下,又立刻明白了,她挺了挺脊背,轻声咳了下,才又发声道:“要是你愿意,你就把手交给我。”这样,他既不必因为羞于启口而迟迟下不了决定,又让他好下台阶。   太阳慢慢倾斜,正好照到这一方天地,将两个人的影子照在地上,两个人的头影竟是叠合在了一起,他看到了这一幕,脸颊更加烧红,迟疑了一会儿,他还是慢慢地将手递了过去,不知道是因为冬日微凉,还是因为他过度紧张,他的手竟是凉的如冰,他的手指尖在触到她的掌心时微微颤了颤。   成瑛从不知那样一个刚烈的男子竟然也有如此小儿郎般的娇怯,生涩,她不动声色的等他将手整个放入她的掌心,他的手因为劳动而变得并不娇嫩,但却是修长的,手指甲也修剪的很整齐,干干净净地手指让人看上去就很舒服。   她的手将他的手环在掌心之中,她的手温暖干燥,被她握住了手,他竟觉得那么的安心,仿佛漂泊的小船终于驶进了港湾。   她并没给他更多矜持的时间,她稍稍用力,便将他拉进了怀里,两个人的身高相当,如此紧密相拥倒是十分契合。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好几拍,以往都是他抱着别人的,而那时他是作为女子这么做的,而此刻他却被人紧紧地拥在怀里,那么陌生却又是那么的自然。   “云璞,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她的声音轻且缓的在他耳边响起,在这个时候,他愿意相信她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   “嗯,我,我也不会让你失望的。”他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该怎么说,脑子里唯一想到的就是这句话,可是,后来想想,他到底有什么地方能不让她失望呢?那时,不过就是心中的一个想法。   两个人好似私定终身般在那个院子的墙外谈好了婚事,成瑛说好三天后就去戏班下聘,而云璞被送回戏班时,都觉得好像在做梦,脸颊也一直烧红的好像中暑一般,直到小豆子气急败坏的回到那个临时的住处后,他才懵然醒悟,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都是真的,而一想到三天后,成瑛会来提亲,他的心就更是扑通扑通跳的没个章法。   “云师兄,你说那人是不是很气人,明明是她撞的我,非要说是我硬撞上去的,最过分的就是她一口一个小丫头的叫我,她也没大多少,真气死我了。”小豆子还坐在凳子上喋喋不休的讲述自己今天遇到的不平事,而云璞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认真听她在讲什么。   “云师兄,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小豆子很不满意云璞对自己的忽视,她跳到他跟前大力的摇了摇他的胳膊。   等将人摇回神来,她的眼睛也鼓的圆圆的,倒惹来云璞一阵轻笑。   小豆子看着一扫几日来阴郁的云璞,心中不免奇怪,猜想着云师兄是否有好事来临,一时也忘了自己的不平事了。   “云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跟我说说呗。”难得云师兄有好事情发生,她可是想要分享一下呢。   云璞眼睛闪了闪,脸上的红云飘过,手上正叠着的衣服被他又展开,再次抹了抹那衣服的边角。   这个事情,他还没跟别人说,他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好事,真是不好开口啊。小豆子不耐烦的夺过那件衣服,三两下就叠好了放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等着云璞说。   云璞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先绷不住了,坐了下来,看着跳动的烛火。   “成瑛向我求亲了。”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仿佛是丝线般在空气里缠绕。   小豆子听到这句话,下巴几乎掉了下来,她的嘴张成了一个圆,半天都没合上。   “不行!”等小豆子回过神来,第一句话竟是坚决反对。   云璞愣怔着看着面前这个被他视作妹妹的小女孩,她的脸上是严肃而又坚决的表情。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反对,他蹙起眉来看着她,等待她说出一个理由。   “师兄,云师兄,你不会是答应了吧?”小豆子看着云璞蹙起的眉头,心下一沉,想到以云师兄一贯的为人性格,若是没答应,便不会说出来,而现在他对她说了,那么很有可能就是答应了,他怎么能答应呢。   “嗯!”他闷闷地点了点头,他一直以来就是希望能够嫁人过平静地日子,再不必抛头露面在戏台上唱那些虚情假意的戏,现在,既然有人愿意娶他,而他对那个人又有点好感,她为什么要反对。   “哎呀!云师兄,你怎么能答应她呢,我听说这位大小姐虽然表面是成家的大当家,但实际上一切权利还在她娘那儿呢,她也就能动动嘴,可真是只有个好看的皮囊,没什么钱的。况且,我还听说,现在掌管这后宅的是成家的二老爷,二老爷可不是大小姐的爹呀。你太糊涂了,嫁进这里,就等于跳进了麻烦窝。”小豆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将自己从成家下人嘴里知道的事一股脑的都告诉了云璞。   云璞瞪大了眼听着小豆子说,他没想到成瑛的处境竟然是这样的,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来。   之后,他咬了咬嘴唇,下了更大的决心般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了?我看中的是她的人,不是她的家产。况且她的处境还那么难,我怎么能因为这样就反悔。”   小豆子几乎是在他的话刚落下后,手就抚上了额头,她怎么不知道云师兄竟然有如此大的牺牲奉献精神呢。   “云师兄,你真要嫁?”末了,小豆子算彻底输给了云璞的执拗,既然无法阻止他迈进成家的脚步,那么,她只能未雨绸缪了。   云璞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小豆子一拍手,“好吧,那你得答应我,千万别跟她圆房,她给你的金银首饰,一定要收好,等哪天,她垮台了,咱们也好有条后路。”越想,她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而坐在旁边听的云璞,脸上却黑了一大片,越发觉得这个小豆子还真是个掉到钱堆出不来的小财迷。   这一边,云璞和小豆子暂且不说,单说成家,在成瑛向成尚卿提出要娶云璞做正夫之后,成尚卿便勃然大怒,完全反对成瑛的决定。   在戏班子离开成家回到破庙的第二天的晚上,大宅里的人们几乎都睡下了,只有成家大家长成尚卿的书房里依然灯火通明。   书房里此时正弥漫着成尚卿的滚滚怒火,而被罚站在一边的成瑛却清闲的好似没发生任何事。   “我不许,你听清楚了,我不许你娶个戏子来败坏我成家的门风。”成尚卿怒气冲冲的坐在桌案之后,地上还有几本被她一怒之下扫到地上的书籍,有几本书书页都被打散了。   “娘,就算云璞以唱戏为生,他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好男儿,说不上败坏门风这样的话。”成瑛幽幽甩来这么一句,又让成尚卿的怒火更加升上了一个台阶。   “行,他清清白白,我退一步,你娶他可以,但不能做正夫。你的正夫人选,我都已经选好了,城东大米商梁家的小儿子,那是个知书识礼的好孩子,而且梁家和我们有生意上的来往,商人之子,以后也能帮上你的忙。”成尚卿缓和了下自己的语气,但脸上依然还是青白交错着,她本来都打算好了,等自家夫婿的寿辰一过,就去下聘,她竟然给她闹这么一出,看来她不早做打算是不行了。   成瑛释放出一个冷笑,决口不应这件事:“若我娶亲,就娶云璞一人,否则,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娶亲了。”   成尚卿伸出手来指着成瑛,口里念念有词:“你这个忤逆不孝的逆女,逆女,你给我滚出去,滚出成家!”   成瑛走近桌案几步,手扶在桌案上,眉头上挑,毫不以为然。   “娘,要我滚,可以,但我必须带着我爹一起走。”她不认为她有那份魄力能放了她爹,毕竟她的家业可有一半要归属她爹呢,她不争不抢,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成尚卿眼眸倏地眯起,手收了回来,按在桌子边缘上。   “想带走你爹?做梦!”她那微眯起的眼中放射出一种恶毒的不输毒蛇的光芒,她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怎么可以功归一篑。   成瑛没被她的眼神吓倒,她缓慢地,轻松地从袖筒里抽出一张泛黄的书纸来,纸上的字迹潦草,但依然可以看出字里行间所表达的意思。   “娘,我之所以一直没有拿出这个,是因为还念在你我母女一场的情分上,可事到如今,我别无选择。”   成尚卿拿过那一张泛黄的纸,看到上面的字,手已经颤抖了起来。她日日留在书房里,旁人都以为她是为了修身养性,以为她酷爱读书,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留在书房里,是因为她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要守,而那秘密便是--她与大乌国先帝御封的俞贵人曾经有染,而那些能够指正他们那段关系的书信她就藏在了这大书房之中。   每每想起此事,她便会拿出来看看,她以为她做的严密,没人知道,可现在这封书信却从自己的女儿手中递出,这怎么能不让她心惊。   “你,你是怎么得来的?”成尚卿颤抖着声音问道,她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可信怎么会漏出去的。   成瑛的眼眸微闪,笑着说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娘,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您也就别问我从哪儿得来的了,还有,既然我能得到,那么别人也能得到,最稳妥的做法就是一点不留的烧掉。”   “你?”成尚卿怒视着成瑛,她仿佛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女儿般,眼中有吃惊,有恐惧,更多的却是不甘,这个女儿不是她要的,她却出生了,而她不希望她在商业上有太大作为,却又让她在夹缝中得到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她冷静了下,然后故作镇定的说道:“既然你为了那个男人不惜一切跟我斗,那我就不再管你的婚事了,不过,什么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以后,你的月钱减少三十文,酒楼的生意你就全交给玉敏去管吧。”这是一笔交易,如果她执意要什么都占着的话,那么,她也会不惜鱼死网破的。   成瑛柳眉微挑,她早就预料到了她娘会有什么后招,毕竟她所有的生意都有她爹一半的主导权,而她爹爹将这份主导权交给了她,若是她不点头,那么,成玉敏,她的二妹,别想有任何施展的机会。   “好!就按娘说的办吧。”在来这儿之前,她已经和爹爹说过了,爹爹高兴于她终于要成亲了,而那些身外之物并不能给人带来多少欢乐,所以,就算他们想要,全给他们也无所谓。   成尚卿对于成瑛如此爽快的妥协很满意,没有再说什么就摆了摆手,打发她出去了。   就在成瑛走出书房门的时候,成尚卿迅速的从桌案下拿出打火石,等火燃起,她将那泛黄的书页喂进火里,看着火光燃起,她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   成瑛看着窗户上映出的那一点点火光,嘴角微微勾起,泛出一抹冷笑,之后,她迅速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感觉不错,都在字数上体现出来了,O(∩_∩)O~嘿嘿。   ☆、<第十章> 下聘   成瑛来下聘的那天早上,风和日暖,阳光明媚,这让云璞无法平静地心稍稍得到了点安慰,毕竟好天气就是好兆头,甭管以后日子怎么样,此刻,能让人心情舒畅才最重要不是。   昨天他几乎一晚上都没睡,辗转反侧间,他有太多的顾虑,也直到那个时候,他才想到即便她再怎么处境堪忧,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而他不过是个平凡的戏子,她的家人可能允许她娶他这样身份的一个男子,于是,各种可怕的情景便纷至沓来,折磨着他的脑袋。   一早,天还没亮,他便匆匆起来,简单的弄了点粥,吃了几口,找了最好的衣服换上,才在屋里坐下,静静等待成瑛的到来。   小豆子探头探脑的在门口向里张望,看到紧张的云璞正襟危坐在凳子上,她圆溜溜的眼珠转了几转,转过身子跑到外边,双手圈在嘴边,压低了嗓子喊道:“成大小姐到!”   只听得禅房里,凳子被带倒的声音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小豆子脸上闪过一个恶作剧成功的表情,几步就跑进房里,还眨着大眼睛故作不知地问道:“云师兄,你怎么啦?”   云璞正扶起被他带倒的凳子,看到小豆子进来,眼睛又往她身后看了看,紧张地问:“成,成瑛来了吗?在哪儿呢?”   小豆子看他紧张地都忘记起身的样子,赶紧走过来把他扶起来,嘴上却不忘揶揄他:“云师兄啊,你就这么等不及啦?你看你急的,成家大小姐人还没到呢。”   云璞被小豆子扶起来,掸了掸身上沾上的灰尘,又整了整衣领子,听说成瑛还没来,他是何等心思机敏的人,马上就联想到小豆子,看她一副窃笑不已的样子,他的脸涨的通红,轻拍了小豆子的脑袋一下,低声埋怨道:“又是你,你就看不得我好,非让我灰头土脸的才好看?”   云璞的脸颊涨红,将那本就好看的容颜又染亮了几分,纵然是小豆子小孩心性,看到如此夺目的他,也微微的涨红了脸,嘴上还不饶人的说:“我是看云师兄你太拿她当回事了,还那么小心巴拉的,我才会想办法让你放松一下嘛。”   云璞心中也明白小豆子对这桩婚事的看法,也不再多说,只是又坐回床上去了。   昆家班在西凤县唱戏也已经有半年了,在开始的兴奋劲儿过去后,现在,来看戏的人已经不多了,班主也准备带着戏班里的人到下一个县城去。   所以这两天,戏班并没有去东市唱戏,而是在破庙里休整,云璞在得知班主的打算后,便和班主说了要和成瑛成亲的事,以往班主对云璞是很关照的,不仅因为他是整个戏班的台柱,有他就有丰厚的利润,更因为云璞的师父与班主曾是同门师姐妹,有了这层关系,班主对云璞更可以说关怀有加。   听说云璞要嫁给成瑛,班主起先也是不赞成的,但云璞的心意已决,她想要再劝已是不能,也只好答应他,作为他的亲人,接受成瑛的提亲和下聘。   转眼日头已经升得老高,却还不见成瑛的人影,班主站在破庙外等的有些着急,而和她一同等待成瑛的戏班里的人们也开始七嘴八舌的猜测起来。   “你说那个成大小姐会不会来啊?”戏班里的某个男角问。   “哎呀,这个可不好说,要说样貌身段,不用说,云璞是一等一的好啊,可要是论起家世来,我们戏子又有谁看的起哟。”边嗑瓜子边往街道尽头张望的另一个男角回道,既然选择了唱戏,就得做最坏的打算。   “我看云璞就是自不量力,自己个儿是个什么人,还没看清楚,还妄想着攀什么高枝儿。”站在班主旁边的女子眉骨高高,眼窝深陷,鼻子挺直,而嘴唇略薄,在命相上来说,嘴唇薄的人,一般都寡情,而此时,她脸上的不屑与不甘的表情,将她那张不算难看的脸推向了刻薄。   先前对话的两个男角看了一眼这个女子,便都躲的远了些,他们可不想招惹她,她也算是戏班里的名角,但照云璞还是差了一点,而且这女人还曾经向云璞提过亲,不过被拒绝了,此时,她这副嘴脸,难免让人想到她是因为嫉妒。   “长启,你就不能说两句好的。”被外面的风吹得有些哆嗦的班主听到那女子的话后,皱起了眉头,低声斥道。   那名为长启的女子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只是脸上还有愤懑之色。   嘚嘚,几声轻快的马蹄声传来,街道尽头出现一匹高壮的枣红色大马,马上端坐的是穿一身杏黄色滚金边荷花纹样长袄的成瑛,往破庙前来的只有成瑛一人,并没看到任何装聘礼的车辆。   不多会儿,成瑛便到了跟前,她跳下马来,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袱,看到破庙门口的人时,她眼中闪过一抹温暖的光,随即笑着对班主拱手行礼。   “班主想必已经知道了,成瑛不才,想要迎娶云璞做我的正夫,这是聘礼,希望班主能够收下。”   无论是一旁看热闹的,还是班主本人,对于成瑛这么干脆利落的求亲词都有点意外,不过,好在也只是个过程,结果才最重要不是。当班主接过那个包袱时,长启却又觉得如此便完成了下聘的仪式,太过简单。   “成大小姐,你们成家可是西凤县最有钱的人家,这下聘的聘礼就这么点?”   长启的话多少有些嘲讽,还有那么点挑衅。   成瑛挑眉看向说话的女子,她以着敏锐的直觉意识到这女子对云璞有着不一般的情怀,不过,她也不是善男信女就是了,对于她的挑衅,她可以不去计较,但也不可能任由她这么过去。   “班主,你不妨打开包袱看看吧,这是我送给班主的,谢谢您对云璞这么多年的照顾。给云璞的聘礼,我已经送到县上的高升客栈去了,今天我就打算接云璞去客栈,成亲的时候,我打算从那里迎娶他,如果各位愿意去那里送亲,那么我愿意承担一切食宿费用。”   成瑛如此豪爽大方的言语让一众看热闹的戏班男女角们儿发出热烈的响应,而长启在她话毕时,脸上已青红交错,她本想借题发挥,却没想到竟然为她做了人情。   班主也很好奇包袱里是什么,在大家的注视下,她打开了包袱,没想到包袱里的是十个一两的金定子,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金子,眼睛差点被这东西闪花了。   不仅班主被金子闪花了眼,就连戏班其他人也被这金闪闪的东西吓了一跳,都瞪大了眼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班主咽了咽口水,手哆嗦着将那十定金子包好,她下一个动作,却是将包袱推还给了成瑛。   成瑛在她的动作之下,竟觉得万分诧异,金子难道还有人不想要?但她想到另一个可能时,眉头打了几个褶儿。   班主也是走南闯北看过了各色人的,看成瑛面上不愉,也能猜出几分,她赶紧摆手说明:“成大小姐,你别误会,我没有要反悔这亲事的意思。你也知道我们是唱戏走江湖的,挣的是小钱,能够慢慢积攒下家底,也就知足了。云璞那孩子,我一直拿他当亲儿子待,我不求别的,只求他能过得平安顺遂,这钱我是不能收的,收了,别人会说我卖儿子。”   成瑛的眉头舒展,脸色也和缓了些,她一直以为除了云璞外,其他人都是贪慕虚荣,爱慕钱财的,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其实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为了钱财枉顾亲情。   “班主的话,我明白了。这些钱,您还是拿着吧,就算为云璞办些嫁妆也好。”成瑛又将包袱塞进了班主手里,班主却有点手足无措,这么多的钱啊,得办多少嫁妆啊。   为难了半天,班主还是决定从包袱里拿出一定金子,又把包袱塞还给了成瑛。   “给小璞办嫁妆,这一个都多了,我把小璞当儿子看,他出嫁,该是我给他办嫁妆的。我拿这一个,就算是给他压兜的吧。”   成瑛看着班主那略显沧桑却又慈爱的脸,也不再坚持,转身将包袱又系回了马背上,她这样一个简单粗率的动作,让看的人难免又咽了下口水,那么多的金子啊,她竟然就只系在马背上,真不知是她钱太多,还是对治安太放心了。   班主深知云璞等成瑛已经等了很久,将其他人赶走,便招呼着成瑛进了破庙。   这破庙成瑛也不是第一次来,但像这样正式的登门还是头一次,她虽然老成持重,面上看不出来,心里却也有些紧张。   云璞在禅房里早已等待多时了,在成瑛到的时候,小豆子就已经跑回来告诉他了,所以,他此时正端端正正的坐在床铺上,等着成瑛的到来。   成瑛一进禅房,就闻到了那淡淡的檀香味道,对于这种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桌边那小香炉里还有冉冉升起的白烟。   小豆子站在门口,见到成瑛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喊了一声“成大小姐好!”成瑛看到小豆子时,愣了下,然后带着和蔼的微笑,点了点头,随手从衣袋里掏出了一颗糖,粉色的糖纸,几瓣儿淡粉色的睡莲印在上面,让人就算不吃,也对这糖爱不释手。   起先,小豆子被成瑛的动作弄的愣了下,看到那糖纸的时候,她竟然忘了要对成瑛这种哄小孩子的做法表示抗议。   成瑛并没有注意小豆子的表情变化,她只不过习惯了口袋里放几颗糖,毕竟她那个小弟时不时的就会跑去她那里,他可是极爱收集这种东西的。   “小璞啊,成大小姐来了,你们聊聊吧。”班主说完,便拉着还在那儿摆弄糖果的小豆子离开了。   云璞一直低着头,眼睛的落处便是床沿儿,班主的话他是都听清楚了,可就是不好意思抬头。   等到成瑛坐到床边来,他的视线里出现了那黄色的衣袂时,他才猛然醒悟,这是他要一辈子相伴的人呢,他还有什么可放不开的呢。   于是,他抬起了头,眼睛就那么再一次与她相撞。   她今天的打扮不同于以往的随意,看的出这件长袄是新做的,边上还有没剪干净的线头儿。   她的眉眼中也都泛着暖暖的笑意,不是含情脉脉,却又比含情脉脉更让人心动。   “我在高升客栈给你准备了嫁衣,等你到了那儿试试,一定很好看。”成瑛望着他的眼,低低地说。   他几乎没有听清楚她说什么,他是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看着她,就连那天私定终身的时候,他也没有如现在这般看清楚她。   他看着她笑,他也笑了,他的笑容有几分纯真,也有几分傻气,她望着这样的他,心中忽然就升出了一股不安,在她心里还有别人的时候,她真的能给他幸福吗? 作者有话要说:  幸福这种东西真的是很难拿捏,就像写文一样,全凭了感觉呀。   ☆、<第十一章> 成亲   农历十一月二十四,黄历上标明这一天宜嫁娶,适合出行。   西凤县城,刚开张没几天的高升客栈迎来了一桩喜事,也可以说开门大吉,城内大户成家的大小姐娶亲,而新嫁郎家在外地,除了在本地的朋友来送亲外,亲人都没有到场。   继上一次大小姐当街抢亲的事情过去后,这也算是新年之前的又一大乐事,县城里的人们都在猜这回半路上会不会又杀出个人来抢亲,别说大家不地道,毕竟这生活太枯燥,没点乐趣,会把人憋闷死的。   成家大小姐的婚礼并不似二小姐那般招摇,但该有的八抬花轿及媒婆丫头小厮这类的充场面的人还都是齐全的。   一行迎亲队伍加上唢呐鼓手等大约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直奔了高升客栈,客栈的门楣上挂着大红喜字贴成的灯笼,对开的大门上也贴着各种花样的喜字,若是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客栈,而是哪户人家在办喜事咧。   班主等一行人也已经换了身行头,一色新的大红褂袄,头上用红色的绸带扎着,乍一看去还以为是喜庆娃娃站了一排呢。   成瑛今日也是一身喜红色的婚服,只是在婚服的袖口,衣襟边上若隐若现着飞翔的凤凰,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那成双的凤凰几乎要破衣而出,让看到的人不免也要咂舌,这布料还真是神奇。   噼啪作响的鞭炮,在迎亲的队伍到来时便被点燃,炮竹的那层胞衣在炮竹燃尽的时候缓缓飘落,倒好似红色花朵铺了一地。   高升客栈已经从新郎所在的客房到门外铺了一层红色的地毯,成瑛的脸上带着止不住的喜悦,她将马缰绳交给旁边的人,踩着红地毯便走进了客栈。   客栈里除了送亲的戏班里的人们外,还有一些来看热闹的百姓,虽说她将客栈当成了云璞要出嫁的娘家地盘,但也没有禁止其他人到客栈来,这是喜事,如果能有更多的人为云璞祝福,她也是高兴的。   被众人簇拥着到了客房,客房的门扇紧闭,成瑛愣了下,门上的大红喜字是没错的,这间就是云璞的房间,但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她虽然没成过亲,但总还是参加过几次婚礼的。   她摇了摇头,看来她想轻易带走新郎,还不容易,从袖袋里掏出准备好的一沓红包,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红包已经塞进去了,开门吧!”成瑛也不气,很有些无可奈何地冲门里喊道。   “不行!你得说‘好相公,给为妻开门’,我们才能开,要不,你就甭想接人。”门里却不依不饶,那轻扬的声音分明就是小豆子的,她不但不给开门,还提出了别的要求。   门外簇拥着成瑛的人们一听到这个要求,都纷纷大笑起来,平时没什么热闹看,难得成家大小姐成亲没有避讳他们,他们怎么能错过这个热闹。   “快说呀,说了就可以接人啦!”旁边有看热闹的人起哄似的大喊。   成瑛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你们是巴不得看我出丑呢吧。   “相公,开门!”成瑛虽说也算是个生意人,但脸皮还没练成铜墙铁壁,让这帮子人闹腾的,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她只好用了个折中的办法,喊道。   屋内的人显然不满意,而且在外面还依稀能听到似乎有什么拉扯声,偶尔还能听到断续的“师兄,你就乖乖听话吧,我们这可是为了你好”“快快快,可要看好师兄,别让他跑了”等等的话。   成瑛蹙眉听着,心中不由得做出了个判断,云璞也是被他们给看住了,否则,怎么会任由这些家伙胡闹。   “新娘子,我们可是为了你们好,太容易让你把人接走,婚姻会不幸福,所以呢,你还是乖乖照我的话说一遍,我们立马给你开门。”又过了一会儿,小豆子又回到了门口,依然不肯放行。   “好,你们也别为难云璞,我说就是了。”成瑛拍了下门,应下,既然云璞也身不由己,还是别让他为难好了。   等成瑛的话完,门里传来一阵嬉闹声,还有男子羡慕的话:“师弟,你看新娘子都舍不得你了。”   成瑛也不管门里在笑什么,从丹田内发声,鼓足了力气大喊一声:“好相公,给为妻开门!”喊完后,她的脸通红,这娶亲比做成一笔大买卖还要难,她决定这一辈子也就娶这一次亲了,谁要是敢逼着她再娶,她非跟谁急不可。   哗啦一声,门由里打开了,而正对着门的床上,大红的被子上坐着的云璞一身红衣,那红衣的布料竟与成瑛的喜服如出一辙,双宿双栖的凤凰,想必在阳光下也一样是欲展翅飞翔吧。他的脸颊烧红,他身边还围坐着四个年纪不等的男子,身上也都是各种红色的礼服。   除了云璞红着脸,其他人都带着嬉笑的表情,大有看热闹还没够的意思。   门旁边,小豆子也是一身合体的红色礼袍,那一沓红包都在她手里攥着呢。   成瑛就那么站在门口,看到一片红色中格外艳丽的云璞,他的美竟有种让人惊艳的感觉,他半低着的脸上红扑扑的,除了胭脂的作用外,或许还有羞涩。   “新娘子,还不去接新嫁郎。”小豆子看她愣在那儿只管看新郎,怕误了时辰,便轻轻推了一下。   成瑛这才回过神,赶紧大步走上去,却又被那四个男子拦住了,为首看起来年纪比云璞稍稍大点的男子伸出手来。   “我们帮你守着新郎,怎么着也得表示一下吧。”   在一些地方,的确有那个风俗,新娘子接新郎一定要过五关,此时的婚礼已经简化了不少,但为了为难新娘子,他们还是一致决定,不能就那么轻易放人。   成瑛又是一愣,她以为准备一份红包就可以,而且先前塞进来的红包里,可都是银票,现在她身上除了有点散碎银子,哪里还能找到一张银票去。   “这个,我身上实在没有银票了,要不,给你们银子?”她想了想,这还真是有点为难,给银子又像什么话。   “没银票,可不能接人。”那男子眼眸流转,倒也有几分风情,只是此时他不肯放人,刹时就被成瑛打入面目可憎那一群去了。   云璞早就看不过去了,要不是被他们几个人围在中间,他早就下地去开门了,本来,他的婚礼简简单单的,让他们这么一闹,倒有点像是在闹笑话似的。   “你们几个闹够就行了,误了时辰你们谁赔我?”云璞拍了身边的那个男子一下,有些嗔怪道。他平时虽然不太爱搭理人,但并不表示没有几个关系好的梨园兄弟,围在他身边的就是他们一起出师的师兄弟,若不是他成亲的匆忙,想必会来更多的师兄弟姐妹。   那位师兄见云璞开口了,脸上似笑非笑的,嘴上也不饶人地说道:“呦呦呦,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向着人家了,得啦,我们也别这儿做坏人啦,把红盖头拿过来给小璞盖上。”他边说边指挥离摆着那些嫁妆近的师弟动手。   那两个师弟笑着应着,将红盖头拿过来,又拿来一个红苹果给云璞抱着,这红苹果表示一切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新郎没到妻家,脚是不能沾地的,我们那儿的风俗就是新娘子要背新嫁郎上花轿,等到了妻家,新娘子还得把新嫁郎背进礼堂。新娘子,你能做到吗?”师兄看起来就不是个善茬,那边折腾不着成瑛了,又在这里找着茬子了。   成瑛眼中泛着无奈,不过脸上倒是笑意盈然,毕竟成亲这事一辈子也就一回了,再折腾也折腾不出天去。   “我知道了!”她点头应承下来,等云璞穿好了厚底的大红喜鞋,又蒙上盖头后,一切妥当了,她才半弯着身子,将他背上了背。   云璞可不是那些弱不禁风的大家公子,富贵少爷,他的身体算得上劲健有力,成瑛这一背,还真的要用上毕生之力,背着个男子走,对于她这个比文弱书生好不了多少的人来说,还是有那么点费劲。   好几次,云璞要下来,她都咬着牙不肯,直到背着他,将他送上了花轿,她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她绯红的脸上也已经有薄薄的一层汗水。   在成亲的前一天,成瑛已经在高升客栈宴请了一众亲友,所以,这一次,班主和戏班子里的那些演员们便不会再去送亲,除了小豆子执意要跟着云璞外,就剩下刚才那四个围在云璞身边的师兄弟跟着去送亲了。   班主看着远去的迎亲队伍,不由得老泪纵横,人在身边的时候,她没觉得有什么,等人真的嫁出去了,她还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行了,别抹眼泪了,云璞他也算嫁了个好人。”长启看着渐渐消失在街道那头的队伍,不由得叹了口气,昨晚,他们一大帮人灌了那个成瑛不少酒,她也都没生气,还好言好语的和他们说话,看的出她是个不错的人,她也能放心了。   班主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是啊,是个好人,你也别再惦着他了。”班主扭过脸来看长启,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长启对云璞用了多少心思,可惜,他们终究没能在一起。   长启抹了把脸,将脸上的失落通通抹去,推着班主往回走。   “得得得,别说这个了,云璞嫁人了,我们也得赶着去下一个地方。”   成瑛的婚事在成家并不被认可,除了成瑛的亲爹外,几乎没人来关注这场婚礼,所以,迎亲的队伍虽然热热闹闹的到了成府门口,可一向因为有大事件才打开的大门并没有开。   大红花轿停在大门下的石阶上后,便被站在门口的仆人挡了下来。   “大小姐,老主子说了,她不认这个女婿,如果你非要娶的话,那么就请从侧门走。”那女仆恭敬地对站在门前的成瑛说道。   本来一身喜气的成瑛,因为她的这番话,气的脸上的青筋凸起,她咬了咬牙,转回身去走到轿边,压低声音说:“云璞,委屈你了,你先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云璞在轿子里低声应允完,成瑛立刻转身从侧门进了成府。   云璞坐在轿子里,双手抓着那只红色的苹果,透过红盖头下的缝隙,他能看到那苹果红的有多么鲜艳,他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没事没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成府的正门从里面吱呀一声向两方打开。而开门的是久未踏出院落的荆如柯,他的脸因为很久没有见过阳光,白的有些不正常,他的长发用玛瑙串松松的拢着,那份怡然安宁的气度倒让人不敢轻易亵渎。   成瑛从他身后走出来,在大门口对轿妇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将轿子抬进去。   原本守门的几个女仆见老主夫爷出来了,也都不敢再做声。   轿妇将轿子抬到喜堂门口停下,按照礼俗,成瑛又将云璞背进喜堂里才放下。   此时喜堂里,倒也来了一些人,若说来为成瑛道贺,倒不如说看热闹更贴切。   成瑛的亲爹荆如柯坐在了礼堂的首位之一上,他旁边坐着的是满脸不情愿的成尚卿,其他的诸如二小姐,大少爷等与成瑛平辈的都站在旁边观礼。   人群中连一直想要成功俘获成瑛的祁珊瑚也赫然在列,只是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复杂多变;很有喜剧色彩的是他身边站的却是项陌,作为成家二小姐的夫婿,他是跟着二小姐成玉敏一起来的,他的脸上看不出悲喜,但那如秋水般的眼中却有着掩不住的哀怨;成玉敏则是一脸的高深莫测,眼中不时的闪过嘲讽的光芒。   喜堂里的人各怀心事,大概也只有脸上带着点点喜悦的荆如柯是真心希望成瑛的婚姻能够一直幸福美满下去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成亲喽,嘿嘿!O(∩_∩)O~   ☆、<第十二章> 花烛   云璞和成瑛的婚礼并不算豪华,但因为有久未露面的云家后宅名义上的掌权派荆如柯出面操持这场婚礼,虽不豪华,却很隆重。   没有外客道贺的情况下,反而省去了很多的繁文缛节,婚礼很快完成。   也是在同一天,成家的各大商号,店铺也得到了主家的通告,从今日起成家的大小姐娶亲了,大当家的有了丈夫,也算是可以顶门立户了。   还有另一条通告,成家二小姐从即日起,正式接管成家酒楼,除去成衣店归属于成大小姐外,其他店铺,米铺全部归入二小姐成玉敏名下,通告下边署名分别为成尚卿和现任当家成瑛。   就此,成家也算正式将家产分开了,按下各大商号的主事对这一任命的议论纷纷不说,单说成家大宅里。   成尚卿并未如疼爱二女儿那样疼爱大女儿,更未曾为成瑛独设一个院落,成瑛的新房便是她自己住的狭小院落,在管家的命令下,仆人将一些家具换掉,搬来了新的寝具用品,总算是像个新房的样子。   因为没有来客要招待,拜完堂后,云璞与岳父岳母见礼后,便被送入了洞房,而成尚卿也在拜完堂后,推说有事便匆匆离开了。   荆如柯看着自己妻子那一副急于离开的样子,心中有些难过,但也不便对成瑛说,叮嘱成瑛好生对云璞后,便也回了自己的院落继续诵经。   一个偌大的喜堂里,除了那些来看热闹的人外,成瑛便再无其他真正的亲人了。   祁珊瑚的脸色始终惨白如纸,他没想到成瑛那么快就找到了适合的婚配对象,而他还在傻傻地用心讨好荆如柯。   即便他的心里有怨有愁,此时,也只能强装笑脸走上前,对依然站在堂前目送荆如柯离开的成瑛送上一份祝福。   “成瑛姐,祝贺你娶的佳夫美眷,也祝你们早……早生贵子。”这种场面上的话,他还是说的出来的,在他那不服输的心里还存着一份要将她争过来的念头,他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自毁出路。   成瑛转过身来,看到是祁珊瑚,有些诧异,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她还懂,人家送上的是祝福,她也只能含笑回上一句:“多谢祁公子对成瑛的祝福。”   她点头回礼后,便要走,此时喜堂上已经没有需要在乎的人了,她多留无意。   “哟!大姐,这才什么时辰呐,你就忙着去入洞房了?”成玉敏走过来,伸手便拦住了她的去路,项陌脸上的不甘和仇怨她早已看在眼里,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便发作,但她怎么能忍下这口气,她的夫婿心心念念的都是别的女人,但凡是个有血性的女人,她都不会咽下这口气的。所以,她顾不得别人会怎么看她与成瑛之间的关系,在她要离开时,硬是拦住了她。   成瑛挑眉看她,她还以为她这个城府甚深的二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头了呢,没想到啊没想到,她的火候还是欠缺了点。   “瞧二妹你说的,娶亲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再说今天也没有贺客到来,我也不必招呼客人,不回洞房陪我的夫婿,难道还真的要陪几位在这里闲磕牙。”成瑛笑着说道,话说的倒好像是在开玩笑,但话里的意思算是传达到了。   坐在一旁只是淡淡地喝着茶叶的成府二夫婿刘氏在听到这里时,只是挑了下眉,并没有表示意见,成尚卿和荆如柯已经离开了,之所以他还留在喜堂上,为的也不过是想看看这个给他印象并不出众的大小姐会做出什么事来,毕竟,她成亲可是大事,可在成尚卿的授意下,硬是没有大肆宴客,也没有让各大商户的管事来认识新的当家夫主,这在礼制上是有些不合理的。   在看到成瑛淡定从容的完成婚礼的各个步骤,不慌不急,不气不燥的样子,他心里已经默默佩服了,但看到自家女儿这一出挑衅意味浓厚的挡驾,他着实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丫头的定力还不够。   成玉敏没有得到她预想的结果,心中那股莫名的火气便上来了,她不怒反笑道:“都说女人薄幸,我看此话在大姐身上倒表现的淋漓尽致。”她咬牙切齿的说,丝毫不在意身边夫婿的感受。   成瑛却感到了旁边那道幽怨悲伤地目光,她不往那边看,是因为怕忍不住会做出于理不合的事,更怕损坏了项陌的名节,可成玉敏的咄咄逼人以及不管不顾却惹恼了她。   “二妹,请你注意你的用词,就算我是薄幸的女人,我总还记得我今天刚娶了亲,哪怕我对我的夫婿没有爱,我也会时时刻刻疼惜他。”她不想把话说的太直接,让有心和无心的人看笑话,就是不知道她的二妹是否能够明白这里的意思了。   成玉敏瞪着这个被她称作大姐的人,以往她无论是怎么排挤数落她,她都不会用这么犀利的言辞回答她,顶多是嘲弄的一笑,可今天她却用这么犀利的话来反击她,她是想要真的与她和她爹对立了吗?   “你?”面对成瑛的意有所指,成玉敏结舌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项陌在她身旁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在这个时候,他作为她的夫婿不能不做点什么,她的话那么刻薄,让他都觉得心被刺伤了,成瑛的成亲,他也觉得过于仓促了,可他已经嫁人了,即便对她有埋怨,他也不能再对她讲了,可成玉敏的句句话语里都透着那种让人无地自容的意思,他听不下去了,也不想听了。   成玉敏的气还没消,袖子被人扯动,她转回脸看去,发现扯她袖子阻止她发作的正是项陌,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袖子扯回来。   “女人说话,男人别掺和。”她冷冷地对身边的男人说道,都是为了他,若不是为了他,她也不至于弄的这么狼狈,她的心里不由得升出这么一个念头,早已忘记了娶这个男人的初衷是什么。   被成玉敏用眼神瞪了的项陌,心惊的收回了手,用力咬住下唇,防止自己没忍住哭出声来,当初是他瞎了眼,以为面前的女人会是比成瑛更好的良人,直到嫁给了她以后,他才知道良人非人啊。可男人一旦嫁了人,便要依靠自己的妻子,他没有别的选择,能做的就是忍受。   “你别……”看到成玉敏对项陌的恶狠狠的态度,成瑛有点不忍,想要出口制止,却又正中了成玉敏的下怀。   成玉敏将视线掉转回来,正好看到成瑛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心疼眼神,她笑了,带着胜利的笑。   “啧啧,我刚才是说错了,大姐怎么会是薄幸女子,大姐该是痴情女子才是,就连嫁给了妹妹的心上人都要关照到,大姐怎么不是痴心人呢。”   成瑛攥紧手掌,她现在不能说,也不能做,哪怕做错了一步,那么毁掉的都不止自己一个人,她额头的青筋暴突,但她却忍住了。   “哎呀!敏儿,你怎么这么跟你大姐说话,今天这大喜的日子,大家说说闹闹的,你们这些小辈的,也不去闹闹洞房,看看新姑爷长什么样。”刘氏自然是不可能让战火继续蔓延下去,他微笑着站起来打圆场,但显然这圆场也没怀着好意。   成瑛收回视线,刘氏是什么样的人,她这么多年早已领教了,所以,她不准备多做停留,而闹洞房这一说,也可以在此打住。   “二爹的话的确有礼,不过云璞他身子弱,可禁不起各位的闹腾,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就先失陪了。”成瑛抱拳对在场的人施以一礼,最后看了一眼低着头站在成玉敏身后的项陌,她希望在她成亲了以后,他能够过得好一点,带着这样的想法,她离开了喜堂。   喜堂内寂静无声,半晌,刘氏才开口:“敏儿,你还是太年轻了。”说罢,便在小厮的搀扶下离开了喜堂。   没什么热闹看,大家也都纷纷离开了,只有祁珊瑚站在喜堂里对刚才发生的事默默的做着分析,以期找到对自己有帮助的事。   ﹡﹡﹡   前边的喜堂里纷纷扰扰的事不断,而新房这边却是喜气洋洋的,仆人们在新房外贴满了喜字,还摆了些象征美满的吉祥物。   小豆子作为云璞的娘家人自然也留在了新房,当然她一个小女孩按理说是不该留在这里的,但一云璞没有贴身的小厮,二一时半会成家也没有照顾云璞合适的人选,所以也就任由小豆子留下了。   云璞坐在喜床上,盖头还盖在头上,小豆子站在旁边时不时的揉揉肚子,她可是忙活了小半天了,还没吃进什么东西,这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   “小豆子,那里应该有糕点什么的,你先吃点吧。”盖头里传来云璞柔和的声音,他也知道小豆子饿了小半天,铁打的人也该饿了。   小豆子赶紧摇头,说:“不行的,那个喜婆都说了这些是要你和大小姐吃的,我怎么能吃。”   “你……”云璞还待说什么,新房的门却不知道被谁推开了一道缝。   两个人的争论就此打住,小豆子顺着门缝看去,发现在门外有个小家伙正探头探脑的往里看来。   她走过去,便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他大约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长的白白嫩嫩,穿一件藕荷色的对襟小袄,脚上还穿着一双绣着花纹的小布靴子,门是被他推开的,但他却没敢走进来。   “咦!你是谁呀?”小豆子对这个小男孩产生了好奇,好像没听说成大小姐有儿子吧。   “我,我是玉璋,我是来看,来看姐夫的。”玉璋乖巧的回答着面前这个陌生人的话,这是大姐教他的,他快要是个大人了,不能见谁都怕,要敢说话,别人才不会小瞧了你。   “呀!那是大小姐的弟弟喽!”虽然还弄不清楚成瑛有多少兄弟姐妹,但看到这个小男孩,她倒觉得很像是成瑛的弟弟,不讨人烦。   她伸出手来,对玉璋说:“来!进屋来,你姐夫也要见见你呢。”她想,云师兄一定也想想见见这个新的家庭成员吧。   玉璋也不怕生,听说姐夫要见他,他赶紧伸出手握住小豆子的手,乖乖的被领进来。   云璞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话,他将盖头掀开,在礼仪上这么做是不妥的,但又没人看到,他才不管。   看到小豆子领进个长的很粉嫩漂亮的小男孩,他不由得生出一股想亲近的念头。   “云师兄,这是大小姐的弟弟,叫玉璋。”小豆子献宝似的将成玉璋带到云璞身前来。   而成玉璋早已经被云璞美丽的面孔所吸引,也忘了见到生人该有的羞涩。   “姐夫,你好好看!”玉璋着迷似的看着云璞说道。   这难免引来小豆子和云璞的笑声来,这个孩子还真直接,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话,还都是满让人受用的。   三个人还在说说笑笑,却不知成瑛已经走到了门口。   她刚走进来,小豆子便很有眼力见的将玉璋拉走,惹的还没和新姐夫说够话的玉璋连连的不依,可小豆子是谁呀,她连哄带拽的硬是将玉璋给拉走了。   云璞见到成瑛,还没来得及盖上盖头,他手也很快,一挥之间盖头又回到了头上。   成瑛被他变戏法似的动作弄得一愣,却也因为他这样的举动,心中那层阴霾稍稍消散了去。   她轻轻地将盖头挑开,他的艳丽,他撼动人心的美,她已经见识过了,但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她这也是头一次,不必细细感受,就已经陶醉,而今她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她不由自主的挑起他因为羞涩微低的脸,那涂了胭脂的红唇,红的更艳,更诱人,她缓缓贴了上去,他的嘴唇温暖中还有丝丝凉意。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环抱住她的腰,他们一个坐一个站,就这么亲密相拥着。   “大姐,女人多薄幸啊。”   “女人薄幸,却又好色,无论爱与不爱,都能和男人生儿育女。”   “你薄幸……”   喜堂上成玉敏那刻薄的话此时却浮现在了成瑛的脑海里,将她正欲进行的下一步生生打断,她猛的离开了让她陶醉的唇瓣。   看着已经迷醉的云璞,她有些胆怯了,女人是薄幸的吗?女人是无论爱与不爱都能和男人生儿育女的吗?不,她不是,她用力的摇了下头。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在这心绪不定的时候和他做什么,这样既是对他的不尊重,也是对他的不负责任。   “对不起!我有点累!”   她说完,也不敢看他的脸是什么表情,便将他扶坐好,她反身坐回了桌边,从桌子下边拿起了一本书翻看起来。   云璞从迷醉中醒过来,他满心期待的洞房花烛不是这样的,她为什么不继续,难道是她终于嫌弃了他?   他不是忸怩的男子,有什么他就问什么,如果在这个时候,他还要忍气吞声,那不是他的性格,他扮演过太多女子,女子有什么样的劣根性,他还是懂一点的。   “你嫌弃我了?”他从床上站起来,走到她的桌子前面,他不想兴师问罪,他只要一个明白。   成瑛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以为他即便刚烈,但骨子里终究只是个男子,她不说,他也不会问,这就是他和项陌的不同啦。   她没有逃避,没有故作不知,她放下书,站起身来与他对视。   “云璞,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担负起让你幸福的责任。”她冷静地说道。   云璞因为她的话,愣了下,他的心潮起伏,他不知道她原来是在为他打算,可是,自从她向他求亲起,他们便没的选择了不是嘛。   “成瑛,我从来就不需要你带给我什么幸福,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我们的幸福不是靠你一个人,你有我,我和你一起创造幸福。”他严肃沉静地表情变的温和了起来,他暖声说道。他似乎是在要她的一个承诺,也许不过是希望她能和他一起努力罢了。   “难道你连和我一起创造幸福的胆量都没有吗?”等不到她的回答,他又继续问,他不能放弃,这是走向幸福的第一步。   成瑛看着面前固执而又坚定地对她说幸福要两个人创造的男子,心中那个不确定被打跑了,留在她胸中的是片片柔情与止不住的感动。   她忽的绕过桌子,冷不防的抱起了云璞,这是她第一次抱他,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你要做什么?”云璞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猛的被她抱住,他傻傻地问。   她神秘的一笑,对他说:“今天是我们新婚的第一天,不是该洞房吗?”   云璞又一愣,洞房?洞房不是在晚上?   成瑛似乎能明白他愣神的原因,在他耳边吹气说:“虽说洞房花烛夜,但既然有了花烛,还管它是白天还是晚上。”她意有所指的看看旁边床头摆着的应景的红烛。   这么轻巧随意的话,大约也就成瑛说的出来吧。   合上的床幔里不时传出这样的对话。   “你干嘛扯我的衣服?”男子吃惊地喊,大概惊讶于斯文的女人竟然也有这么野蛮的时候。   “这是我做的那件婚服吗?这带子怎么系的这么紧,她奶奶地,这是谁系的。”女人咬牙切齿的吼道。   窗户外面打发走玉璋,正在听窗根的小豆子缩了缩脖子,那个什么,那个带子是她系的,她当时就是想不能让成瑛那么容易得手,不过,此刻,她很希望当时她没想那么多,在成瑛下一波怒火传出来之前,她沿着窗根下悄悄溜走了。   室内还在继续,但早已不是怒火,而是喁喁私语声。   “你很美!”女子夸赞的声音。   “你也很美!”男子着迷的声音。   隔了一会儿,   “呃,你轻点……”男子的低低埋怨声。   “嗯,我这不是,呃,没……哦……”女子有些把持不住,却又强忍着不发作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娇喘低吟的声音。   关的紧紧地新房里,正是旖旎美好的洞房花烛之时,门外的树杈上传来几声喜鹊的吱喳叫声,大约幸福就要降临在这个小小的院落之中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一直在感冒,本来以为挺着,早晚能好,结果前天就开始严重了,直到病的趴下了,才开始打针。   今天,好一点了,赶紧来更新,因为身体原因很可能不能及时更新,但请相信我不会弃坑的,如果可能,我真诚的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我,耐心的等我,谢谢!O(∩_∩)O~   ☆、<第一章> 后院   成瑛的小院原本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丹桂”,名字的由来皆因院内曾遍植丹桂树,一到了花期满园飘香,那红的似火的丹桂争相开放,让整个园子都像是仙境一般。   这树苗原是大老爷荆如柯从家乡带来的,树是南方的品种,在这北方之地并不易成活,却不知道荆如柯用了什么手法,竟将树种活了,第一二年开的茂盛,等到进入了鼎盛的阶段时,荆如柯的命运也发生了变化,而这树没了主人的精心侍弄,便也就渐渐枯萎死掉了。   看到树枯萎老死,成尚卿自然是不可能将枯树留下,将树连根拔去后,院内便一片荒凉,直到成瑛成年后搬进了这里,院子里才有了点生气,但也大不如前,而院门上由成尚卿和荆如柯还恩爱时,一起提的“丹桂苑”三个字也由于无人修缮,慢慢掉色直到看不见。   这次,成瑛成亲,老管家特意着人将那三个字又粉刷了一遍,艳红色的“丹桂苑”三字明晃晃地亮在众人面前,似乎是在昭示着院子的主人即将有一番新的作为或者一段新的生活即将开始。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云璞和成瑛便吃完了早饭,他送她离开家后,他也没闲着。   他自认没有享清福当个大老爷的命,所以,在丹桂苑没有太多仆人的情况下,他自己亲自动手,将院子东面那块空地上的一些枯枝败叶收拾起来装进他找到的小筐子里。   小豆子是个闲不下的主儿,吃罢了饭,就跑了个无影无踪,也就甭指望她能帮上啥忙了。   成瑛和他成亲后,在家里陪了他两天,之后店里说有事要她回去,白天她就忙的不见人影,也没说他在家里能干点什么。   这倒好,在这么个大院子里,他既不能不顾身份的跑去厨房帮忙,也不能再如以往那样出去唱戏,一时间,他倒成了最空闲的人,要他和其他男人那样在家里绣花,纳鞋,做些缝补刺绣的事,他还真干不来,索性发现这一方天地能给他点发挥的余地,他也乐得在这里收拾打扫。   “哎哟!我说大姑爷呀,您怎么能干这样的活儿呢,这可都是下人干的,您看看,好好的一个美人儿弄得……啧啧啧!”云璞正干得起劲,冷不防被人给拉了起来,那刺耳的啧啧声还真是让人无法消受。   云璞放下小锄头,手在他的粗布旧衣服上蹭了蹭,面前站着的男子他认识,是成家二老爷的贴身侍人,跟着那位二老爷也有几十年了,在这成府里大概除了管家外,在奴仆中,就数他地位最高了。成瑛在家的时候,还真没见他过来,这时候,他来就不知是为了何事了。   “反正左右没事,看着这一块地方空着,我就想种上点瓜果蔬菜什么的,虽说现在还不能种,但翻翻土,等春天的时候种下了,很快就能吃到自己种的蔬菜了。”在没弄清这位丁叔的来意之前,云璞还是决定静观其变,所以,他只淡淡地笑着说道。   丁忠儿脸上也带着笑,却没见对云璞这个主子有多少尊敬之意,他在云璞身上上下扫视了一遍,眼中却添了一抹轻视。   “我说大姑爷,您就别收拾了。这刚过门才几天,就干这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成家亏待了您呢。还有啊,大姑爷,这大小姐忘了事,您也忘了吗?”丁忠儿上前两步,知没再往前,手上的手绢挡在口鼻前,眉毛眼睛皱了起来,语气不自觉的带了点埋怨。   云璞将小锄头,小筐子,还有装清水的小桶拎放在一边后,才回过身继续听他说话。等听到他的说辞后,还是愣了下,记得成亲以后,成瑛便带他去见过她的爹爹了,而且也和岳母的另外两个夫婿见过礼呀,还有什么事他忘了做吗?   丁忠儿见云璞没开窍的样子,有点着急,甩了下手绢,踮着小脚往云璞跟前走两步,很有些“我是为了你好”的架势说道:“大姑爷,看的出您呀,是从来没见识过大户人家规矩的人,我们成家呀,家大业大,后院子里总得有点规矩不是。现在,明里头还是大老爷当家,但实际上是我们二老爷说了算。您一个新姑爷,每天去二老爷院子里请个安什么的,不也应当吗?再说了,就大小姐那点月钱,够干什么的呀,要不是二老爷心慈,给您开了月钱,恐怕您这院子里连个仆人都养不活。要按老主子的意思,您呐是绝对没月钱拿的,就照这个,您也该给二老爷请个安问声好不是。”   他的一番话说的入情入理,虽说有些地方怎么都让人听着不舒服,但云璞还是忍下了,早在嫁进来之前,他就知道成瑛的处境并非外人所见的那般风光,但却没想到她的境况竟是连一个仆人都不如,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咬了下嘴唇,原本不打算去拜见的什么二老爷,他也有心想要见见。   “丁叔,您说的都对,是云璞疏忽了,您请屋里坐会儿,我去换身衣服,就随您去二爹的院子请安。”云璞抬头间,脸上换上了亲切有礼的微笑,哪怕此刻他们觉得他是村野莽夫要羞辱他一番,他也忍下了,毕竟这是成瑛的家,他嫁给了她,便要事事为她着想。   丁忠儿用手绢轻轻地按了按鼻翼两端,紧走了两步,又停下,扬了下手上的绢丝手绢,说:“大姑爷您就快着点吧,老奴就不进去了。”   云璞怎么听他那句“老仆”都不对味,不想和一个老奴才去计较,他便快步进了屋子,他并不是无知夫孺,看到这丁忠儿的样子,他也能略略猜到这位二老爷所想的是什么事,无非就是给他个下马威,让他屈服在他威势之下嘛,他不是什么娇贵的人,这点屈辱他还是忍的下的。   就在丁忠儿等的不耐烦的时候,一身淡青色长袄,头上用淡金色发冠束住头发的云璞才缓缓走出了屋子。   云璞在丁忠儿的引领下来到了刘氏的院子,这院子倒是很宽敞,除去给成玉敏做了独居的院子隔开的那一半外,还有大概五间房子的占地面积,院子很宽敞,有回字形的游廊,廊壁上还画着各季节的花卉,那花卉的颜色还很鲜艳,看的出是新漆的涂料。   这个院子是用了心来修建的,甚至比大老爷荆如柯以及嫡长女成瑛的院落都要好上几倍。   穿过廊子,进了月亮门,跨过小桥,才正式进入刘氏的内屋,屋子外面用厚实的粗布将透风的地方钉死了,这样,哪怕是再冷的天,也冻不进屋里去,这又是和别处不同的地方。   云璞在心里忍不住比较,他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偌大的宅院里,竟然也有这么大的区别。   他恭顺的站在屋外台阶上等待刘氏的召见。   不多会儿,便有小厮出来说二老爷有请,他跟着那小厮进了屋,屋里十分温暖,甚至让人有种错觉,好像进入了温暖的夏天,扑面而来的淡淡地桃花香味,让他不由得想要看看究竟这桃花香究竟出自何处。   三进的屋子,外一间是会客间,中间的是家人吃饭叙旧的里间,而内一间便是卧房,此时,招待云璞是在外一间,里面的两进因为有门扇的阻挡,外面的人是看不到的。   从门进来,转过一扇玉面屏风后,便能看到会客间的全貌,在云璞所站的位置对面有一个软榻,软榻上靠着靠枕的刘氏正半眯着眼睛听身边的女儿在讲着什么,他脸上的表情悠然,还有浅淡的笑容。   小厮禀报说大姑爷来了,刘氏才略微正了正身子,启开半眯的眼睛,在他眼睛睁开的一瞬间,一道精光闪过,却又被他常年的温柔眼光所取代,摆了摆手,让小厮出去,而那丁忠儿便站在软榻旁侧,正在为刘氏换下那香炉里的熏香。   云璞看到这里,眼眸微闪,原来那桃花香并非真的来自桃花,而是熏香,可惜了那么好的香味。   “大姑爷怎么还站在那里,快来二爹这儿,你来了这么久了,二爹还没好好和你说说话呢。”刘氏笑眯着眼睛,伸出那只白嫩如笋的手来朝云璞招了招。   云璞的视线转过来,在看到刘氏身边的成玉敏时,顿了下,他往前走了两步,在距离刘氏及成玉敏两人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半弯了身子,微微福了下,嘴里也念念有词:“新夫婿云璞给二爹请安!”   刘氏坐在软榻上,看到云璞向自己行礼问安,嘴角微微上挑,眉梢也轻轻挑了挑,半天才温柔地说道:“快起来,大姑爷,我可受不起你这样大的礼。”   半低着头的云璞眼中闪过一抹厌恶,若真的受不起,就应该在他刚行礼时便说,而直到他已经半弯着身子行了半天礼,他才说,分明就是有意为之。   他走南闯北了这么久,并不是那些小家碧玉的男子,这点手段他还忍的下去,所以,他直起身子,站在原地,脸上是端庄合宜的微笑。   “得啦,以后都是一家人,什么请不请安的,这些呀,准是忠儿让的。大姑爷是叫云璞吧,那以后我就叫你璞儿?来来来,璞儿快来二爹这儿坐。”刘氏再次朝云璞摆了摆手,那态度仿佛云璞就是他的亲儿一般。   云璞心说,若非你授意,那丁忠儿怎敢贸然去丹桂苑找我,你这么说也不过是要把责任推给下人罢了。   他纵然心里百转千回,有太多不情愿,但眼下也只好勉强走到软榻前虚虚的坐了个边儿,而他刚坐下,对面便有道火辣辣的视线抛过来,他故作不知的半垂下头,而低下的眼中有抹不屑悄悄闪过。   “二爹太客气了,云璞哪敢让二爹叫一声璞儿,往后只管叫我的名字就好。”他话虽说的谦卑,但态度很明确,没打算领那个情儿。   刘氏本要握住云璞手的那只手,因为这句话顿在了半空,毕竟是个老辣的人,他被硬生生的折了面子,不但没恼,还笑呵呵地继续伸手拉住了云璞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暖声说道:“行,既然大姑爷不习惯这么称呼,那以后我们还叫你大姑爷就是了。”说罢,他又吩咐丁忠儿道:“大姑爷都来这么久了,还不快给端杯茶来,瞧你哟,也没个眼力见儿的。”   “是啊,瞧老奴这记性。”那丁忠儿是打小伺候刘氏的,刘氏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都知道什么意思,听到命令,他边说着边赶紧走去泡茶。   刘氏看丁忠儿去泡茶,便转过脸来说话,在云璞的手上摸了几把,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似的,对成玉敏说:“敏儿啊,你看大姑爷虽说是唱戏的出身,整日里在外面抛头露面,风吹日晒的,可这皮肤可好的很呢,这手都嫩的吹弹可破,可不比你的陌儿差。”他说这话时,眸色幽深。   云璞何时被个男人捏着手摸过,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想要抽回手的瞬间,那丁忠儿恰在此时将茶杯端了过来,这一抽手,一递茶的功夫,茶杯应声而翻,滚热的茶水顺着云璞的手背便泼洒了下来。   刘氏被这一记惊得连连低呼,但他并未受伤,而成玉敏并没有去查看自家爹爹受惊如何,反而抓住了云璞烫红了的手。   “大姐夫,快给我看看你的手怎么样了,可别把个白嫩的小手烫坏了。”不知何时成玉敏跑到了云璞跟前,那语气虽说也有关切,但调笑成分居多。   云璞忍下因为烫伤疼痛的呼喊,却难掩被成玉敏抓住手时的反感,他用力挣开她的手,人也从软榻上离开。   他的眼怒视着面前的成玉敏,她把他当成了什么人?   “二妹,请你自重!”云璞冷着脸,咬着牙,忍着疼痛重重的说道。   成玉敏被他挣脱出去后,看他离她那么远,心中便无来由的有火气,此刻,被他这么一说,她的火气更是上涨,先前的笑脸相对全变成了轻蔑:“一个臭戏子,以为嫁给了老大,就能过上豪门的清闲日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我看上你,是你的造化,还不识好歹。等着……”   云璞昂着下巴,他的手背上已经红肿一片,还有透明的小水泡浮起。   “就算我是戏子,我也知道忠贞二字。”他果断地打断了她的话,就算他是戏子出身,他也不会为了权势地位而背叛感情。   成玉敏还待要说什么,却被刘氏阻止,刘氏衣角上被水溅湿了,却并未受伤,他拧着眉板着脸看着云璞。   “今日的事就算了,大姑爷,你要记住,进了成家的门,就要守成家的规矩。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也是有分寸的吧,既然你心里有数,那你先回去吧。”刘氏怏怏地朝云璞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还不忘警告他别将刚才的事说出去。   云璞又看了一眼屋里几人,冷冷地哼了声,便退出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为了分卷能让大家看的清楚,将这一章作为新卷的第一章。   ☆、<第二章> 疼惜   晚上的风很凉,一弯新月如钩,若说明月不懂人间的情意,它却有阴晴圆缺,但若说它懂得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它却总是在人难过的时候异样的明亮。   刚刚结束了一场酒宴,成瑛走在回府的路上,人有些摇晃,席间那些商人对云璞的议论以及那毫不掩饰的轻鄙,她全都听在了耳里,不与他们计较,是觉得没有必要,但她的心却因为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而难过,他们不了解云璞,凭什么对他指手划脚。   成亲这几天和云璞在一起,她能感受到他那份不外露的情感,他是个很真的男子,他有着与外表一样的内心,他坚毅,而且有主见,这是项陌比不上的,可感情这种东西不是说变就能变的。   昏沉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上好的定力让她没有对那个满口胡言的女人挥出拳头,却也让她无法在那个酒宴里继续坐下去,与酒宴的主人说了个托词便赶了回来,心中对云璞的疼惜让她想回家看看他,抱抱他。   叩了叩门环,门内的小厮打开门,见是成瑛赶紧让进门来。   成瑛进了大门,便径直往自己的院落走,中间路过成玉敏的院落门口时,浑噩之间,她似乎听到一个软软的声音说:“表姐……”   她顿住步子,侧过头去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她晃了晃脑袋,不由得苦苦一笑,她真是傻了,那个人早已不是能叫她表姐的人了,曾经的海誓山盟也随着他嫁入成家而破灭了。   她不再停留,提步继续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隐在院门后的项陌看到成瑛摇摇晃晃的走远了,他才将咬在嘴里的手绢拿开,那凄楚的啜泣就那么自然而然的逸出了他的红唇。   “表姐……”   “后悔了?”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这让项陌打了个冷战,他以为她已经睡下了,他慢慢的转过身,背光下的成玉敏让人看不清表情。   “我……我可以后悔吗?”他垂下脸,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攥着手绢的手将手绢攥的更紧,他的声音凄凉中满是绝望,直到嫁给了她以后,他才知道她对他的好,不过是因为嫉妒,她要成瑛所拥有的一切,包括男人,而且她不会让到手的任何人事物再重新回到成瑛的手里,他后悔了,可是她能放了他吗?   “哈哈哈,算你聪明,你是我的,记住了,就算我不要了,我也不会让你回到她身边的。”成玉敏的笑声很大,几乎传遍了整个院落,她伸手将项陌硬是拉到怀里,不顾他的挣扎,狠狠地用力的吻着他。   天空中飘过一朵云,将明亮的弯月遮住了大半。   成瑛走进自己的院落,窗内有橘黄色的烛火在晃动,一个坐着的人影映在窗子上,她的心微微一动,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屋内,云璞正坐在桌子边上,许是累了,头微微的支着左手,打着瞌睡。桌子上用带着丝网的盖子将饭菜都盖住了,而看碗筷干净整洁的程度,他还没有吃晚饭。   走了一路,成瑛的酒意也消去了一些,看到一个等待的人和一盏橘黄的灯,让她生出无限的眷恋,也许她和他没有爱,但如果她的余生就这样过完,她也觉得值得了。   她搓了搓自己冰凉的手,在桌子下的火盆上烤了烤手,等将身上的凉意驱散,她才走近他。   她俯低身子看他,发现他果然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因为呼吸而颤动,他粉色的嘴唇微微抿着,脸上的表情安详而美好。   这样的一个他,让她忍不住在他的唇瓣上轻轻地印下一个吻,然后,她伸出手准备抱他回卧房去睡。   “嗯……”他嘤咛着醒来,眼神有些迷离,却在看清楚是她后,绽放出了一个她此生见过最迷人的笑容。   “呀,你回来啦!”他低低地和她打招呼,声音里有因为刚睡醒而略带着的沙哑。   她看到他的笑容,她也笑了,她贴着他的身子坐下,在他的额头上蹭了下,低声说:“这么晚,累了怎么不去睡,以后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别等我。”她的声音微带了薄责,他却知道她是因为关心。   他在她的怀里摇了摇头,又似乎是怕她没看到他的动作,又接着温柔的说:“我吃过点心,不饿。本来不困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坐着坐着就睡着了。”他扬起头来冲她笑着。   “对啦,你回来的这么晚,饭菜都凉了,我去帮你热一下吧。”忽然想到,他赶紧站起身来就要去热饭菜。   成瑛看他起身要去忙活,一把拉住了他的右手。   “嘶--”他的右手白天被烫过,经过他自己的简单包扎已经不那么疼了,可她这么一抓又抓到了他的伤处,让他忍不住低呼出来。   成瑛没想到她抓疼了他,她赶紧放手,站起身来,揽住他的身子,将他按坐在凳子上。   “我抓疼你了,快给我看看。”她作势要去查看他的手,他却将右手藏在了身后。   “没事,不疼!”他笑着解释,但却无法说服成瑛。   她执意将他的手拉到了灯火下,那本来该是修长白皙的手此刻却用白色的粗布包着,看外形,那只手应该是肿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不容他躲避的直视着他的眼睛。   “手是怎么回事?”她不肯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就是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的,是我不小心被开水烫了,嗯,我都上过药了,过几天就能好。”他躲避着她的视线,不愿意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他可不希望她因为这件事而和那位二爹发生任何冲突,他并不在乎是不是过什么豪门生活,但却不希望因为这事让她和家里的人闹僵。   她怎么会看不出他是有意在搪塞她,细细一想,便猜到了些什么,是她疏忽了。   她放开他的手,走去卧房,从卧房的桌几下拿出一个小药箱,拎着药箱她又走出来。   成瑛此时的脸色很难看,一半是因为生气他的故意隐瞒,一半是因为自责于自己的粗心大意,竟然忘记了成家是龙潭虎穴,她怎么就轻易将他留在了家里。   “是二爹?还是成玉敏?”成瑛将他手上包着的粗布打开后,不由得皱起眉头来,他的手背红肿一片,五根手指就像小水萝卜似的又红又肿,看的让人心疼,她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葫芦,将葫芦掰开,从里面散发出清淡的香味,她剜出一点白色的透明的膏体很小心的涂抹在他的伤处,这中间还不忘猜测可能的加害人是谁。   云璞因为她准确的猜测而惊讶,但他却不准备给她一个答案,这是后宅里的事,没必要让她掺和进来。   等她将药膏抹完,用干净的白布包好伤处后,他才按住她的手。   他的眼神坚定,话也说得很明白:“我不是养在大宅里的柔弱公子,也不是豪门里的娇生少爷。你相信我,我能照顾好我自己,你别担心我。”   他不希望她在外忙碌的工作赚钱养家的时候,还要担心他的安危,作为一个女人背后的男人,就该将家照顾好,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你?”成瑛因为他的话而错愕,在这之前,她以为他就算再要强,也不过是个男人,受了委屈,也会躲在她的怀里哭泣,抱怨,可他没有,反而要她不要担心。   他的表情很认真,像是在向她保证,她有那么点生气,可又止不住的有些心喜,她捡到了宝。   她克制了再克制,还是没能忍住,避开他受伤的右手,她将他拉过来,揽住他的腰身,就这么静静的拥抱在一起,让她感到安慰。   在静默里,她不仅想到了未来,他本来就不该是生活在这样的小天地里的男子,他是自由翱翔的雄鹰,那么,给他一方广阔的天地吧,让他有处可以施展。   “明天你和我一起去成衣店吧。”她要看看他到底适合做什么,她不是个女权至上的人,不会限制夫婿只能留在后院忙活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他被人烫伤了手的事,更加坚定了她的决心。   云璞被她的提议吓了一跳,他看向她的脸,她脸上的表情温柔,不像是在开玩笑。一股淡淡的酒味弥漫了过来,这时,他才发现她是喝过酒的。   “我,我是男人,我去成衣店能帮上什么忙呢?”他不想空欢喜一场,所以只是淡淡地回应道。   她将他的脸扳过来,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眼底晃动着点点微光,对的,他不自卑,但却对这个新家并不熟悉。   “你的戏服都是你自己亲手缝的吧?”她记得那位班主好像曾经向她夸赞过云璞的心灵手巧,那些精致而又新颖的戏服她觉得很不错,只是一直还没机会和他切磋。   云璞瞪大了眼睛,原来她都注意到了。   “也请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的。明天,你就和我一起去成衣店。”她坚定地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总有一日,她会让他受的委屈,让那些人加倍还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没打算虐,可不知道为啥不知不觉的就虐了把,唉!   ☆、<第三章> 夫妻   寒气给初升的太阳镶了一层银边,蒙着霜气的阳光并不能给大地带来多少温暖,这样的天气正好与成家老主人成尚卿的客厅里的气氛相符。   沉着脸的成尚卿看着客厅中央站着的两个人,心中又浮出一种浮躁来,这个女儿虽然还恭敬地叫她一声“娘”,兢兢业业地管理着成家的产业,但她却很清楚这个女儿的野心,她一直想要拥有自己的事业,想要赚到足够的钱,然后脱离她的掌控,甚至打算带走她爹,她怎么能容许她做到那一步,所以,她不断地打压她,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是那么沉的住气。可今天,她竟然为了那个卑贱的男人,想要自毁前程,她不允许,绝对不许。   “瑛娃,你娶了戏子这事,娘已经让步了,但让他跟你去店里,这事实在不成体统。要是他实在闲不住,那就让你二爹在后宅里给他找点事做,抛头露面的事以后最好别让他去做,我丢不起这个人。”成尚卿冷着脸沉默了半天,终于还是开了口,只是话里话外无不是嫌弃云璞的意思。   成瑛和云璞并肩站在客厅里,她本来不打算知会自己的娘亲,要带云璞去店里的事,却没想到她不去找麻烦,麻烦却自己找上了门,他们还没走出大门,就被请来了客厅。   “娘,我不会给您丢人,我……”云璞并不想与成瑛的娘亲顶嘴,但她一个劲的说什么戏子啊,丢脸的,他听不下去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难容于成家,可他安分的做他们成家的女婿,他自问并没做过什么让人不齿的事,所以,她根本没资格指责他不好。   成尚卿见云璞竟然敢在她面前回嘴,当下便眼露怒意,她刚想发作,成瑛却先开了口。   “娘,您不必口口声声的说什么丢脸的事,在外面,别人都知道我离经叛道娶了个唱戏的夫婿,但那又怎样,日子是我们夫妻在过,与别人有什么相干。我还是那句话,云璞清清白白做人,给我做夫婿,我觉得是我高攀了他,咱们这个家究竟如何,您该是心知肚明了。若是您执意不肯让云璞跟我去店里,那好,从今日起,我把成家的产业都交给玉敏,我也会对外发个公告,就说成家易主,往后所有事宜都交由玉敏负责。我也要跟娘说一声,自此后,我便出去自立门户,做什么,或者和谁合作,娘就都不要过问了。”成瑛的话说的不紧不慢,但却字字戳在成尚卿的心窝上。   成玉敏的能耐,她是心知肚明的,二女儿虽然想法多,但却没有耐性,也有好大喜功的毛病,若没有成瑛的身份在前面撑着,成家的产业早晚会被成玉敏败光;再说,若是真的放成瑛出去自立门户,只怕成玉敏不败光家业,也会被成瑛将家业弄到手里去。   看着一脸淡然的成瑛,成尚卿攥紧了椅子的扶手。   厅中,成瑛已经悄悄地握住了云璞的手,她定然不会让他受委屈。   “娘,我并不想让您为难,我和云璞是夫妻,他受伤就如同我受伤一样,甚至比伤了我还要重,他的手是怎么受伤的,我想您也该知道了吧。我疼惜我的夫婿,所以,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里,带着他在身边,我才能安心的工作。否则,我不保证,成家的产业还能安然无恙的在那里。”她又下了一剂猛药,这事她早晚都得说,只是娘亲的断然拒绝,让她将事情提前放在了台面上。   成尚卿将目光调转向成瑛小心握着的那只手上,她的眸光闪了闪,对于这件事,刘氏已经和她说了,说是无心之举,但后宅男人之间的事,她一向少有过问,就算是故意的,她觉得也无甚大碍,男人嘛,小打小闹,总是常有的。   “唉!儿大不由娘啊,算了,既然你们执意要一起去店里,那,就去吧,我也老了,以后,这些店啊,铺的,不都是你们的,你们自己掂量着办,反正要是影响了商誉,可得不偿失啊。”成尚卿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颇有些因为宠爱女儿才做出妥协的意思。   看在成瑛眼里,倒也有些可笑,不过,现在还不是和她娘翻脸的好时机,暂且忍耐一下,倒也无妨。   云璞被成瑛止住了话尾后,便不再出声,她要他相信她,他便相信她,在成尚卿那无奈的一叹后,他觉得这个娘倒也不是真的无情无义,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又被成瑛按了下手心,他扭头看看她,她的眼却一直盯着她的娘亲。   他心中纳闷,但也没有在此刻便发问,乖乖地站在她身边,听着。   “女儿谢过娘亲的成全。”成瑛拉着云璞半弯了身子,云璞便也照做,也跟着她说:“女婿谢过娘亲成全。”   成尚卿身子靠向椅背,半合着眼睛,将眼中的精光掩在眼皮之下,她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成瑛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站在那儿,又接着说:“娘,女儿还有一事请您帮忙。”她说过不会让她的夫婿受委屈,那么就要将会发生的事彻底杜绝掉。   成尚卿睁开眼睛,挺直了脊背,眼中闪过一抹不耐,却又极好的掩去了。   “你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很寡淡的一个问句,倒是能看出这个娘对女儿的疼爱程度。   成瑛并不在意娘亲的态度如何,她要做的事,就算她不满意,她也会继续做下去的。   “还请娘知会二爹一声,以后若是没有我的同意,请不要私下里让云璞去他那儿。还有玉敏,请她也离云璞远一点。”   云璞被成瑛提的要求吓了一跳,他有些想笑,却又极力忍住了,他没想到她竟然会向她娘提这样的要求,他的心里暖洋洋的,就算她不爱他,她也是把他放在了心上的,他本来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能够太太平平,安安乐乐的过一辈子,爱不爱的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   成尚卿被成瑛的说辞气的不轻,她颤抖着手,大概还想说什么,一时间却找不到词。   成瑛哪里还给她责骂自己的机会,拉了云璞就往外走,边走还边说:“娘,您可千万要把话带到,否则,我可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被气的已经只剩下喘粗气的成尚卿硬是被成瑛临走时的话弄得气突了青筋,一只上好的青花瓷碗,应声落地摔了个粉碎。   走出门外很远的云璞,此时已经忍不住笑意了,清亮的笑声刹时传遍了门廊。   成瑛斜倚在门柱边看着朗声大笑的云璞,她也忍不住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很温柔。   她的夫很美,她一向是知道的,但他的美却有很多种,此时开怀大笑的他,就如同生活在大草原的男子那般,豪爽,奔放,无拘无束,让她也跟着将心中的阴霾也一同放空了。   “大姐!”云璞的笑声还没停歇,成瑛的耳边已经传来了一个软软地声音。   云璞收住了笑,他看向那个柔柔软软地唤着成瑛的男子,他,他知道,是那个新郎,也是让成瑛失去了淡然从容的那个人。   成瑛因为云璞豪爽的笑容而放晴的心情被这一个软软地声音搅乱了,她离开倚着的廊柱,转过身来,这一次,她想,应该不是错觉了,因为云璞的目光是向着她身后的,而且他的眼中有抹忧虑闪过,那忧虑大概是不自觉出现的。   站在门廊外的男子正是项陌,他今天穿了一身素色的绸缎长袄,滚着兔毛边的披风穿在他身上,竟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同色系的风帽戴在他头上,只将他那瘦长的脸包裹的圆润动人。   他的表情有那么点忧伤,还有那么点期盼。   成瑛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他此时出现在这里,就不怕成玉敏知道。   “玉敏知道你来这儿吗?”她不想引起不必要的事端,毕竟为了他好,她也不宜再和他有什么牵扯,更何况,她也有了夫婿,她不能做让云璞难过的事,项陌因为成瑛的淡漠而略显尴尬,他脸上的忧伤更深,乌黑的眼中竟然闪过晶莹的亮光。   他咬了咬下唇,然后才微微启口说道:“玉敏她,她说我在家里左右无事,不如随大姐一起去店里学点东西,我……我也想……”他的话越说越低,终至无声。   成瑛因为他的话而皱紧了眉头,成玉敏一向对自己的东西,包括人看的极重,怎么会无缘无故放了项陌和她在一起?她的眉梢一动,莫非,她有什么阴谋?   “店里都是些杂事,并没有适合男子去做的,我看妹夫还是留在家里比较好。”虽说心有不忍,但为了大家的平安,她还是硬下了心肠拒绝他。   云璞站在门廊里看了看成瑛,又看了看满脸委屈的项陌,他不知道此刻他该说什么,可是看到项陌用那么委屈而充满了依恋的眼神看着成瑛,他的心里竟然很不舒服,甚至胸口有些憋闷。   项陌的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在成瑛拒绝他以后,他低下了头,那一串串晶莹的泪珠就那么毫无阻挡地落在了门廊外的青石砖上。   成瑛攥紧了拳头,却并没有安慰和哄慰,她转开眼,看着门廊外的一处已经干枯了的小树。   云璞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忽然有种他是外人的感觉。   半晌,门廊内外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吧嗒吧嗒的眼泪敲击青石砖的声音。   “表姐……求……求你……”在云璞以为他们就要这样僵持下去的时候,那个看似柔弱的男子还是抬起了头,红肿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坚决,他嗫嚅着声音低低地恳求道。   成瑛因为他的一个求字,猛然看向了他,她心中有一个地方汩汩的滴着血,他的性子柔弱,没有主见,可他从来没有向她说过一个求字,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个字。   她的眼中充满了痛苦,她多想将他拉进怀里,好好地安慰他,他是她小心珍藏在心底的爱恋呐,可是不能,他们已经各自有了归宿,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地彼此拥抱了。   “我……我,我不能!”她的心在泣血,拒绝是那么的艰难。   大概是没想到昔日恋人竟是那般决绝,项陌身子晃了下,几乎就要摔倒在青石砖上。   但那也只是几乎,他并没有跌落在冰冷的青石砖上,而是被一个人扶住了,他半侧过脸来看他,他,就是表姐娶了的那个男子,他应该很幸福吧。   他愣愣地看着他,而他却看着成瑛,他的脸上有着坚毅和果断。   “成瑛,带他去吧。”他的话不是恳求,却也不会让人觉得故作姿态,因为他的话很真诚,他的眼神也很清澈。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有时候虐并非我本意,而是故事走到了那里。   ☆、<第四章> 真假   成家大宅离成衣店并不算远,若是步行,大约要两刻钟左右;若是在没有什么节日的情况下,骑马或者是乘马车,大约也就是一刻钟的时间。   成玉敏为了不让自家的夫婿太过于劳累,所以特意将成家大宅里的一辆中等马车挪来给了项陌用,而一直服侍成家二姑爷的侍童清羽还特意带了成玉敏的话给成瑛:大姐若是身体虚乏劳累,也可以上马车坐一坐。   这无疑是对成瑛的一种羞辱,成瑛是个女人,身体虽说不强壮,但因为有时候需要去外地进布匹,到别的国家看看衣服的种类,她可也是常运动,身体健康的很,哪里就像成玉敏说的会轻易身体虚乏劳累了,那分明就是在嘲讽她,不过,对于这些嘲讽不明的话,成瑛也就是一笑而过了。   马车平稳的走在街路上,成瑛骑着马跟在马车侧旁,她的神色有些过于凝重,眼神有些飘忽,手下意识的拽着马缰,马车的速度并不快,所以,她也只是缓慢的驱动着坐下的马行进。   马车的车厢里,云璞和项陌及项陌的侍童清羽相对而坐,三个人并没有交谈。   云璞怔了怔,才想起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软的不分指的软布手套,想要往手上戴,他右手手背上的棉纱布已经被星星点点的血迹染红,他没有盯着那只手看太久,给右手戴手套的时候,出现了点小小的困难,他的手还没有消肿,所以,手套有点小,他忍住疼,稍稍有了点力,还是把手塞进了过小的手套里。   他的一举一动虽说都很小心,并没有发出声响,却还是惊动了原本靠在清羽身上闭着眼睛的项陌,他有些累,也有些乏,但却睡不着,只是闭着眼睛罢了,他怎么可能睡得着呢,同在一个车厢里的是他心爱表姐的夫婿呀,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都揪痛了。   项陌迷惑的看着云璞硬是将手塞进过小的手套里,看到那星星点点的血迹时,他想,应该是刚才他扶自己的时候弄伤的吧,都已经这样了,他为什么还要忍着不说,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子啊?   云璞将手套戴好,抬起头时,就发现了带了点迷惑的表情看着自己的项陌,他冲他笑了笑,有些不自在的又看向了别处,他不是个能和陌生人很快熟悉起来的人,更何况眼前的男子还和成瑛有着不一般的渊源,他就更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了。   “表姐她,其实是个很固执的人,她一旦认准了的事,就会做到底。而这样的人,去爱一个人,也会是从一而终的,她说这一辈子她就只会爱一个人。”软软淡淡地嗓音回荡在算不上多么宽敞的空间里,竟然会有种震慑人心的作用。   已经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的云璞因为他的话,默然放下窗帘,看向他。   项陌看向云璞那一方,他脸上的表情是追忆往昔的恬然和幸福,云璞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也只能沉默,他的心却如同被穿了一箭,心口火辣辣的被烧灼般疼,婚前他已经知道成瑛不爱他,但婚后,他们过得也算其乐融融,那些爱或者不爱的事,他也就不放在心上了,此时,被项陌突然提起,他竟是说不出的难受。   “那年,爹爹在临终的时候将我托付给了叔叔,和叔叔到成家来,其实我很害怕,害怕他们不喜欢我,也害怕再过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是表姐,她握着我的手,告诉我,这就是我的家,等将来我长大了,她就娶我,不让我受苦。那时,我们真的很快乐,如果不是成玉敏,表姐不会这样的。”项陌似乎已经忘记了面前的男子正是他所说的表姐的夫婿,他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而微笑,时而苦恼,时而又有些愤懑。   云璞坐在他的对面,将他的一切表情都看在了眼里,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鼻子里竟然有些酸涩,他努力的瞪大了眼睛,让那酸涩好快些过去。   “是我错了,我不该相信成玉敏,我该等着表姐回来的。”大约是回忆到了不美好的事,项陌闭了闭眼睛,等他再睁开眼睛时,眼中的痛悔已经消失,留下的是无尽的忧伤。   “你,”云璞张了张嘴,他想说,既然你已经选择嫁给成玉敏,那么,一切后果都应该自己去承担,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生生的咽了下去,他和他并不熟悉,这样的话是不能贸然跟他说的,不然,也许会被他误会,所以,他换了个说法,道:“那天,你应该跟成瑛走的。”   项陌本是依靠在清羽的肩膀上的,云璞的话让他突的坐了起来,他吃惊地看着他,失声问道:“表姐连这件事都告诉你了?”他以为表姐娶他,只是权宜之计,为了让成玉敏对自己好一些,但没想到表姐竟然对他这么信任,竟连这样的事都与他说了。   云璞看着震惊的突然坐起的项陌,心中的苦涩更浓,成瑛并不是个会说长道短或者会与人掏心挖肺的人,她又怎么会和他讲起以前的事来。   他挨着车板坐直,摇了摇头,否定了项陌的疑问,“没有,那天我就在戏台上,我看到的。”那时,他哪里想到,他会与这一家人牵扯上关系,若是早知道……唉,若是早知道又能怎样,发生了的事是不会重来的。   项陌缓缓地靠回清羽的身上,他蹙起的好看柳眉也舒展开了,而且他红色的唇瓣还下意识的勾起一个小弧,似乎是对这件事放心了。   “表姐她回来晚了,那时候,我已经不是,我,呵,算我自作自受吧。”项陌轻笑了一声,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对什么事的无奈。   云璞看着眼神失了些光彩的项陌,对他意味不明的话有些疑惑,又不便去问,他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而且这件事由他来安慰也并不妥当,所以,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把眼睛转向了别处。   没有了交谈,车厢内又恢复了安静,项陌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假寐,但只有被他倚靠的清羽知道,他的这位主子只是在想心事,并没有睡着。   而也怀着心事的云璞也再没有提起什么话头,好像刚才的对话并没有发生一样,只有他看向一旁车厢帆布的眼中蒙上的一层灰雾能够证明,刚才的对话的确发生过。   车子在缓慢的前进,马车外,马上的成瑛也是心事重重,在成家门廊那儿发生的事,让她担心。   她不算是个心软的人,但也没冷血到能够断情弃爱,对于项陌,她爱而不得,她只能将那份爱放在心底;对于云璞,她更多的是欣赏,是尊重,虽然他们没有爱,可他们过得也算是其乐融融,她以为她能够做到时刻谨记项陌的身份,可就在刚才,她失态了,她竟然在云璞在场的情况下,将他给遗忘了,若不是项陌被他扶住,只怕她会不顾一切的去安慰项陌。   马车停在成衣店门外的甬道上,一旁已经有下人将马牵走,成瑛走到马车跟前,等着项陌和云璞下马车。   她伸手扶住项陌下车后,云璞不等成瑛扶,就自己跳下了马车,这让等在门口的那些工人们吃了一惊,对云璞的身份也有了些不一样的议论。   直到云璞跳下马车后,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但现在后悔也晚了,索性,他就站在原地不动,等着成瑛。   成瑛扶了项陌下来,本想去扶云璞的,却没想到云璞竟自己跳下了马车,她也吃了一惊,但她并没有责怪他或者训斥他不懂规矩,她脸上竟是毫无掩饰的笑意。   云璞竟被笑红了脸,低下了头。   成瑛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伸手拉住云璞的左手往旁边站了站,等车妇将马车赶走后,才拉着他往店门口走,这是她对他的尊重,她要让下人们知道这是她的夫婿,也是成衣店的少东之夫,无论他做什么,他们也不能嘲笑或者议论他。   被成瑛拉着走的云璞,有些心儿怦怦跳,他还没在大庭广众下被她拉过手呢,懵懂中他觉得这么做好像有违大户人家的规矩,可她就是那么做了,让他有些失落的心回暖了许多。   “范掌柜,这是我的夫婿,也是成衣店的主人之一。以后,若是有谁敢对他不敬,那么照例逐出店门,也通告全县店铺不得录用。今天,我带他来就是想看看他想做什么。”走到成衣店门口,成瑛便对站在头里的范掌柜说道,声音很高,并不简简单单的是在交代她今天的举动,也是为了杀一儆百,为云璞立威。   范掌柜是何等聪明之人,赶紧带着众人弯腰行礼,齐齐的说一声:“大姑爷好!小的们记住了!”   成瑛让众人进去,才让云璞有了喘息的功夫,他还没被这么多人拜过,想想都有点无措。   跟在成瑛和云璞之后的项陌主仆二人也因为成瑛这种有点出格的举动而愕然,清羽是下人,主子的事他是不能有什么看法的,而项陌在看到成瑛竟然兴师动众的对众人如此警告时,看向前面云璞的眼光中多了一抹嫉妒。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了不少,稍后还有一章。   ☆、<第五章> 误会   进了成衣店,成瑛才想起云璞的手还有伤,她带云璞和项陌主仆进了待客间,许是下意识的,她觉得云璞拿药应该是不方便,所以便自己动手从他贴身衣服的暗袋里掏出了装药的小瓷瓶。   然后,按着云璞坐在凳子上,将他的手拉过来,看到他手上竟然戴着手套,而且那手套已经变形了,且变形的很厉害,她不由得皱紧了眉,低声埋怨:“你的手都肿成这样了,怎么还戴手套?”   云璞因为她的动作,而下意识的想要抽回手,他之所以戴上手套,就是怕她发现他手上的那些个被烫出的小水泡已经破了,还流出了血水,他不想让她担心,更不想让她自责,这都是他愿意的,怨不得她,而当时那种情况,他也不得不那么做,他怎么能眼看着项陌因为被她拒绝而受伤,她对项陌的感情,他看的很清楚,他喜欢她,所以不希望她难过。   “你躲什么躲,受伤了还不好好养着,就算觉得冷了,也该跟我说,咱们这儿是成衣店,做几双手套还不容易。”成瑛生气的从椅子下面的小暗格里拿出一把剪子,眼睛鼻子全都皱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生气,但她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咔嚓几下就把那双不怎么结实的黑色手套剪的七零八落。   眼看着沾了血水的纱布就要暴露在成瑛面前,云璞在成瑛拿开剪子之后,立刻就把手藏在了身后,然后陪着笑脸的说:“那个,没事的,我都看了,没怎么样,你不是还忙,我自己换药就好了。”   成瑛被他那过分夸张的笑脸弄得哭笑不得,不过,她可不会纵容他忽略自己的伤处。   她还是坚决的将他的手从他身后拉了出来,当看到那纱布上的血点时,她本已舒展开的眉眼又都皱到了一起。   她闷着头用剪子将纱布剪开,而因为伤口的水泡已经破了,那腐肉和纱布已经连在了一起,她不仅咬住了嘴唇,是她的错,她不该忽略他的,她说要好好照顾他,她还是没做到。   没有犹豫,她很果断的将纱布撕开扯了下来,其间,云璞只是咬着下唇,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坐在旁边椅子上看着这一幕幕的项陌,眼中不时闪过惊异,嫉妒,在看到成瑛将连着腐肉的纱布扯下来时,他的心颤了几颤,他不懂一个男人怎么会对自己这么不爱惜,而成瑛对云璞的情绪变化又让他吃惊,以前,表姐对自己从来都是好声好气,从来没发过火,可她却对云璞发火了,即便那发火是因为关心,也表示她在云璞面前并没有掩饰自己,这让他多少有些不安。   成瑛把云璞的手包扎好,就命令他呆在待客间休息,哪儿也不准去,云璞还想分辩,却被成瑛阴沉的脸给吓住了,没敢动。   而项陌看到成瑛要离开,便马上跟着出了待客间。   “表姐,你看我能干点什么?”项陌此时的表情是娇软的,那些个忧伤不快乐,似乎都随着离开成府而消失了。   成瑛站在待客间外面看着他,竟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他们还是青梅竹马的时候,但那又怎么可能呢。她回过神来,稳定下心绪,仔细想了想,他毕竟是个男子,还是个已婚的男子,她断然不会让他和那些女仆,小伙计们混在一起。   她往店里扫视了一周,眼神落在了柜台后面隔开的一个小隔间处,那里摞着几匹布,能够挡住人,而且一般伙计们也不会去那儿。   “这样吧,上个月酒楼那边送来了几本帐,你帮我核对一下。”   说着,她已经率先往那里走去,项陌也只好跟上。   当他听她说核对账目时,心中不由得暗喜,这样的工作怕只有信任的人才能做吧,她竟然让他核对账目,看来她心里还是有他的,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亮了几分。   “好啊,那表姐,你做什么呢?”他边跟着她走,边问道。   成瑛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等带他到了地方,才说:“我在后面的小作坊里,最近有几个新的衣服式样,我还没画好。”   项陌以为她会留在他身边,没想到她的意思竟是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他有些慌,站起来拉住她的衣袖,带了些娇嗔的说:“表姐,核对账目这事我又不会,你就留下来教我吧,好不好吗?”   成瑛看他的眼睛闪着亮光,犹豫了下,还是没有答应,只是说:“一会儿,我让静笙教你,他是我们这里最好的管账先生。”   她说完,就去找范掌柜说这事去了,留下项陌在原地幽怨的看着她的背影。   云璞在待客间里坐着,心却一刻也静不下来,项陌跟着成瑛走了,成瑛会带他去哪儿呢?是会在店里,还是带他出去?   想来想去,他都没想出个名堂来,他不是个只会坐着胡思乱想的人,所以,他站起身来,走出了待客间。   路过的伙计和工人都会向他行礼问好,他也会微笑点头,虽说他还有些不习惯,却不会故作无知的不去理会。   他还没走到店中央,范掌柜已经迎了上来,温和地问道:“大姑爷,您想看点什么?”   范掌柜刚才见到云璞的时候,就觉得眼熟,细细一回想,才想起这位就是上次来买棉花的那位客人,没想到他是唱戏的,不过看样貌做派,应该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再看到他率性的跳下马车的举动,她对他的那点拿不准的想法也就没了,这是个干脆利落的男子,在她看来大小姐娶了他,倒是比娶那位祁家的表少爷要好的多。   “嗯,范掌柜,我就是想问成瑛在哪儿。”他说完就觉得有点脸红,想想这么问好像是他有多黏着成瑛似的,他又赶紧补充说道:“那个,她说带我来看看我适合干什么事。”   范掌柜一脸了解的笑容,她倒是越来越喜欢这位大姑爷了,他为人直率,却又不莽撞。   “嗯,老奴明白,大小姐她就在后面的作坊里画图呢。您看,沿着这个回廊过去,右手边最里面的那间就是。”范掌柜伸手指向店铺中间那里辟出的一个走廊对云璞解说道。   云璞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点了点头,随后对范掌柜道谢:“谢谢您,范掌柜,那我过去了。”   范掌柜笑着点头,目送云璞走进了走廊,等云璞进去了,她才转过身又忙自己的事去了。   作坊里,成瑛本来正站在布架子前面翻找一块由西域进来的布料,却没想到被人从身后搂住了腰身。   紧接着,一个温热的人体便覆在了她的背后。   “表姐,你为什么对陌儿不理不睬的,你不爱陌儿了吗?”项陌带着哭腔贴在成瑛的身后,他在那个被布匹遮挡住的小隔间里越想越委屈,他将清羽支开后,便到了这个作坊,看她正忙着找布,她还是对做衣服那么热衷,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成瑛在心中叹息,半天也没有转过身来,她本不想再和他牵扯不清的,可是有些事哪里由人说了算啊。   于是,她在他的搂抱中回过了身,而他还是不肯松开手,她看着他含泪的眼,心一阵抽疼,她怎么忍心让他难过,她忍不住回搂住了他的身子,他的身子依然是那么的柔软,只是,再也不属于她了。   一抱过后,她轻轻地推开了他的身子,她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话在她的心中回荡了几次,还是说出了口。   “陌儿,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以前,我以为只要我能挣出一片天,那么,我们就可以厮守在一起,但我想我做错了。现在,你有了玉敏,我有了云璞,我们就各自好好过日子吧。以后,你有什么困难,还可以来找我,就算……我还是你的表姐。”成瑛说这话时,拳头抵在桌子上,她知道这样说会让他伤心,可她不能再错了。   项陌捂着嘴,眼睛瞪的很大的看着她,他不相信她会这么说,他不相信,可是,她的眼中是认真,她的脸上也是无比的认真,她没有说谎。   他不愿意相信,可是事实就在眼前。   “我恨你!”他最后这么对她喊道,随后,他便冲出了作坊。   成瑛看着晃动的门帘,半天没动,这些话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云璞走到作坊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项陌的声音,他悄悄地将门推开了个小缝,却没想到看到了那让他痛彻心扉的一幕,他的妻抱着另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还是她所爱,他紧紧地拽着门帘,却忘记了手掌的疼痛。   他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喊出来,他命令自己要镇定,不要再看了,要离开,快一点。   他放开门帘,将门轻轻带上,然后,他沿着走廊又走了回去。   他没有和任何人说,便往门口走。   “大姑爷,您去哪儿啊?您不等大小姐啦?”一个小伙计大概是感到奇怪,这位大姑爷怎么自己就走了,就上前问道。   “我出去走走!”云璞冲那个伙计笑了笑,回答的声音显得干涩嘶哑。   他这一笑,分外惊艳,竟让那个伙计张着嘴站了半天都没回过神。   而处于麻木状态的云璞自然是不知道的,他的脑子里始终回荡着那一幕,她抱着项陌,抱的那么紧,似乎怕他跑了,多么可笑,原来,没有爱还是不行的,他竟还以为不需要爱他们也照样能生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还是发生了点什么呀,啊——   ☆、<第六章> 云璞   作坊里,心中万分愧疚的成瑛本想转回桌边继续画图,可坐在椅子上,她却怎么都画不下去了,眼前总是会有项陌因为自己的话而失望难过的脸,更让她烦躁的是心中还有一份对云璞的歉疚时时不退。   握着碳条画不出图的当儿,她才猛然想到她不该让云璞一个人在待客间,他是自己的夫婿,就算她不希望他因为劳累而伤了自己,她也该把他留在身边,况且刚才项陌就那么跑出去了,是否会惊动云璞。   她放下碳条,抓了抓头发,她真是笨透了,连这样的事都能忽略,没心思再画图,她走出作坊。   店铺里有客人在挑选布料,却没见到项陌主仆。   “小四子,看见二姑爷了没?”成瑛招手让一个伙计过来,问起项陌的去向,她即便不放心云璞,却也不能真的不管项陌。   那个叫小四子的伙计便是被云璞那一笑惊艳的张嘴愣在原地的那个,她颠颠的跑过来,听大小姐问二姑爷,心里有点纳闷,但她是给人当伙计的,哪里敢多嘴。   “回大小姐,二姑爷刚才让小的把马车叫到店门前面,说是他身子不舒服,先回成府了。”小四子赶紧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成瑛。   成瑛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挥手让她去忙,便准备去待客间找云璞。   “那个,大小姐……”小四子站在原地犹豫了半天,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将大姑爷出去了的事告诉成瑛。   成瑛停住转过身看她,等了半天,只看到她站在原地张嘴又闭上,闭上又张开,却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还有什么事,说。”成瑛心里着急,却又被小四子叫住,她有点不耐烦,性格使然,使她再着急,也不会对工人甩脸子或者大声叱喝什么的,她不耐烦的表现便是声音平淡,不喜不怒。   小四子的话在心里调了几个个儿,最终还是决定说吧,大姑爷对人那么和气,尤其还会对他们笑,她可不能让他出事。   “大姑爷刚刚说他出去走走,小的看大姑爷脸色有些不对,小的怕他出事。”对的,刚才看到大姑爷虽然笑的很惊艳,但就是觉得哪儿不对,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是他的脸色,他的脸色太白了,白的好像没什么血色似的。   “你怎么不早说!”成瑛听完她的话,急忙往外走去,走了一半又停住,半转身,神色凝重。   “大姑爷除了说要出去走走外,还去了哪里?”云璞是个稳重的人,不可能突然就说要出去走走的。   小四子被成瑛突然的举动吓的哆嗦了下,想了想,才说:“小的,小的看大姑爷是从作坊那儿出来的。”所以,她才奇怪,为啥大姑爷是自己出去走走,大小姐不是该陪着么。   不会那么巧吧?成瑛柳眉微挑,心中暗暗苦笑,她就不是个能干坏事的人,不再迟疑,她转身快步出了成衣店,他应该不会生气的离家出走吧。   其实云璞并没有走多远,他沿着东街一直往东走,出了闹市,眼看着快要走到曾经住过的破庙,却被骑着马路过的成玉敏拦了下来。   他有那么点郁闷,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了,还要遇见一个更让他堵心的人,无论怎样他也佯装不出笑脸,更何况一看到她,他就又想起了项陌。   “云璞,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成玉敏那露出八颗牙齿的笑脸上,毫不掩饰的写着“我很中意你”这五个大字,好像早就忘记了前一天那不愉快的见面。   云璞对这个女人心生厌恶,她明明已经有了个美貌的夫婿,却又来招惹他,而且她直呼他的名姓,显然没将成瑛这个大姐放在眼里。   “二小姐,你别忘了,我是你大姐的夫婿,你直呼我的名姓,你有把她放在眼里吗?”云璞没有如以往那般称呼她一声“二妹”,二妹是对亲人的,而面前的人,他已经无法视作亲人,二小姐这三个字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尊重了。   “嘁!大姐?啧,如果我没猜错,她现在应该和项陌在一起卿卿我我呢吧?否则,你又怎么会一个人到这里来?”成玉敏眼中精光闪烁,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看着云璞,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云璞心中略感惊讶,但转念一想,心中似有什么拨云见日,豁然开朗了,他再看向马旁站着的成玉敏时,嘴角微微上挑。   “二小姐真会说笑,成瑛她虽说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可也讲究礼义廉耻,如二小姐这般豪爽的直呼姐夫名姓的事,她可是干不出来的,更何况调戏妹夫这等天理不容的事。”他才不会上了她的当,就算成瑛真的道德败坏,他也不会跟这个胆敢调戏姐夫的女人说。   成玉敏被云璞拐弯抹角的骂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没想到云璞竟然会回护成瑛,男人不都是小心眼的么,怎么面前的男子倒好像对成瑛与项陌的事并不在乎,她眯了眯眼睛,难道他是装的?   云璞哪里会给她观察自己的机会,不准备继续说,便转身往回走,听了成玉敏的一席话,他觉得他的独自离开有些莽撞,说不定现在成瑛正在找他呢。   “你要去哪儿?”成玉敏又怎么会轻易让云璞离开,别说云璞长的很好看,单就说他不同于一般男子的性子,就让她有了些想要征服的欲望,看多了乖顺柔弱的男子,这么烈的她还没遇到过。   云璞被成玉敏挡住了去路,着实有些厌烦,本打算拨开她的胳膊,快点离开,况且他也不是没这个本事。   “玉敏,你这是干什么呢?”冷了几度的熟悉女声便就那么不期然的出现在了云璞和成瑛的侧方,两个人转头看去,成瑛正站在两个人的侧方,她的手已经搭在了云璞的腰上。   而云璞有那么点恍惚,也有点愣神,他刚才只顾着全心对付眼前的女人了,她什么时候揽住的自己的腰身,他反而没注意。   成玉敏对成瑛的突然出现有些懊恼,却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的意图说穿,她故作温和的笑道:“是大姐呀,我刚看到大姐夫一个人在逛街,想着要送他回去呢。”   成瑛怎么会不知道自家妹子的那点小心计,也不拆穿,将云璞更往身边揽了揽,才缓了缓声音慢慢说:“多谢二妹妹的好意了,现在我来了,就不麻烦你了。”   成玉敏咬牙,却也不得不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临上马前才又想起什么的问道:“陌儿还在店里吧?”   成瑛依旧微笑嫣然,不紧不慢地回:“妹夫说身子不舒服,已经回去了。”   马上的成玉敏眼中神色变幻了几次,终究还是恢复成了淡定,对成瑛和云璞拱了拱手,算是告辞,便催马走了。   “怎么自己跑这儿来了?”没有了成玉敏在一旁虎视眈眈,成瑛才拉着云璞到一旁店铺的门廊里站定,问。   云璞低着头摆弄着手背上系成了蝴蝶结的纱布带,他该怎么说呢,告诉她,他看到她和她的妹夫相拥,他被气的独自离开;还是告诉她,他在害怕,怕她会对他说谎,骗他说她没有和项陌发生过什么。   “我,我在店里呆的闷了,就出来透透气,可以吗?”他最终还是决定将一切藏在心里,他抬起头来看她时,他的脸上已有了些许浅淡笑容。   他的脸色虽不若先前那般过分白皙,但也不似以往那般红润,她又怎会看不出他在有意隐瞒。   成瑛看着他的脸,盯着他的眼;他的脸上虽然有浅浅地笑,却多了些勉强;他的眼本是最纯净清澈的,可现在那里蒙上了一层灰雾,就好似珍珠蒙了尘,再也看不见它的光华,她的心也跟着沉了,她后悔了,她其实并不该拖着他一起进这个泥淖的。   “那现在不闷了吧?”成瑛笑,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她就不问了,她最不愿意的就是勉强他做不愿意做的事。   云璞摇了摇头,他心上的结因为成玉敏的话解开了点,但还有一部分被压在了心底,她没有继续追问,也让这个结更深的被埋进了他的心底。   “那我们还是回店里吧,等一会儿我给你看看我画的图,你也给我点意见。”她拉住他的手便是要往回走,她想,让他参与进她的生活里,或许才是真的对他好。   他点头应允,先前她说项陌已经回去了,那么,便不会见到那个人了吧,不见面,便可当做没发生过,他自欺欺人地想。   ﹡﹡﹡   深夜,纱帐的帐帘微垂,他忽的坐了起来,额头布满汗珠,就连单薄的中衣都湿透了,他做了个噩梦,那梦让他害怕。他急匆匆地往身侧看去,她还好好的睡在身旁,他呼出一大口气,算是放下了点心,但手心的汗液提醒他,刚才的梦有多么真实。   他半弯过身子将纱帘挑开一道缝隙,借着月光,他看到了她的睡脸,那么的安详,宁静,他的心中微微有一丝痛。梦,也许只是梦,可他总是免不了要担心。   在纱帘垂下的一瞬间,他似打定了主意,他俯低了身子,嘴唇按照记忆的方式抚上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我自己也有那么点迷惑了,成瑛爱着项陌,却宠着云璞,唉,这该是怎么样的一段三角恋啊。   改了几遍,估计审核都通不过,所以为了大家能顺利看到,把后半部分全部删掉了。   ☆、<第七章> 舅子   美人怀是英雄冢,已经起晚了半个时辰的成瑛对这句话有了深刻的体会,昨晚的畅情纵意有她的情不自禁,更多的是因为他的不顾一切,她猜不透他的心思,却愿意纵容他,她说过她给不了他爱,但她会宠着他,纵着他,就算他想要天上的星星她也会为他摘来。   她的朋友曾经笑她并不懂什么是真爱,可她就是固执的认为她对项陌的的确确是真的在爱,那种爱是深刻到骨子里的东西,并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替代的,正是由于这样,她才会给了云璞更多的纵容和宠溺。   她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他背对着她躺在床铺的内侧,被子只盖到了他的肩头,他白皙修长的脖颈露在被子外面,他后颈处的点点红痕也正是昨晚缠绵的印记,看到那里,她也不由得脸红,她何曾如此纵情过,即便与项陌在一起,她也能发乎情,止于礼,但对云璞,她却不能克制,也许是因为他已经是她的夫,所以,她才会如此?她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他乌黑光滑的长发披了一枕,竟是犹如黑缎般让人爱不释手。   她忍不住伸手想要抚摸,但想到他们几乎纵情了通宵,他并没有睡多少,她又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她站起身俯向他的耳畔,看到他红红的耳根,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温柔,这抹温柔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昨晚挑起那一场追逐的人竟然也会不好意思,她嘴唇微微勾起,轻轻地摇了摇头后,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他的肩头后,她才又重新俯近他的耳畔说:“今天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吧,呆会我让人服侍你洗个澡,外头我也已经找好了人,你去哪儿他们会跟着,娘和二爹那里你不用去请安了。以后要是谁要你去见他们,你就告诉他们我不许。”   保持着一个姿势躺着的人并没有回应,呼吸虽然还是很均匀,但那越渐深红的耳根却一再的表示他已经醒了,没起来只是不好意思罢了。   “不管你想要做什么,都有我。你再睡一会儿,我先走了。”成瑛在云璞的耳边轻轻地亲了下,便起身出了卧房。   一只白皙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而它去的方向正是成瑛刚才轻轻吻过的地方,手在那里轻轻地摩挲着,仿佛是在回味。   云璞慢慢的转过身,散落在颊边的青丝却遮不住他脸庞的红晕,他是真的不好意思,但更多的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昨晚的一切都是他主动,她被动的去接受,看到她和项陌那么亲密的相拥,还有他那真实的几乎让他后怕的梦,都让他不安,他怕终有一日,她会打破誓言,将那个表弟带到身边,到那时,他这个因为不得已而娶了的夫,还能被她这么呵护,这么疼宠着吗?   他不敢确定,但他不是个柔弱的男子,他从骨子里有着自己的骄傲,他不会求她,所以,他只要她一个孩子,有了这个孩子,哪怕有朝一日,她真的和那个表弟在一起了,他也可以笑着对她说,我愿意成全你们。因为他有她的孩子,有了孩子,他便可以坚强的生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接着便有轻轻地敲门声。   “姑爷,您醒了吗?我是惊蛰,是大小姐让我来伺候您的。”随着敲门声而来的是个柔和的声音,听声音外面的人大概有二十几岁,并不是年轻的侍儿。   云璞被这敲门声拉回到现实中来,他有些慌乱,被子下他的身体有因为纵情而留下的点点痕迹,要是被外人看到了会不会被笑话?   “姑爷,大小姐吩咐了,若是您醒了,便伺候您沐浴,她说泡个药澡对您身子有好处,而且,也易受孕。”外面的人并不着急,等了一会儿没见屋里有动静,便又接着说。   云璞听到这里,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他没想到成瑛竟然还吩咐了这个,他下意识的将被子拉了上来将自己连脸都蒙进了被子里,过了一会儿,他才又将脑袋伸到被子外面,轻声地说了句:“我醒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外面的人还是听到了,门不多会儿便被推开了,进来的果然是个二十四五岁的男子,跟着他进来的是两个男丁,看着身材都很魁梧,应该是常干力气活儿的奴仆,他们抬了一个大木桶,木桶里晃动着深黄色的浴汤,看的出是费了些心思找的药材。   两个男丁将木桶放下后,便退了出去,并没有多往床上看。   惊蛰走到床边时,云璞才看清楚这个男子的样貌,他的长相很普通,头发绾成了髻束在脑后,一身深青色的长袍将他修长的身材衬的格外的挺拔,看他的打扮大概是已经成过亲的了。   “姑爷,我是惊蛰,您大概不记得我了,您成亲的时候,我就在高升客栈担任司礼一职,以后就由我来服侍您。”惊蛰半弯着腰,恭敬地行了个礼,但云璞却怎么都无法从他身上看到一般下人该有的卑微,他给人的感觉倒有那么点像是,像是什么呢,云璞迷惑的看着他,他的笑容温和,闪动的目光中带了点鼓励,带了点关怀,就是没有卑微,对了,他就像是个朋友似的,倒不像是做别人奴仆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惊蛰那鼓励的目光时,他原本有的戒备悄悄地消失了,他拥着棉被半坐了起来,但腰却有那么点酸疼,他微微皱了皱眉,心中不免有些后悔,昨晚真的是太疯了,今天还是尝到了苦头。   “您是不是身子不太舒服?澡桶里的药材就是疏血化瘀的,您不妨多泡泡,对身子有好处。”惊蛰似乎是注意到了云璞的不适,为他做起了介绍。   云璞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他有点犹豫,他的衣服都在床头呢,他到底该不该光着身子面对这个尚算陌生的男子。   “大小姐吩咐我要帮姑爷按摩,我先去准备,姑爷请先进浴桶泡泡。”似乎是懂了云璞的纠结,惊蛰笑了笑,便出去了。   云璞坐在床上咬了半天的牙,最后一咬牙一闭眼,拼了,他推开被子扶着床柱站了起来,低头间,身上的红红紫紫的痕迹让他又是一阵脸红,忍住了身上的不适,他走到浴桶边,浓郁的药草味瞬间弥漫了鼻端。   他小心翼翼地踩着边上的木凳踏进了大木桶中,坐进木桶里后,浴汤只到他的胸口,并不算清澈的浴汤将他的身子掩在水面之下。   云璞刚坐下,惊蛰就进来了,与惊蛰面对面,他还是有些许的赧然,毕竟脖子上的吻痕并没有因为坐在浴桶中而被掩盖掉。   惊蛰似乎并没有注意云璞的表情,他温和着表情走到了云璞身后,从身边的小木箱里取出一个棉质的布巾盖在云璞的颈间,随着热水的蒸腾,他开始缓慢的推动他颈后的穴道。   云璞靠在浴桶边上,身上的酸胀麻木似乎都随着热水和身后的按压而慢慢地消失,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而且他也的确陷入了梦乡。   这一次,他没有做梦,而且踏实的睡了一觉,等他再醒的时候,竟然已经是午后了,舒服的睡了一觉,他微笑着睁开眼睛,看着已经熟悉了的床帐,他才想起他好像是在澡桶里睡着的,那现在?   他往下看看,他盖着被子,而在被子下,他能真切的感觉到他是穿着衣服的,那他是怎么出的浴桶?他后知后觉的想到,他睡着了,而那时候只有他和惊蛰,要是惊蛰把他弄出的浴桶,那他不是什么都看到了?   这么一想,他又是一阵脸红,脸红过后,便是再一次的下定决心,下一次,下一次,他一定不会这么冲动了。   门板被轻轻地推开,门板后出现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男孩年纪还小,但可以预见再过几年,也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男子,云璞朝门板那儿看去,他坐起身来,朝男孩招了招手。   “玉璋,快进来。”   成玉璋是成尚卿第三位夫婿戚氏生的唯一的孩子,因为戚氏出身自青楼,这几年也不受宠,所以成家除了大夫婿荆如柯和大小姐成瑛对这孩子是真心疼爱外,其他人都不过是尽着本分,与他并不亲。   而成玉璋虽说年纪小,却也懂得分好坏,成瑛和云璞成亲那天,他便见过云璞,对这位大姐夫也是十分亲近的。   他看到云璞招手让他进来,便高高兴兴的推开门走了进来。   “大姐夫,你病了吗?为什么到中午了,你还没起来?”成玉璋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好奇的看脸色泛着红润的云璞,看起来也不像是病了的样子啊。   云璞听到他这么问,脸上又飞起了红云,这位小小舅子还是个未出阁的公子,他又该怎么和他说那个原因呢。   “那,那个,姐夫没病,就是太困了,所以才会现在才起来。”他想了想,还是给出了这么个借口。   成玉璋倒也没多想,知道云璞没病,他脸上的表情更加高兴。站起身就要拉云璞往外走,而云璞也差点被他拉下了床,还好成玉璋的力气没他大,他扯住成玉璋,问道:“玉璋,你这是要拉我去哪儿?”   他边问,边左右看看,自己的衣服昨天明明是放在床头的,怎么不见了?   “哎呀,瞧我,大姐夫,我是想带你去看大哥,大哥弹的琴可好听了,平时,爹不让我出来,更不让我跟大哥在一起玩,今天好不容易出来,我就偷偷溜过来找你了。听说二爹送了对仙鹤给大哥,大哥正边看仙鹤,边编曲子呢,每次有什么新玩意儿,大哥准能编出好听的曲子来。我这不是着急么,就有点得意忘形了。”成玉璋一拍脑门,才想起还没告诉大姐夫要去哪儿,而且看大姐夫穿着中衣的样子,竟是有种别样的美,这要是被他这么拉出去,说不定要怎么被大姐骂呢,一想到大姐,他不由得伸了伸舌头,缩了缩脖子,一副怕挨骂的样子。   云璞看他可爱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他这个小小舅子长的模样俊不说,性子也跳脱的很,以后要是谁娶了他,只怕日子会过的很热闹。   等云璞收拾好了,和成玉璋去成家大少爷成玉实那儿时,已经又过了一刻钟。   因为大少爷成玉实是二夫婿刘氏的大儿子,所以便也有一座独立的院落,其院落中的奴仆竟也是比别个院落多出了一倍。   自从云璞嫁进成家以来,还从来没见过这位成家的大少爷,此番前来,他倒也有几分好奇他这位大小舅子该是什么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去参加一场婚礼,本来以为两天就能回来,没想到下起了大暴雪,直接被封在了农村,不通车,在哪儿呆了四五天。   很着急,但也没办法,今天想早点来更新,结果电脑又出了点毛病,所以直到此刻,才来更新。   怕大家着急,写完只修改了一遍就上传了,以后有时间我再好好修改,我会尽量多更新几章。   ☆、<第八章> 狭路   成玉实的院落并不如成玉敏的院落大,却是别有一番景致,院门上用楷书规矩的写着“实园”二字,这两个字是成玉实亲笔写的,亲自盯着人刻的,从这一点便可看出这位大少爷有多么看重这个院子。   实园门外种了几棵梅花树,此时,粉白色的梅花开得正艳,硬是把个本该是单调的院子衬得生气勃勃。   云璞和成玉璋两人打老远就看到这一树树的梅花,那繁花在这寒冷的时节开放,真让人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还没进到园子里,古琴那沉静古朴的声音便传了出来,琴声时续时断,听得出院子的主人正在用心的调试着琴曲。   “大姐夫,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大哥就是个呆子么,成天的不出门,要么就在屋里练字,刺绣,要么就在屋里弹琴,他都不嫌闷的。不过呢,大哥的曲子也真好听,每次谱完了曲子,他也只完整的弹一遍,好奇怪的人呢。”成玉璋站在云璞旁边,边说边比划。   你才是个奇怪的人吧,云璞好笑的想,听着传出的乐音,他也有几分出神,他好歹是唱戏出身,对音律也是通晓的,这乐曲的每一个音节,曲调都恰到好处,可见这位大少爷是个行家,不但擅长音律,且颇为精通。   “玉璋,大少爷这个人怎么样?”除了玉璋外,另外的成家人他都没什么好感,先是那位二爹,接着就是那位二小姐,他们一个顶一个让人生厌,现如今,他又被成玉璋拉来见这位大少爷,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成玉璋并不知道云璞心中的弯弯绕绕,一提起这位大哥,他的话就更多了。   “大哥这个人啊,就是有那么点痴,还有点胆小,不过,人倒不坏。大姐夫,你不用怕的,二爹他不在实园,我都让人问过了。”成玉璋挤了挤眼睛,笑嘻嘻的说,二爹对大姐夫做的事,他从他爹那儿也知道一些,不过,就算二爹真打什么主意,又怎么瞒得过大姐去,在他心里,大姐可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呢。   云璞听到成玉璋的话,不仅哑然失笑,原来那位二爹对他做的那点子事情,全府竟是都知道的。   “大姐夫,别愣着啦,快进去吧,要不,一会儿都听不到大哥的琴曲了,还有仙鹤。”成玉璋是个闲不下来的主儿,说着已经拉着云璞往里走了。   进了院子,云璞便被眼前那一道小型的瀑布所吸引,在门正对面的地方用石头圈起了一块地方,两块高大的深色石头伫立在眼前,不知如何引的水流,在石缝间有一方如练的瀑布泉涌而下,水流顺着石基搭成的水道又往西侧流去,再往西看,那里有一个池塘,在这样半冷不冷的季节里,那水面上竟然有升腾的雾气,这瀑布流入的地方竟然是温泉。   温泉虽说算不得什么稀罕的事物,但要在这北方之地找到并建造一处温泉,可以说造价不菲,由此可见造这温泉的人对院子的主人有多么疼爱,甚至已经超过了女儿。   云璞看到这里,心中没有半分羡慕,初初对这位大少爷的那点好感,竟也全都消失了,不为别的,只因为成家对成瑛的亏待。   本来在这世道里,女儿家就比男子金贵,他倒不是认为男子该被轻视,可是,自家的妻子连被平等对待的机会都没有。   不管是成瑛,就连成瑛的爹爹也没有被善待,他胸中的那股郁闷之气刹时弥漫了整个胸膛。   他挣开成玉璋拉着的手就要往回走,成玉璋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赶紧追着云璞喊:“大姐夫,你怎么走了?我们还没进去听大哥弹琴呢。”   云璞边走,心里边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该干点什么,帮帮成瑛。   “哎呀,是云璞哥哥来了吗?”云璞正要离开实园,身后却传来祁珊瑚那不高不低,却故作平易近人的柔和嗓音。   听到这个声音,云璞有那么点不舒服,他还真真切切的记得在成衣店与这个人初次见面的情景。   那时,他以为这个男子与成瑛一定有着什么亲密关系,可直到成瑛娶了自己后,他才知道这男子那时不过是故意做了个假象,为的大概就是杜绝别的男子对成瑛的靠近。   祁珊瑚对自己的妻子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不得而知,但他那过于矫饰的态度却让人无法对他产生好感。   现在他们两人算是真真的情敌关系了,在这里见了面,也可以说狭路相逢,就不知道谁会是笑在最后的那一人了。   云璞转过身子,成玉实绣楼门前台阶上站着的正是穿着一身素色锦袍的祁珊瑚,在这还算寒冷的天气里,他那一身锦袍不但不显得突兀招摇,反而将他本身的特优点都衬托了出来,他不亏是出自刺绣之家了,那锦袍上的绣纹图样竟是巧夺天工般炫人眼目。   他站在高出地面三级的台阶上傲然俯视着站在平地上的云璞,虽说他的面容呈现出一抹平和从容,但他眼中睥睨一切的姿态却毫不掩饰的显露在云璞的面前。   “祁公子这一声‘哥’可是折煞云璞了,按辈分算云璞该管祁公子叫一声小叔叔的。”云璞淡淡一笑,从容的回道。   他可不是什么被养在深闺里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家公子或者唯唯诺诺的小家少爷,要说反唇相讥的事,他也是会的,平日没有,并不代表他软弱可欺,只是他不屑为之罢了。   祁珊瑚没想到这样一个低贱的人竟然会拿这样的话来对付自己,他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了下,便又强自镇定下来。   在成衣店他第一次见云璞时,就觉得他是个威胁,那时,他想到的就是先下手,就算成瑛不对自己有什么表示,至少可以杜绝别的男子打成瑛的主意,。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只是棋差一招,便被眼前的男子捷足先登了。   再见他便是在婚礼上,而那时他是观礼的客人,而他却成了他认定的妻子的夫婿,祁珊瑚心中有嫉妒,但他也深知若是硬要缠着成瑛,最后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所以,他改变了最先的计划,借着表哥戚氏这个理由,他住了下来,祁家堡的事,除了成瑛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在成家,每个人都因为他是祁家堡的公子而对他礼遇有加,也正因如此,他才可以在各个院落里自由的出入。   起初,他以为荆如柯这样一个备受冷落的男子,他稍加关心,定然能够取得他的信任,却没想到荆如柯对他的频繁到访虽没表示出反感,却也并不热情。   在成瑛的婚姻上,荆如柯也并不干涉,这样一来,他的刻意讨好,反而有那么点画蛇添足了。   所以,他又转而投向了成尚卿二夫婿刘氏这里,期望能够有所斩获,与刘氏来往了几次后,他才发现这刘氏表面看起来温柔贤淑,但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他的打算竟是想要独吞成家的产业,还想要他嫁给他的女儿,达到拉拢祁家堡,挤走成瑛的目的。   无论在公在私,他都看好成瑛,刘氏的做法多少让他有些不愿意与之为伍,借着来看仙鹤的机会,他躲到了事最少的大少爷这,却没想到竟巧遇了云璞。   难得的机会送上门了,他又怎么会放过,所以,他才会急忙出了绣楼喊住了他。   “呵,云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呢,你如今得偿所愿了,还何必和我一般计较。对了,早上的时候还看到成瑛姐了,她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去店里,我想我毕竟是个还未出阁的男儿家,和个成了亲的女子一起走不好,所以,我没答应她。”祁珊瑚说着已经走下了台阶,轻移脚步走到了云璞跟前,脸上闪过一抹羞涩。   云璞听他说的话,开始还有那么点疑惑,但旋即想到成瑛并不是个会沾花惹草的人,便将心中的顾虑和疑惑打消了。他虽然不知道祁珊瑚打算如何,心中却已升起了戒备,不过,旁边倒有人给他省了事。   “小叔叔,你怎么在这儿?我记得你和我爹说过要去成衣店找大姐的吧?早上,大姐走的时候,我怎么没看见你?”成玉璋闪着无辜的大眼看着祁珊瑚,脸上的表情满是疑惑,他毕竟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没什么心眼儿,在他爹那儿听来的事便这么顺嘴说了。   云璞一听这话,忍不住想笑,但还是极力忍了下来。   祁珊瑚被戳破了谎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心里暗暗骂着成玉璋多事,脸上却依然笑颜如花。   “玉璋,那是你听错了,我怎么会说去找你大姐,早上,她明明就在门口遇上我了,还问我去不去的,我是为了避嫌,才到大少爷这儿看仙鹤的。”他早上的确看到了成瑛,也打算再试试说服她和她一起去成衣店,但成瑛那个女人竟然说不方便带他一起去,哼,她以为她拒绝了他,他便会轻易放手么。   成玉璋眨巴了几下大眼睛,眼中满是疑惑,他听错了吗?那可是他亲耳听到的呢,怎么会错。   祁珊瑚矢口否认玉璋的话,云璞却明白了一些事,祁珊瑚果然是对成瑛有意的,而且照眼下的情形,他并不打算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今天能多发几章,大概因为匆忙会有错漏之处,各位亲请多包涵,多提意见,等时间允许的时候,我会再好好修一修文的。O(∩_∩)O~   ☆、<第九章> 玉实   三人说话间,已有奴仆出来,那男仆对三人说,大少爷有请大姑爷进去。   云璞并不了解这位大少爷,又见到祁珊瑚出现在这里,他一时间对这个成家的大少爷也拿不准究竟是该以平和的心态对待好还是拿出戒备的心态对待。   祁珊瑚则是对大少爷成玉实请云璞进去这件事感到意外,这成家大少爷他是见过几次的,给他的印象都是有事的时候能避则避,绝不将麻烦惹上身,而对云璞,他就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就拿那一场婚礼来说吧,他就没有参加,可见他并不愿意搅进那浑水里去。   此时,他邀请云璞进屋,为的是什么呢?   成玉璋却是没有另两人那么多的心思,一听说成玉实让他们进去,赶紧拉了云璞,叫上祁珊瑚往里走。   云璞心中疑云丛丛,被动的跟着成玉璋往成玉实的绣楼走,也无心观赏四处的景色。   随着男仆进了绣楼,转过屏风,一阵摧折人心的曲调登时响起,震得云璞心头一颤,他人就这么被定在了原处。   随着琴音的起伏,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直达他的心窝,他有一瞬间好像就要停止呼吸,久久一个音节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位就是大姐夫吗?”琴音稍停,一个平实而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云璞朝声音的来处看去,琴后坐着的男子朗目疏眉,唇红齿白,倒真的有一种沉静地好似古琴琴韵的味道。   他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一身白衣倒是衬得他有几分飘逸,而他弯弯的眼眸中微带着的笑意,让云璞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这样的一个男子,真的让他无法用戒备的心情去对待,眼前的男子没有刘氏的精明,也没有祁珊瑚的矫揉造作,更没有项陌那种无根无由的柔弱,他就是沉静的好似一弯清水,似乎可以在任意的环境下生存下去。   “我是云璞,你是玉实?”既然确定了眼前的男子没有威胁,云璞也释放了自己的善意,他没有继续用“大少爷”这个词去称呼成玉实,反而用了很亲切的“玉实”二字,其态度便可窥见一斑。   成玉实站起身来盈盈一礼,端的是稳重得体,却又没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   “大姐夫,玉实在这儿给你见礼了。”   云璞并不是个在意虚礼的人,见成玉实真心实意的对待自己,他赶紧走过来扶住他的胳膊,止住了他这一礼。   “玉实弟弟,你别这么多礼,都是一家人,这就见外了。”   成玉实笑着扶了云璞到旁边的一个大蒲团上坐下,自己又在古琴旁坐定,也直到此时,云璞才发现这个房间里并没有如其他人的房间那样有很多的桌椅器具,这里更多的就是蒲团,圆的,方的,大的,小的,应有尽有。   祁珊瑚本以为成玉实请云璞进来,为的不过就是看看这个戏子姐夫的真面目,却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对云璞如此礼遇对待,看到这里,他的心中竟有种不安。   成玉敏在刘氏的心中或许有着不一般的地位,不过并不能是最重要的,而这个成玉实虽为男儿身,但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看的出用心,那可不是说地位不一般就能做到的。   “玉实弟弟,你刚刚的这首曲子真不错,就是在转音的地方,有那么点过了。羽音应该更柔和一些,这样就不会破音了。”祁珊瑚走过来,脸上的笑容依然是可亲的。   成玉实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不说话,而云璞脸上的表情有那么点古怪,却也没说什么。   只有一直坐不住,站起来四处找仙鹤的成玉璋一语道破了天机。   “大哥,你不是说这首曲子是给那两只仙鹤写的,要写出飘逸么,可你的曲子也不见飘逸,反而多了些沉闷,还有就是仙鹤呢?”没找到仙鹤的成玉璋跑回来问。   成玉实摇了摇头,招手让他过来。   “那两只仙鹤被关在笼子里多不自由,我看着也难受,索性放了它们自由去。”这首曲子也是他看到那两只相依为命的仙鹤被关在笼子里的景况后有感而发写的。   所以,祁珊瑚所说的什么过了其实并没有说在点子上,那种被囚禁在一处的感受,没人比他知道的更清楚。   而那两只仙鹤就如同他一般,他怎能看那两只生灵因他而被困。   祁珊瑚本意是要和成玉实拉近关系的,却没想到出了个大糗,他有些呆不住了,索性就向成玉实告辞了。   成玉实并没多做挽留,等人走了以后,云璞才开口。   “玉实弟弟,你是有什么心事吗?听你的琴曲,似乎有很多难以纾解的心事,你若是不嫌弃,不妨和我说说。”   成玉实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原本他的确是打算独善其身的,可惜世事弄人,他有太多的无奈无处可说,他以为身为男子此生只能被爹娘摆布生活,却没想到云璞完全不同于一般男子,而且从他刚进来时的反应看,他是真的听得懂他的琴曲。   “大姐夫,你也是一个男子,你说男子是不是就该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得一知心人相伴一生,可连这样的小小愿望,只怕也要难以实现了。   云璞心中诧异,他没想到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里的男子,竟然会有这样的疑问,迟疑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玉实,这件事,其实我给不了你更好地答案,我并没有父母可以依靠,别人都说我嫁进豪门,是我高攀,可嫁进了豪门就幸福了吗?这些只有自己知道,很多时候我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但若是一味的退缩不敢往前走,只怕连一丝一毫幸福的边都不会抓到。”   云璞说话时,成玉实一直都在认真地听,而在云璞话完之时,他晦暗的眼中出现了更为明亮的光芒。   “玉实,我们来看仙鹤了。”在静谧的空间里,突然出现一个清亮的年轻女子的声音,而杂沓的脚步声显示,她并不是一个人。   不仅云璞意外,就连成玉实也很意外,这个时候竟然还会有人来。   屋内的几个人都朝屏风看去,只见从屏风后走过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她的头发用红色的丝带扎成一束,身上披一件红色披风,内里是青色的短打功夫服,腰间还佩着一把宝剑,这一身装束让本来就英气十足的女子更加英姿飒爽。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穿青色袄袍的男孩,男孩的头发用青色丝巾扎在脖颈后,模样倒是清秀的很,就是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极为郁闷的。   云璞看到那男孩时,眼中有抹疑惑,那男孩竟是似曾相识的。   “云师兄,你怎么也在这儿?”那男孩看到云璞时,一扫之前的郁闷,一下子就跑到了他跟前抓住了他的手。   云璞怔了怔,终于确定了这个就是他认识的那个小豆子,她,他竟然恢复了男儿装束。   他失笑的看着因为小豆子跑到自己跟前而变脸的女子,看来小豆子这段时间的无影无踪是和她有关了,只是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办法让小豆子肯穿回男儿装的。   “三姐,你怎么有时间到我这儿来?”成玉实笑着和女子打招呼,从称呼看,这女子竟然是成家的三小姐成玉凤。   成玉凤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陪着走了好几天的小人儿,竟然抛下自己奔向了那个男人的怀抱,都是男的,他究竟高兴个什么劲儿。   她阴着脸走过来将小豆子从云璞身边拉回来,然后煞有介事的警告道:“以后没我允许,不准随便抓别人的手,男人的手也不行,尤其是陌生男人的手更不行。”   云璞一愣,然后微微低了头,却是忍不住笑了,看来小豆子终于也找到了一个疼爱他的人了。   一旁的成玉实也被自家姐姐的粗鲁举动吓了一跳,等回过味来,便不加克制的笑了起来,边笑还不忘将云璞的身份告诉给成玉凤。   “呵呵,三姐呀,他是大姐夫,可不是陌生男人。”   成玉凤愣怔了下,表情有些尴尬,大姐成亲的时候,她并没有去观礼,所以也就没见过这位大姐夫的面,想想刚才小豆子是叫这个人“云师兄”的吧,而且小豆子也说了,他的云师兄就是成家大小姐的夫婿。   这一下,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她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子,走过来,也不扭捏便向云璞道歉:“大姐夫,对不住了,是玉凤无礼了,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三妹如此豪爽,我又怎么会怪你。”云璞对豪爽的人倒也不为难,受了她一礼,笑着回道。   被成玉凤拉开后,小豆子一直都很不满意,等到成玉凤向云璞提亲,说要娶小豆子时,小豆子反而脸红着并没有反对。   云璞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半天,似有所悟,没有立刻答应成玉凤的求亲,却把小豆子拉到了一边。   他虽然不是小豆子的亲人,但和他相处了这么久,他已经拿他当成了自己的兄弟,看成玉凤也不像个纨绔子女,而且看小豆子的样子,大概也是中意她的,既然两个人都有这个意思,他也愿意成人之美,但前提必须是小豆子自己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更新两章,明天上午会继续更新。   ☆、<第十章> 一年   小豆子是男儿身这件事,云璞是从那次小豆子让他给做棉衣的时候知道的。也是从那时起,云璞对小豆子就像弟弟一样的在照顾,关心,外人都以为他和小豆子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无论小豆子是男是女,他都不可能和他有任何不清白的事。   在成玉实的绣楼里,成玉凤对小豆子的独占欲让他欣慰,但同时也让他担心,不是怕小豆子配不上成玉凤,而是在这个复杂的家庭里,小豆子能否应付得了。   “大姐夫,你放心,我从小就在山上学武,也很少回来,这次要不是大姐成亲,我会继续在外面闯荡。我喜欢小豆子,娶他,就是我对他的承诺。以后,我会带着他一起走,成家的事我也不打算参与。”   成玉凤的一席话,让云璞一直放不下的心,终于放下了,看着小豆子与成玉凤如同欢喜冤家般的斗嘴,他很羡慕,就算小豆子再闹,因为有爱,成玉凤依然会宠着他,爱护他,与成瑛,只怕是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又坐了一会儿,天色渐黑,惊蛰进来告诉云璞,成瑛已经回来了,让问问他是否要回去吃饭。   云璞听说成瑛回来了,心大跳了几下,却又有些犹豫,昨晚的事虽说因为在成玉实这儿呆着,被他压到了心底,可到底是确实发生了,他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他还是决定要回去见她,毕竟他们是夫妻,真的能一辈子躲着她吗?   “大姐夫,大姐其实是个很专情的人,她对项陌,我觉得并不是爱,你别放弃大姐。”云璞临走时,成玉凤追了出来,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想说,大概是性格使然,她并没有迟疑很久,便开诚布公的说了。   云璞看着面前爽朗的女子,心中不仅为小豆子高兴,这样的女子真的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嗯,我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不过,我会等她的。”云璞被成玉凤的话所感染,本有些黯淡的脸上又重新焕发出了生气,或许他是当局者迷,所以才没有看清楚事情的真相?他微笑着对成玉凤说。   成玉凤点了点头,她相信面前这个男子才是真的能为大姐带来幸福的人,而那个项陌,并非是值得大姐付出真心的人,她希望大姐能够幸福,这也是她作为妹妹能够为她做的一点点事了。   等云璞回到丹桂院的时候,小小饭厅的桌子上摆满了饭菜。   而桌旁却不见成瑛,没有见到成瑛,云璞有些失望,但也有一点放松,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刚才回来的路上,他还真担心一回来就要面对她,她虽然说是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支持,可人心是最易变的,就算成瑛是不受宠的大小姐,可到底她是有钱人家的女儿。   他坐在饭桌边,默默地想着心事,而刚刚洗了个澡回来的成瑛看到的就是他坐在桌旁盯着烛火发呆的样子。   “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成瑛用大布巾擦了擦微湿的头发,边走过来问道,她可是特意让人做了些平时看他爱吃的饭菜,他不喜欢吗?   听到成瑛的声音,云璞不自觉地耳根泛出红润来,他又想到了昨晚的那一场缠绵悱恻的情/事,她的声音很柔和,在情动之时有一种低低的沙哑的诱惑,让人不自禁的会投入那场追逐之中。   成瑛坐到他旁边,歪着脖子看他,看到他红红的脸庞,忍不住被他那一低头的温柔所吸引。   “是不舒服?”她贴着他的颊边轻声的问道。   云璞愕然,但随即又想到了今早的那一场药汤浴,便用力的摇了摇头。   “你……还是吃饭吧,玉实那儿的仙鹤好看吗?”成瑛看出了他的不自在,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之后便动手为他盛汤。   云璞在她温暖的气息离开后,才回过神来,看她正在盛汤,赶紧站起身来,抢着要盛汤,因为动作过大,险些让热汤烫了他的手,幸好成瑛的动作够快,拉住了他,只是这样两个人的身子又不可避免的贴在了一起。   成瑛柔软的身体贴在云璞的身后,让云璞有一瞬间热气往上涌。他别扭的稍稍动了下身子,却又被成瑛固定在了怀里。   “云璞,你说要个孩子的,是不是?”成瑛的气息又扑向了云璞的耳际,云璞因为她的这句话僵住了身子。   云璞想起了昨晚的噩梦,更想起了那一场他不愿意面对的拥抱,他那么渴望着一个孩子,不是因为他想要孩子拴住她,更不是想要用孩子得到什么,而是他希望能有一个念想。   她会是怎么想他的呢?   “我,我喜欢孩子,要是,要是你不要,那,那我就……”他的话还没说完,嘴唇边就被一个柔软的手指抵住了,随之而来的是成瑛柔软的嘴唇。   柔柔的嘴唇抵在他的唇边,淡淡地栀子花的香味便盈满鼻间。   不带情/欲的吻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他们彼此相拥,待她的唇离开他的唇齿间时,他的眼眸中闪动着迷离。   “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会不要,要是你有了,我们就好好的疼爱他。”她的手滑向他的腹间,他的身子颤了颤,微微合起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迷惑,随即像是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的眼眸睁大,似乎是不敢相信般的看着她。   “谁说我不要孩子了?今早的那一桶药汤,我不是嘱咐惊蛰告诉你是让你养身子的,虽然我没想那么早就要孩子,不过,要是你想,要一个又能怎么样?”她含笑的看着他。   云璞抿了抿嘴唇,眼中的喜悦渐渐加深,她说她要他生的孩子,她说会好好疼爱那个孩子。   她搂着他的腰,脸颊与他的相贴。   他的心中泛出层层的暖意,他想如果可以和她这样过完一生,应该也会很幸福的吧。   正月三十,除夕之夜。   就算成瑛再怎么不喜欢与自己家的人坐在一起吃饭,在大年夜这一天,她还是带着云璞坐在成尚卿特意摆出的全家宴上,除了荆如柯没有在坐外,其他的成家人都在桌上,就连小豆子也被安排在了一张桌上。   整个桌子上的饭菜很丰盛,成瑛不时的为云璞夹几筷子菜,就连螃蟹,成瑛都会为云璞拨好了壳放在碗里,两个人虽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亲昵地动作,但那温暖的互动,却也羡煞不少人。   而坐在成玉敏身边的项陌,虽说没有被冷落,却也不会如成瑛和云璞那般融洽。   成玉敏跟身边的人说了一会儿话,似乎也注意到了成瑛和云璞之间那种似有若无的情感互动,她撇了下嘴,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她伸长了筷子,夹了个虾仁放在项陌的碗里。   “唔……”项陌在闻到虾仁的味道时,忍不住捂住嘴干呕了声。   这一声,便引来了众人的注意,就连还在对成瑛和云璞嫉妒着的成玉敏也难免要关心一下。   “陌儿,你是不是有了?”刘氏带着惊喜的眼神看向项陌。   项陌的脸色有些泛白,他刚刚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便被刘氏的话惊的一僵,他下意识地抚向腹部,他的神色变了几变,他有了?难道他有了成玉敏的孩子?想到这里,他既惊恐又有着隐隐的说不清楚的喜悦。   “爹,我不知道,就是最近闻到腥的,总想吐。”他抬起头来,脸上是似水的柔和。   在外人看来或许是因为他在害羞,所以才脸红,而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这个孩子或许真的可以为他带来什么。   自从上次在成衣店,成瑛和他说出那么壁垒分明的话后,她就有意躲着他,他知道成瑛是个责任感太重的人,娶了那个云璞,便是打算一辈子好好照顾着的,可是,她不是最疼爱他的吗?以前,他做错了事,她都会原谅他,难道这次她就不能了。   她不会的,他觉得她会说出那样的话,只是因为她还在生气,要是他有什么事的话,她一定会回到他身边的,说不定这个孩子……   想到这里,他发自内心的想笑。   而成玉敏在得知自己要有后代以后,那种对成瑛的嫉妒和对项陌那种独占欲也消失了,她脸上带着喜悦,还有那么点手足无措,她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肚子,却又担心摸坏了。   “我看陌儿是有了,待会找个大夫来看看。尚卿,看来咱们要有孙女抱了。”在一旁看的高兴地刘氏,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对身边的成尚卿说着,似乎很确定就是女孩一样。   而坐在对面的成瑛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有那么点茫然,还有点苦涩。   她紧紧的握住手中的筷子,而不知何时,她的手也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她低头看去,发现那手是云璞的,她抬起头来看向身侧,他的眼中满是担心。   这一晚,整个饭桌上的人都各怀着心思,而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在为项陌或许已经有了身孕而高兴。只有云璞是在为成瑛的心情而担心。   夜已经深了,云璞已经睡着,成瑛却怎么都无法入睡,她穿了衣服,悄悄的离开了房间。   在门被轻轻合上的瞬间,云璞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有掩不住的难过,他知道她今晚定然是睡不着的,他也在想,她会不会去找项陌,他还想,若是她真的去找项陌了,他一定不能难过。   可是,她真的离开了卧房,他又觉得真的好难受,那种被人抛下的感觉真的真的很难受。   他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过。   窗外有烟火滑过,新年本该是高兴而团圆的,他们的新年却带了那么点淡淡的忧伤。   离开卧房的成瑛并没有去找项陌,她清楚的知道,项陌如今已经为人夫,为人父了,若是她对他纠缠不休,那么最后只能给他带来痛苦。   她答应了云璞,要和他好好生活,要好好的去疼爱他们的孩子。   孩子啊,一想起这个词,她的心窝就钝痛不已,曾经,她和项陌许下愿望,将来要生几个小孩子,给他们最幸福的生活,而如今物是人非,他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荆如柯的院落,她看着还依然明亮的灯火,犹豫了下,便走了进去。   此刻,大概只有爹爹能够了解她的心情吧,虽然她并不愿意让爹爹知道她的难过。   一走进屋里,那淡淡的檀香味便扑鼻而来,这香有种安定人心的作用。   爹爹那瘦削单薄的身影还在蒲团上安坐,她走到蒲团边,就那么席地而坐了。   荆如柯放下念珠,侧了头看向自己的女儿,知女莫若父,看到她微微皱眉的样子,便知道她有心事。   “是因为陌儿有了身孕的事?”   成瑛苦笑,她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自家的爹爹。   “爹,我知道到了这个时候,我应该放下,可是,我做不到。”   荆如柯伸手摸了摸成瑛的发际,在他眼里,成瑛还是个孩子,她会有想不通的时候在所难免。   “瑛娃,带着云璞离开成家吧。”这是他一直就想说的话,只是她不愿意,他也没有勉强,可现如今,她有了夫婿,那孩子看的出也是个痴情的孩子,现在,他的女儿还陷在上一段感情里出不来,他若是再不帮帮她,只怕不仅会害了自己的女儿,就连那个孩子也会有危险的。   “爹,可是,我不能走,我走了,您怎么办?”成瑛有些着急,离开成家不是不能,但她却不能不管自己的爹爹。   荆如柯笑着看着自己的女儿,他此生最欣慰的莫过于生了这么个好女儿。   “孩子,听我的话,带着云璞走吧,我已经是这样了,离不离开成家,已经没有什么好计较了。云璞是个好孩子,你好好对他,陌儿,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好坏就看他自己吧。”   成瑛蹙起了眉,她始终放不下的就是爹爹,她抓住荆如柯的手,坚定的说:“爹,您给我一年时间,如果一年后,我还做不到,我会带着云璞离开成家。”就让她做最后的努力吧。   荆如柯担忧的看着女儿,低低的叹了口气,这孩子的固执,他是无法说动了。   “好吧,不过,千万别做傻事,云璞那孩子是个好孩子,别辜负他。”他点了点头,再难劝动,他便不劝了。   成瑛回到自己的卧房时,云璞还在睡,只是他的姿势有些奇怪,他竟是将被子裹在身上,连脸颊都蒙在了被子里。   她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伸手揽过他的身子,他的身子滚热,正好将她身上的寒冷驱赶走了,而他真实的体温也将她心上的点点寒意驱赶了出去。   他在她怀里动了动,转过身,抱住了她。   她也忍不住贴在他的身上,手钻进他的衣服里,他的心怦怦怦跳的很快。   他滑腻的肌肤在她的手下散发着热力,不知是谁先挑起了这又一场热情的追逐。   大年初一,成家便有宾客盈门。   因为成瑛的不受宠,所以丹桂院有些冷清,但两人也乐的没人来打扰。   成瑛因为店里有点事,先出去了一趟,云璞无事可做,便又琢磨着想要在院子里种点什么。   正在他蹲在地上铲小园里的一块地的时候,忽然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在靠近。   等他想要站起身来看看情形时,鼻间有一股酒气扑鼻。   一个晃晃荡荡的人影便朝他这方而来。   等他看清楚是谁之后,心中难免生出一股厌恶。   而那晃荡的人影,便就那么毫无顾忌的走到了他跟前。   “哟!小美人,你还真嫁给这个什么成大小姐了啊?不过,看这样子,这成大小姐也没什么,我还以为多了不起的人物,原来也不过如此,咯!”来人正是县令之女林金桂,她第一次看到云璞的时候,就看上了他的美貌,本想抢回去享用,却没想到被成瑛插了一杠子,后来,就一直有成瑛保着这个美人。   今天,她娘被邀来成家做客,她便也跟着来了,听说了成家的事后,她心里便痒痒的,她循着成玉敏告诉的路找到了这里,这云璞还真的在这里。   她看着面前美丽犹比当初更胜的云璞,忍不住伸出手来。   云璞躲过了伸来的手,怒视着她,这个女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还堂而皇之的在别人家里,调戏别人的夫婿。   “呸!臭戏子,你还不是给人玩的,你以为嫁了人,就可以清高了。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又怎么说成瑛,娶了一个别人不要的破鞋,哈哈--”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印出现在林金桂的脸上,林金桂那咧开的嘴,还没来的及合上,便生生挨了一巴掌。   云璞气的身子直哆嗦,而成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紧紧地抱着云璞,而那一声响亮的巴掌,正出自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字数比较多,呵呵。   ☆、<第十一章> 怒气   冬季里空气是干冷而刺骨的,林金桂因为酒喝的多,只穿了件翻毛的小袄便出来了,却并没觉得有多冷,她脸颊本就红彤彤的,现在,加了一个巴掌印,也没显得多明显。   捂着被打疼的地方,她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半天,才缓过神来,这一缓过神来可是不得了。   “你你你--”她左手捂脸,右手哆嗦着指着抱着云璞,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成瑛。   “林大小姐,你好像忘记了林县令那批布料还在我手里,还有城东红萼馆的方晓倌,你--不会忘了吧?”成瑛嘴角勾出一个冷笑,话也寒如冰珠。   林金桂本来因为听到成尚卿与自家娘亲的话,觉得这个成瑛似乎并不怎么有地位的样子,可一听说娘亲的那批布和方晓倌,她立刻就清醒了,不知道是因为冷或者是别的什么她打了个颤。   林县令的确托成家卖一批布料,但那匹布的来路却并不正当,而且国家也明令禁止三品以下官员做生意,她娘这算是铤而走险。   再说起那个方晓倌,他本来是官伎,她就是看上他的嫩和纯,没想到他抵死不从,她才不管那些,叫几个手下轮番伺候了他一顿,结果,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不禁玩,还没等她玩够,人就死了。   后来,才知道这个方晓倌还有些来历,要不是成家疏通,压下了这件事,只怕她现在就被押进京城,脑袋都不知道掉了几回了。   她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通过成瑛的手办的,她娘没有跟她提过,她还以为是成尚卿,她在心里暗暗咬了咬牙,这次,她就忍了。   “你?成瑛,你给我等着,你不会永远这么得意。”就算面子上挂不住,林金桂临走之前还是恶狠狠地下了警告。   成瑛耸了耸肩,做了个请的手势,却是毫不在乎。   等人走远了,成瑛才转过来看云璞,发现他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吓着了?嗯?”她看着他的头顶,低低的问,她自己都不自知,她看着他的眼神有多么的温柔。   云璞半天都没说话,只是盯着手里的小花铲出神。   成瑛也不催他,两个人就那么相对而站,她修长的手臂就那么围拢在他的腰际,像是一个圆,将他保护在里面。   “为什么?”云璞的声音很低,还有些哑,他没有抬头看她,他真的怕看到她故作无所谓的表情。   她有些诧异,她还以为他不想说话呢。   “你说的是为林县令卖布的事?”她像是知道他想要问的是什么似的,问道。   云璞几乎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成瑛的眼中闪过无奈,他本是个干脆爽快的男子,何时,他也学会了用头顶来面对事情了,她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他还没来得及隐藏起他脸上的愤怒。   她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有点不明白似的,愣了下,才又问:“为什么生气?”她不懂他究竟是怎么了,林金桂的羞辱固然让人气愤,但她已经为他出了气了,他怎么还在生气。   “方……方晓倌,方晓倌是谁?他怎么了?你又做了些什么?”他不是个笨人,那应该是个男子的名字吧,而且红萼馆怎么听都像是妓馆的名字,她怎么会和林县令扯在一起,又怎么会和那妓馆的男人有牵扯的。他可以容忍她对项陌念念不忘,却无法容忍她背着他找妓馆里的男人,难道,难道他就不如那妓馆里的人?那个林金桂说他是破鞋,他也承认在戏园子里有那么些个哥儿为了挣的多,挣的快,而出卖身体,可他不是,所以,他才会生气。可她成瑛要是轻贱了他,那他也是不能容的。   他的眼泛着红,脸上因为气愤也泛着红潮,出口的话尖锐而高亢,完全不是平时的他该有的样子。   成瑛被他难得的怒气给震住了,也忘了要怎么反应,她一直都没看他发过火,她也一直以为他虽然性子傲了点,但人却是随和的,没想到今天因为一个伎子他竟然发了这么大的火,她仔细地盯着他看,想要知道他究竟是因为她帮林县令办事而生气,还是因为那个伎子而生气,结果,她发现当他生气时,她是全然无从猜测他生气的原因的。   “方晓倌是个伎子,他死了,是林金桂带人害死的,死者还有亲人,准备告林金桂,我帮她把事情压下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云璞面前,她不想隐瞒。   云璞一心以为成瑛或许是因为厌倦了他,可听到的事却又让他难以接受,一个男人死了,是被害死的,而她成瑛却是帮凶,至少她是帮了凶手逍遥法外的人。   他用力推开她,像是从未见过她一般瞪大了眼。   成瑛没想到自己的坦白竟然让他疏离了自己,她往前一步,他便后退一步。   “云璞,你听我说……”成瑛有点无措,她想解释,可云璞却咬紧下唇摇了摇头,他的脸上有着痛苦而又麻木的表情。   “我……我那样做是为了……”云璞在听到她想要解释后,扔下小花铲转身往屋里奔,好似后面有恶鬼在追赶般快速。   成瑛追了几步,看着急匆匆跑进屋里,并大力关上门的云璞,她无力的垂下了手,她能明白他在听到这件事后的心情,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会那么做,可是,有些事若是你不那么做,只怕也根本没有什么更好地选择。   她微微露出一个苦笑,望着紧闭的门扇,她走回来捡起地上的小花铲,就在刚才她听到林金桂那么说他时,她恨不得剥了她的皮,云璞是那么好的一个男子,那样的一个词,怎么可以用在他身上。那一巴掌就算是她替他打的,迟早有一日,她会让恶人得到报应,只是,还不到时候。   她默默地蹲下身,在云璞开垦的一小块土地上继续翻着土,爹爹说的对,她是该带着云璞离开成家,有着质朴心思的他并不适合在这大宅院里争斗,更何况她的前路究竟会如何,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翻开湿湿的泥土,有一个褐色的土块被拱了起来,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等待那一小块土下翻出新鲜的生命。   果然,不多会儿,一个暗红色的细长的东西蠕动而出,她的眼睛亮了下,是蚯蚓,它正在奋力的想要脱出桎梏,寻找新的生机,而它这样的举动也为泥土带来了新的气息。   无论是人或者其他的什么生物,在想要得到新生活的时候都是需要付出努力的,而她在这条奔向新生活的道路上并不寂寞,至少还有云璞,还有爹。   她扔下小花铲,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往屋里走去,她要告诉他,她并不是他想的那样的人。   或许他对她做的事有着恼怒,有不理解,可如果她连对他解释,求得他谅解这样小小的事都不去做,只怕她也不值得他真心对待。   即想即行,她推门进了屋,而内屋的门却被插上了,她推了两下,却没有推开。   她索性不推了,就那么站在门口对屋里的人说道:“云璞,我知道你生气了,我也承认我做的事算不得有多光明。甚至你会觉得我和他们一样丧尽天良,猪狗不如。那个方晓倌是个官伎,他家里的人犯了案子,方家全家被抄,只剩下了他和他姐姐,他姐姐是个书生,百无一用,他死了,他姐姐要告官,这件事,林县令怎么会不知道,她也有意要压下,而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制造一两起意外对林县令来说并不难,只怕那方晓倌的姐姐还没出县城,人就会因劫匪劫财而死。我压下了这件事,他的姐姐我也妥善安排了,只要人活着,还愁不能报仇雪恨嘛。”   成瑛缓缓说完这件事,便停了下来,房内没有任何声音,她吐出一口气,有些黯然,他还是不肯相信她。   就在她转身的一刻,门由内打开,门口站着表情复杂的云璞。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有亲会说我更新的太不稳定了,上一周的确如此,因为申请了榜单,而随后又因为去了乡下被隔在那儿好几天,回来赶榜单,所以字数上和更新上就明显的不稳定。不过,下一周我会尽量调整,有规律的更新,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和喜欢这篇文,谢谢!O(∩_∩)O~   ☆、<第十二章> 翻脸   成瑛看到云璞,眼睛瞬间闪亮,她转回身想要拉住他,可惜云璞嘴唇翕动了几下,没给她抓住自己手的机会,只淡淡地说了句:“外面冷,进来说吧。”便又回了屋里。   她眼神闪了几闪,唇角带着细微的笑,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她在外面冻着,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有时候她就是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而她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她自己也会唾弃自己,她竟也是如此恶劣。   她进了屋,反身将门关严,屋里因为还烧着地龙,所以自然是比外面暖和了许多,而摊在桌子上的书还是她走时的模样,想必他刚才在屋里并没有真的不理她,他是在认真听她说话的。   云璞正坐在靠床里的位置,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忙什么,她好奇的想要探过头去看,又怕让他不高兴,便就站在他身旁不远处观望着。   “我能见见方晓倌的姐姐吗?”不知云璞收拾了些什么,不多会儿,他站起身来,手上已经多了个方形布包,他的脸绷着,没有任何缓和。   成瑛满心以为他心疼自己,想来闹点小脾气一会儿也就过了,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是要去看那方晓倌的姐姐。   他一个男子,为人夫的去看个陌生女人,他就不问问她会怎么想?   成瑛本来还算温和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站在那儿不动,只是看着面前昂着下巴的人。   “你真的要见她?”她低低地问道,这是她给他的机会,若是他不懂把握,也别怪她翻脸。   云璞哪里能想到成瑛的心思,他就觉得必须要见到那个方晓倌的姐姐,他才能心安,等看完了,他觉得放心了,他还要问问她,为什么要帮着林县令卖布匹,大乌国的法律可是命令禁止官商勾结,万一出事,她要让他怎么办?   “对,我要见见。”他点了点头,完全没有任何迟疑。   成瑛看着面前一副义正词严面孔的男子,心中泛出一股冷意来,他这是摆明了不信任她,好好好,很好,既然他们两人隔着心呢,还有什么好说。   她猛的转过身来,快走了几步,还不等云璞跟上,便听得门嘭的一声被关上了。   云璞满以为她是要带他去见那人,可是,门却被成瑛给关严实了,他用力扳了几下门板,却是无法开启。   “成瑛!你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事情变的太快,让他措手不及,他用力拍着门板,门外却寂然无声。   成瑛从外面将门锁了起来,她从来没有发这么大的火,也没用过如此暴烈的手段对待过她的亲人,而此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那股愤懑之气,让她顾不得云璞的想法,将他锁了起来,听着他拍门大喊的声音,她的心中泛出一股酸涩难以言说的感觉。   门内,云璞还在嘭嘭嘭的拍着门,他难道就不明白,就算他们之间没有爱,但夫妻情分却是有的,就算她疼他,宠他,她却是不能容忍他去见别个女人的。   “云璞,不管你怎么想,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方晓晴我是不会让你见的,”成瑛停了下,又接着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作为我夫婿的你,我是不会让你随便去见任何一个陌生女人的。”这一番话,她并不想说,但事到如今,她不说,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你在屋里好好休息,晚饭我会让人给你送来。今晚,我有点事,就不回来了。”她说罢,便转身走了。   门内,云璞停下了用力拍门的动作,他愣愣地看着门板,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话,他以为她是因为心虚才把他锁在屋里,可刚才的话,她的意思是因为嫉妒吗?他心中泛出一股甜来,可是,又细想了下,她说是因为他是她的夫婿,那,岂不是不是因为他这个人?微微勾出的笑弧就那么僵在了脸上。她是怕他丢她的脸吗?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些扭绞着疼,她说疼他,宠他,难道仅仅因为他是她的夫婿这么简单?   他捂住胸口,那里有些疼,他倚靠着门板缓缓坐倒在地上。   成家大堂宴客厅里,成尚卿还在和县令林是之推杯换盏,虽说她并不把这个县令放在眼里,但好歹她算是一县之主,若是成家真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还是要看这位县令大人的。   而林县令会如此纡尊降贵跑来和成尚卿喝酒,那却完全是看在成瑛的面子上,毕竟她的一些东西还在成瑛手上,这私下里的合作,并未告知成尚卿。   正在酒酣耳热之时,林金桂气急败环的冲了进来,而那因为醉酒而泛红的脸颊因为一路行来,红润倒有些散去了些。   “娘!成瑛竟然敢打我,我要你好好治治她!”林金桂是个混不吝的主儿,她在成瑛那儿吃了憋,但到底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进了厅堂,便开口大喊。   成尚卿对成玉敏是百般栽培,有县令在场的情况下,自然是要把成玉敏放在身边,此刻,成玉敏正在为县令斟酒,因为先前林金桂对云璞的垂涎,让她觉得机会来了,所以故意指引了林金桂去找云璞,在为县令和自家娘亲斟酒的当儿,心里难免要合计一下,或许云璞已经被林金桂拿下了,却没想到林金桂竟然气急败环的回来了。   她看着带着大红手印回来的林金桂,有些诧异,云璞性子或许烈了些,但到底是个男人,这位又是县令之女,他还敢真的对人动手?   林是之虽说有些酒醉,到底没真的醉的分不清孰轻孰重,看女儿那红红的五指印还有满脸怒意难消的样子,心中一动,却又将那个念头压了下去。   要说这位林县令也算是个人物,她不求高官厚禄,只愿意在这个不上不下的小县城里做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小县令,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心里却有数的很,这么些年,她也捞了不少,就算她现在告老还乡,也够过了,只是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时时让她操心。   对于成瑛,她是既喜又怕,成瑛这个人看着稳重内敛,但实际上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她也正是看中了她的野心和能力,所以才会和她合作。   两个人合作不是一天两天了,而这些她并没有告诉女儿,一是担心走漏风声,二是怕女儿干扰成瑛。   而看到女儿对成瑛现在这样的态度,她觉得当初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她揉了揉额角,摆了摆手,声音中透出一丝严厉,还有那么点命令:“金桂,别胡闹!成大小姐一向安分守己,怎么会惹你。”   林金桂嘭的一下坐在了桌子旁边,也不管成尚卿这个主人还在座,便自己抄起桌上的酒壶大口灌了下去,“嘶--”上好的纯液粮酒喝下去,在喉咙里烧灼而下,甚为过瘾。   “好酒!”喝了一大口酒,林金桂赞了一声,却没忘记闯进来为的是什么。   “成老当家的,你女儿那么嚣张,连我都敢打,你就不管管?嘁!我还以为你治家多有方呢!”林金桂看向稳稳的坐在一旁看戏的成尚卿,那语气带了些不屑,既然她娘不肯下手,那她就换个人来治治那个女人。   成尚卿看戏看的正来劲儿,没想到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脸上的微笑凝在了那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倒是成玉敏将酒杯斟满,站在成尚卿身后,帮着林金桂敲起了边鼓。   “娘,林小姐说的对呀,大姐这些日子是不太像话,你就说那个酒楼的账……”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成尚卿已抬起手来止住了她的话。   “既然小女得罪了林小姐,成某人自当给你一个交代。来人!”成尚卿脸上是一派端正威严,对林金桂说完,便朝门外招呼一声。   门外进来使唤的奴仆,等待主人的吩咐。   “把大小姐找来,就说我有事要问她。”   那奴仆应了,便出门去找人。   林县令虽说因为合作关系,没有表示要惩戒成瑛,但成尚卿要动手的话,她也不会阻止。   她端着酒杯慢悠悠地喝着酒,等待着成瑛的到来。   不多时,成瑛果然跟着奴仆进来了,看到林县令和林金桂在座,她的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的光。   “成瑛拜见娘亲,林大人!”成瑛端然有礼的朝成尚卿和林是之一拜,在外人面前,她可是孝顺的女儿,也不会下了自家娘亲的面子。   “大小姐有礼了!”林县令稍稍举了举酒杯,就算是见礼。   “不知娘找女儿来有什么事?”成瑛又转向成尚卿,对她找自己来这里已经有了几分了悟,却故作不知的样子。   “啪!”的一声,成尚卿将手中的筷子掷向成瑛,手直指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无知劣女,你怎么可以对大人的千金动手!”   成瑛见成尚卿如此,心中竟是隐隐地有了些好笑,她这个娘亲可是很多年没有这般动怒了,有那么点怀念呐,不过,此时,她是不能笑的,她半弯了腰,做唯唯诺诺状有些委屈地说:“女儿真的不知道这是县令千金啊,店里忙,我回来取件东西,就看到有无赖想要调戏云璞,我一时气不过就动手打了人。等打完了,林小姐才表明身份,女儿才知是女儿鲁莽,大概是眼拙,林小姐不是想要调戏云璞,而只是问路。刚才女儿正准备亲自来赔礼道歉的。”   成瑛的一番话让成尚卿缓和了脸色,而一旁林是之对于成瑛的一番解释,心中虽然分明不信,但面上却要做足了。   可惜林金桂却没有她娘那般深沉,还想要咋呼,却被林县令按住了手。   “这,林大人,您看小女的确不知道贵千金的身份,而且她性子鲁钝,连什么情况都没弄明白。这点薄礼也不成敬意,算是成某教女无方,给您和林小姐赔罪了。”成尚卿虽说看不上成瑛,但到底也是自家的女儿,关起门来自己怎么教训都成,要是为了让外人逞威风,她是万万不可能真的拿女儿送人情的,所以成瑛一这么说,她也就下了坡,只是钱财方面难免要破费一些。   她朝成玉敏做了个手势,成玉敏不情不愿的从衣袖里掏出一沓银票递给了成尚卿。这也是本来就准备好的,只是没想到要因为这事拿出来。   “这哪里使得,小孩子们之间闹点误会,他们自己解决了也就罢了。”林县令做足了姿态推脱了一番,在成尚卿极富诚意,再三的恳求下,她还是收了下来,而林金桂看到那一沓银票,咂了咂嘴,自然也就不再追究了,见好就收这点她还是懂的。   成瑛又寒暄了几句,便退了出来,身后还有成尚卿几人互相敬酒客套的声音,她的脸上不由带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我来啦!O(∩_∩)O~   ☆、<第十三章> 不懂   云璞委顿在地上多时,耳边似乎听到了成瑛那温柔的暖暖地声音,他一颗心瞬间回暖,他朝着自己听到声音的方向看去,却是一片虚无,只有空荡荡的房间相对。   他的笑颜就那么定格在脸上,什么都没有,他渐渐攥紧了手,是啊,他傻了,那人说了不准他出去,晚上也不回来的,到底是世家千金,还有几分脾性,说了的话怎么可能轻易收回来。   他慢慢低下头,再抬起时,脸上多了三分坚毅,还有七分的坚定,他不能坐以待毙,许是在这深宅大院呆的太过舒服,竟然忘记了自己也是有武功底子的人,这小小的房门又岂能将他锁住。   他擦了擦不知何时留在脸上的湿痕,站起身来,门侧方的小窗并没有关严,他走过去,将窗扇推开,一阵冷风吹过,他的发丝被风吹起,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只是他还没有跃出窗台,一个人影已经阻住了他要往外跳的动作。   “姑爷,大小姐吩咐了,您不可以出去。”惊蛰的脸上带着微笑,看着云璞的眼中满是不赞同。   云璞抓着窗扇,看着窗外的人,这个惊蛰,他竟然也是会武的,她派了这么个人看着他,他的脸上闪过一抹痛楚,到底还是介意了他的身份么?怕他红杏出墙?   惊蛰站在窗外看着表情变幻了几次的云璞,同为男子,他也能猜透几分他的心思,他跃上窗台,顺着云璞身边的窗框荡进了屋内。   他把云璞拉回屋里,又顺手把窗户关严,左右看了看,应该是没什么人,才又说道:“我看您是误会大小姐了,方晓倌的事太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能说的清的。这些话本不该我说,不过,看您现在的样子,我要是不说,只怕您和大小姐这疙瘩会越结越深。”在大小姐身边做事越久,反而越看不清楚那个人的心思,不过,有一点他们倒是都知道,大小姐做事有分寸,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是百分之百的好人。   云璞被他拉进了屋里,却是不肯看他,他不想被迷惑,是他太过天真,以为成瑛真的能做到即便不爱他,也能宠着他,疼着他,今天这事,他势必要找她问个清楚。   “方晓倌的母亲曾任过督检巡抚,此人为官清廉,刚直不阿,也受一方百姓爱戴,只是她没有背景,又得罪了当今国师,下场自然可想而知,她家唯一幸存的便是方晓倌和他的姐姐方晓晴。大小姐走过四面八方,也曾受过方大人的恩惠,只是她人单力薄,能做的太少,当她得知方晓倌和方晓晴被发配到了这里后,还曾四处寻找,当她找到那姐弟俩时,还是晚了,方大人这事牵连太多,与方大人昔日交好的都怕被牵连,纷纷躲到了一旁。大小姐为了保住方晓晴,才答应县令的要求,县令虽未明说,却暗示要大小姐替她做事,大小姐此举也是迫不得已,她不想您牵扯进去,也是为您好。官商勾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外有林县令和林家千金,内有二老爷二小姐等人虎视眈眈,大小姐怎么能不格外小心呢。”惊蛰说到这里,便停住了,他倒要看看听了这么多后的云璞还会不会再钻牛角尖,还值不值得成瑛珍惜保护。   云璞在听惊蛰讲说的过程里,回转过身来,脸上还有怀疑,但看到惊蛰严肃着的面孔时,他相信了,他本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男子,只是在感情上,他们都是新人,该怎么把握分明还不懂。   “可我们是夫妻,她,怎么可以这样,夫妻本是一体,她这样就是不把我当自家人看待。”云璞皱着眉,这些事他并没有意识到,在惊蛰的解说下,他才一一清楚了,而在清楚了之后,他又更加担心。   惊蛰肃着的一张脸,在听到云璞似有埋怨但却也担心的话后,笑了,还好这个男子是个明事理的,否则,只怕他就算绑也要将他绑在房里了。   “姑爷,您是糊涂了吗?既然她珍惜您,爱护您,又怎么忍心让您和她一起涉险。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哪天大小姐真的有个什么,我们还是会护着您的,别忘了您可是要为大小姐留后的人呢。”惊蛰最后一句话却是有些打趣的成分了。   “爱--护?她爱我吗?”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疑问,她口口声声说不爱,可是,又有那么多的人说她这就是爱了,那他到底该相信谁?   惊蛰愣了愣,他哪句说错了吗?看大小姐这样子,分明是爱惨了他们家姑爷么,怎么他们家姑爷还一脸茫然懵懂的样子,这两个人究竟在干什么?   “大小姐她没和您说过?”惊蛰试探的问道,依他的经验来看,这不就是爱么?他和他家那口子,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不爱,那女人能娶你,能让你给她生孩子?这不管男人,女人在这事上可是自私的很的。   “她说她不爱我,娶我,只是因为她想要一个夫,而我,想要安定的生活。”云璞微低了头,声音也因为低头而显得有些闷。   惊蛰瞪大眼睛看着他,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家大小姐竟然如此放的开,再想想好像还真有那么回事,大小姐有个青梅竹马,好像是嫁给了她那个虚伪的妹妹。   可是,他怎么都觉得大小姐是个行事稳重的人,断然不会意气用事啊,再想想这段时间她做的事,哪一件拎出来不让人看到那充满爱的信息。   “咳咳,”惊蛰轻咳了两声,得到云璞的关注后,才继续说:“姑爷,大小姐有个青梅竹马的事,您知道?”   云璞看他问的小心,也就很慎重的点了点头。   “那大小姐为了那位青梅竹马被成家那位支出去进货,您也知道吗?”再问。   这一次,云璞摇了摇头,对于成瑛和项陌的事,他只知道个大概,深了他没问,也觉得那都是过去了,也没有再问的必要,这一段,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那时候,我们珏部已经成立了两三个年头了,要是大小姐真的在意那位青梅竹马,怎么着也得像对您似的,派人保护着才对吧。可大小姐没有,她只是吩咐了人盯紧成府。所以,后来那个青梅竹马嫁人了,大家也并没在意,倒是娶您的时候,大家凑了些礼份子送给大小姐,大小姐什么都没说,把钱都存在了您的户头里。”惊蛰一般不是个多话的人,只是为了他们守护的大小姐,也不得不打开话匣子。   云璞越听越觉得奇怪,什么珏部,什么礼份子,还有户头,他竟然都不知道,她究竟瞒了他多少事情?   惊蛰看云璞满脸疑惑,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多了。   “那个,姑爷,我好像说多了,旁的,还是让大小姐告诉您吧。”   云璞听得有些糊涂,但他的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或许他不该再这么误会她。   成瑛离开成府,便直奔了红萼馆,这里算是西凤县里有名的青楼,里面不但有绝美的哥儿,还有年轻的姐儿,要说这林县令在这西凤县做了这么多年的父母官,做的最成功的,大概就是促进了这皮肉生意的发展。   此时,还未近晚,门口进出的人并不多,门口的知客看到成瑛,便很有礼貌的打了招呼,倒也不生拉硬拽。   成瑛平时并不涉足这烟花柳巷,只是今日一方面是因为心情不痛快,一方面也是有事要找个人。   进了红萼馆的大堂,场面倒还算规矩,十尺见方的大舞台上,有琴师在弹奏,还有穿着分外惹眼的舞姬在跳舞。   避开满堂的客人,成瑛直奔后院而去,刚走进后院的拱门,便有悲戚的琴声传来,她轻声叹了口气,这世间爱好什么的都有,就连这哀戚的让人心碎的玩意,也有人爱,也幸好那人是藏身在此,要是换个地儿,指不定连饭都混不上。   她走到后院一处僻静院落,那院落里有小桥流水,还有树木葱茏,只可惜现在不是季节,一切都有些萧索。   竹制的小楼前,有一道冒着活气的水流从竹筒里缓缓流出,配上那哀怨的乐曲,怎么看怎么别扭。   她等在竹楼外一会儿,那乐曲便缓缓静了下来,竹楼的门被打开,里面走出位矮胖的女子,看到成瑛,只是略微点了下头,便由小童子领走了。   成瑛听了听里面没有声音了,才踏上竹楼的台阶,缓步往里走去。   竹楼本就幽静,里面的摆设也很简单,几张竹椅,隔着屏风便是刚才弹琴的人的所在。   她绕过屏风,便看到了席地而坐的弹琴人,那人一席白衣,发丝用竹枝别着,有些随意,再看她的相貌,剑眉入鬓,狭长的眼中满是慵懒,一管鼻子挺直,鼻下的红唇不点而朱,这种相貌倒是可男可女,而那已死的方晓倌却是比这相貌还要胜上一筹,落在这种地方又怎会不遭人觊觎,糟践。   “今日的生意不错?”成瑛也如那人那般席地而坐,他们算是老熟人,虽说不常见,但交情可以算是深厚了。   方晓晴剑眉一挑,眼中闪动着一抹笑意,这样冷质的面孔,眼中含了笑意,那姿容竟是比成瑛还要耐看。   成瑛在心中叹息,这样的一个女子,她怎么能让云璞来见,就算她相信云璞不是个会出墙的男子,可是,谁又能保证没有万一。   她手指在那竹琴上拨弄了几下,发出几声刺耳的音调后,便被方晓晴按住了手。   “别管我生意如何,你有心事?”两个人以前就有些交情,经过了那事后,多亏了面前这个人,她才能活,在心里,她是感激她的。   成瑛抬头,脸上有无奈,有惆怅,还有更多复杂的东西。   “因为男人?”在这种地方她看多了女人为男人大打出手,男人为女人争风吃醋的事了,而面前这女人应该是在这方面最不会出事的人,可看看她那表情又让她不得不往这上面猜去。   “晓晴,你不经商,真是可惜了。”   方晓晴听她的话意,就知道她果然猜对了。   她将面前的琴收了起来,又对外面吩咐道:“今天就到这里,后面的人不见了。”外面悉悉索索的似乎有人在收拾什么,而方晓晴已经走过去将门插了起来。   “行了,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你可别告诉我,你当初没看上晓倌,说要回来娶的男人,你又不喜欢了。”方晓晴走回来,坐在成瑛对面,颇有要逼供的意思。   成瑛看着面前剑眉朗目的女人,心中竟有些怪异,她今天来这儿,好像不是让人逼问的吧。   她将置于桌上的手收回来,只是没想到因为衣袖宽大了些,竟将客人送与方晓晴的一盒香粉碰掉,那有些俗艳的味道瞬时弥漫在了整个空间,而成瑛的衣袖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了这个味道。   方晓晴瞪了眼睛看她,而成瑛摊了摊手,也表示十分无奈,她不是有意为之。   看到成瑛那一副样子,方晓晴也只能自认倒霉,虽然那一盒香粉,她倒并不在意,可她这样失态还是头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前段时间感冒一直没好利索,这些天又感冒了,脑袋不清晰,所以就没来更新,今天打了针,好了一些,终于更新来啦!O(∩_∩)O~   ☆、<第十四章> 情意   更鼓敲到三更时,红萼馆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成瑛却已经无心再呆在方晓晴的竹楼里了,她反复思索着方晓晴说的话,她原来对云璞是有情意在的,否则,她又如何会娶了他,毕竟要论外貌,要论家世,方晓倌都是上上之选,就算没有方晓倌,也还有别的男子,她,为何就选择了他呢?   带着满身俗艳香粉的味道,成瑛回了家,这个时候,成府的人们都睡了,来给她开门的仆婢虽说不敢给她脸色看,到底也有些不乐意,放了她进来,连问声好都没有,便回了门房自去安睡。   成瑛倒也不在意这奴大欺主的事发生,毕竟有什么样的内院主子,自然就会有什么奴仆。   她把门关上以后,沿着那一溜青砖小路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这一路上她倒忘了表弟项陌的事,而一心记挂着被她一怒之下关起来的云璞,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呢?她摸了摸下巴,待会要是云璞被她吵醒了,她该怎么解释说突然回来了呢?   方晓晴说她当局者迷,可她从未入过局,何来当局者迷这一说呢?扪心自问,她对云璞的疼宠真的都出自对他付不出爱的愧疚吗?   想了将近大半个晚上,她左思右想的也没能想清楚,所以,在红萼馆里的老鸨要方晓晴必须接待下一位客人时,她便起身告辞了。   那方晓晴虽说不必出卖身体,但好歹是呆在了妓馆里,多少还是得遵守人家的规矩,她也没有久留。   缓步进了丹桂院,院内一片寂静,就连房内的灯光也已经熄灭了,她微微苦笑,看来她是真的得罪了他了,他连一盏等候的灯都没有留给她。   成瑛如此想,其实也是错怪了云璞,从惊蛰对他说了那么一番话后,惊蛰怕再说错什么,便迅速告退,只留下云璞一个人闷闷的坐在房里自己寻思,这么一寻思便是大半个下午,到了晚上,他不但忘了点灯,还忘了吃饭,就那么坐在床上,在黑暗的房间里沉思。   成瑛摸进门之后,依照熟悉的路线摸到了门口,一摸,锁头果然没了,她心下一凉,莫非是惊蛰没能挡住云璞,她也顾不得什么黑不黑的,推开了门就往里闯。   云璞正在想心事,被那一阵大动静给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发现屋里已经大黑,这黑灯瞎火的,成瑛不回来,竟然有人敢闯进来,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成玉敏,他也不多想,抓起床下的棒槌悄悄下了床。   今晚无星无月,屋内正是伸手不见五指之时,云璞断定进来的是不速之客,他的动作又快又准,只听得“哎哟”一声,他听到这声后,就觉得不对,赶紧跑回桌子边找蜡烛,等点着了蜡烛,他再往那发出哎哟声的地方看去,一时间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坐在地上捂着额头的成瑛,脸已经皱成了包子状,虽说没出血,但被木头做的棒槌打在头上那也是说不出的疼,看到云璞手足无措的蹲在地上看她,她心里一阵发苦,一阵欣慰,他终究没有离开,直到看到屋内黑了一片,猜测他已离开这里,留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其实她并不是习惯做蠢事的人,会娶云璞也并非一时冲动,想想方晓晴怎么说的来着,天下间不是只有方晓倌最倾城,也不是除了云璞外再找不到就算没有爱也能嫁她的人,她为什么就单单选择了云璞?是因为云璞看到了她对项陌那样爱的痴傻?还是在她心里,云璞的份量已经超过了项陌?   这一个个的疑问让她招架不住,所以,她借着妓馆来客,匆匆的逃了出来,她痴愚,她懵懂,在商场上精明的她,竟然也会这么糊涂。   而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她被自己的夫婿打了一棒槌,心里没有恼怒,反而是一片澄澈,她,对他,对云璞,她的夫婿,是有着丝丝缕缕的情意在的,不是那种浓烈的爱,却也并非全然的不爱,到底是什么呢?也许是由一种疼宠直接到达了亲情,那不单是一种责任,还是一种无法名状的情意。   云璞担忧的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看的成瑛,他不知道她伤的重不重,想想刚才的力道,应该是很疼的,他伸出手,就停在她一指的距离,想碰却又不敢碰。   想通了一些事的成瑛,眼中出现了柔柔地情丝,她看到了他的手足无措,她拿开捂着额头的手,轻轻地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已经肿了的那个包上。   “不疼!”在他的手贴上那肿包时,她的眉头皱了下,转瞬又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安抚他。   他看到她那满是情意的眼,心中一热,只是在若有似无间,似乎又有一种什么香味扑鼻而来,他皱了皱鼻子,那香味隐约从伸来的衣袖间荡漾开来。   他瞪圆了眼睛瞪着她,她,她,她,这种香味不是好人家儿郎会用的,以前来听戏的也有那青楼楚馆的哥儿,姐儿,身上也常有这种刺鼻子的劣质香粉味,她身上带了这个味道,莫不是她也去了那等地方?   想到这里,他才顾不得她疼不疼,从她的手里挣脱开来,还用了点力,差点没把她推倒,也不等她抓他的胳膊,他转身就朝床那边去了,上了床,他也不脱衣服,将被子拽过来就盖在身上,背对着她,躺下了。   成瑛本来还沉浸在想明白自己的感情问题的喜悦中,可这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连句话都没说,就自己回床上躺下了。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可奈何,然后,因为被棒槌打的实在太重,她坐在地上半天才晃晃悠悠的找准方向跟到床边。   桌子上的蜡烛不十分明亮,但照在睡床这一方空间里,却是足够了的,成瑛扶着昏沉的额头,时不时的皱两下眉头,她心想的是这人呐真不能做什么错事,否则,这报应马上就找上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出了脑震荡,她有片刻的怔忪,也有些恍惚,她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床边,却不是在睡觉?   她晃了下脑袋,那一个个片段终于隐约浮现,对了,她还得问问他为什么不理她,她明明都对他说了,她心里有他,她也是对他有情意的。   不过,成大小姐是真的被打忘了,那些不过是她心里想的,哪里跟人家说过哟。   她坐在床边将靴子脱下来,身上的青色长袍也扯下来扔在床边的矮凳上,等她脱的只剩下白色的亵衣亵裤时,才躺上了床,去拉云璞的棉被,却是怎么拽,都拽不过来。   她只觉得自己额头上的包越来越疼,还火烧火燎的疼,她低低地呻/吟了声,却也不见他现出一点怜悯,转过身来。   索性成大小姐今日不知是不是被打的失了常性,她半伏到了他的身上,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却因为背对着烛光无法如愿。   被这么冷着,成瑛也不气馁,竟然在云璞的耳边细细厮磨,要不吹吹气,要不就将那白玉般的耳垂含进了嘴里,舔了又舔。   云璞哪受的了这个呀,平日里,他们做那件事时也都是中规中矩,偶尔有一次放纵,他也是羞了很久,而此时,成瑛这么撩拨他,分明是在外面跟别人厮磨久了,学来的,这么一想,他就更加不愿意回应她,身子虽然有些紧绷,但他就是不肯就范。   成瑛将自己所见的那点东西用了又用,就是不见云璞回应,她有些着急了,话也说得有点语无伦次:“云璞,我都说了,我对你是有情意的,你怎么,哎!你怎么就不信呢,你说,你要我怎么办?”她放开含着舔吮的白嫩耳垂,有些气恼,又有些头晕的坐在了床上,明灭的烛火因为灯芯过长,已经有些渐渐暗了下来。   云璞正忍受着她温柔的折磨,几乎就在下一刻他就要弃械投降了,她却突然放弃了继续努力。   他有些气,也有些恼,听她颠三倒四的怪话,而且她还说什么情意,她要是对他有情意,也不会做出那等下作之事,就说哪个正经人家的女子会去那妓馆嫖男人。   成瑛还在那儿嘟嘟囔囔的说什么,云璞却忽的一下坐了起来,着实将成瑛吓了一跳,连嘟囔声都立时被吓的噎了回去。   “你?姓成的,你什么时候说过对我有情意的,啊?你先有那个表弟,后有什么祁公子,现在,还不知道你又找哪家的公子去卿卿我我了,你还何必装什么痴情种子,来我这里讨赏,卖乖!”云璞因为情动,脸上已经绯红一片,再加上生气,那脸颊更是艳若桃李,分外动人。   成瑛被他这般生机勃勃的艳丽面貌迷的回不过神,哪里还管他说的是什么,要是在那时,有人在旁边看着,说不定就能发现成大小姐的嘴角有可疑的湿痕。   “咳咳!”成瑛下意识地咳了咳,想要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想了又想,想起男人好像都喜欢听甜言蜜语吧,她的话算不上甜言蜜语,但再重复一遍与她女儿家的尊严好像也没什么损失。   她也不管云璞到底在气什么,一把就把他连人带被抱住,很有些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意思。   云璞正气的够呛,冷不丁被人抱住了,他用力挣了挣,又怎么挣得开此时受了刺激和撞击大有失常倾向的成瑛。   “乖!我的乖夫婿,我是喜欢你的,要不,我又怎么会娶你呢。”成瑛在他耳边低低的说着,云璞被她的话惊的忘了挣扎,她,她竟然说了喜欢他,他瞪圆了眼睛犹不敢相信,他努力与她分出点距离,然后看着她的眼睛,再问了一次:“你说你喜欢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成瑛看着对面一脸惊愕还小心翼翼地云璞,心中不由得纳闷,然后浮起一层不满,他竟然不相信她的话,她呀,她可是最讲信用的人呢,他竟然不信。   她撇了撇嘴,然后,很不甘心的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你是云璞啊。”   云璞看着她的眼,确定她没醉,也没有意识不清楚,然后,才由惊愕转为惊喜,然后,脸又沉了下来。   “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是你,找男人的也是你,你说,妓馆里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好?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们?”一想起她身上散发的俗艳的香粉味,刚刚的那点惊喜,全被怒火取代了。   “我我我,我哪里找什么妓馆里的男人了?”只听得并不算明亮的卧房里传出成瑛委屈的辩解声,然后还有她哎呦低唤头疼的声音。   小夫妻的幸福其实也不过如此,吵吵小架,闹个小脾气,而也直到这个时候,成瑛才知道她的夫婿其实也是有脾气的,只是从前没有机会让他施展,如今,她明了了自己的心意,也让云璞明白了她的心思,两人那点心结到这时算是解开了,两个人过日子好坏其实都是美好的,而外人却总以为别人的日子都是那么顺风顺水,进而产生了嫉妒,殊不知甘苦都是生活中最不可少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专门的诊所检查了一下,结果是慢性鼻炎加过敏性鼻炎,点了两瓶水,希望明天能有所好转。还有多谢各位亲的关心,我会保护好身体,努力更新滴!O(∩_∩)O~   ☆、<第十五章> 执拗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丹桂院里的那块小小的自留地上也长出了嫩嫩的青绿色的小芽。   冬的寒冷已经过去,春寒料峭的季节里,还是必须穿着保暖的衣服,只是,原本在穿着厚衣服的人里并不能算上云璞,他既练过功夫,又因为常年在外面走动,并不怕初春的这点冷,但已经挑明了对他有着无限情意的成瑛就是不肯放任他祸害自己的身体,硬是在他尚算保暖的外衣外面又加了件棉披风,使得看起来很苗条的云璞,也有了那么点臃肿,若是再给他戴上顶帽子的话,会让人以为他就是那胖胖的雪人。   此间正是晌午,成瑛在店里摆货,没什么大事,也就没带着云璞一块去,再说,那日两人坦诚相待后,她便将一些关于她的秘密告诉了他,以后,那些不由成家支配的事务就要由云璞来打理了,现在的悠闲只不过是提前给他的假期。   他蹲在小菜圃的地上,用手摸了下那小嫩芽,他的唇角浮现隐约的笑意,这菜圃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样,冬天种下了种子,春天发芽,秋天就能收获,多好啊,他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自己的肚腹,然后,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从成亲至今,也有五个月了吧,他的肚子却还是没有动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云哥哥!”正在云璞惆怅惘然之时,便听到这么个不伦不类的称呼,他猛然回神时,发现就在他不远处正站着肚子已经隆起的项陌,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了,前两个月听说他的胎儿不稳,请了不少大夫给看,吃了很多的安胎药,总算是保下了这个胎儿,他不好好在他的院子安胎,上这来为的是什么呢?   心里这么想着,云璞却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将披风拢好,走到项陌跟前与他打了个招呼。   “妹夫,别来无恙!”   本就样貌出色的项陌,此时因为怀有胎儿,面颊及身段都有些圆润,而且裹着毛披风,就更加的珠圆玉润,那红润的脸膛不自觉生出几分可爱来。   项陌看着面前这个就算穿着披风也依然很有些硬朗气质的男子,心中的那点笃定轰然倒塌了,他不知道他此番前来会有什么效果,但却更加坚定了他要做的事。   “云哥哥,你和表姐过的好吗?我前些日子听说表姐好像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当时我身子不舒爽也没来看看,我不知道表姐会那样,哥哥可别在意。”他的脸上微微含笑,而那带笑的眸子里却隐藏了点点的期盼。   云璞不知道他那点期盼是什么意思,但他不是不长记性的人,他清楚的知道面前的男子之于他来说,才是不折不扣的情敌关系。   “妹夫,我和成瑛过的好与不好,都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觉得你想知道的太多了吗?”他好笑的看着面前一脸诚恳的表示慰问的项陌,他是希望他们过的好还是不好呢?他想他一定希望是后者。   项陌舔了下有点干涩的嘴唇,目光有些闪躲,他稍稍向后挪了挪,然后站定才仰起头来看他,云璞与成瑛的身高相仿,而他又比成瑛稍微矮了那么一点点,云璞站的比较近,他想要完整的看好他的表情,就要有点距离。   “云哥哥这话说的太见外了,咱们都是自己人,我,我这也是关心你们。”他回答的苦涩,手下意识地在隆起的肚腹上慢慢的抚摸着,而稍低下的眼中闪出一抹亮光,那亮光又急又快。   “妹夫,在这个时候,其实你该好好照料好自己和孩子,毕竟孩子是爹爹心头的一块肉……”云璞看到他抚摸肚子的动作时,心中的芥蒂不自主的消散,表情也柔和了下来,就连声音也带着温柔,毕竟同为男子,孩子对于已经成亲的男子来说有多重要,他也是略知一二的。   “哎呀!姑爷,您怎么在这儿,让我好找啊!”云璞的话还没说完,已经传来项陌贴身小厮清羽的低唤声。   还不待云璞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只觉得身前一个人形砸了过来,待他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时,项陌整个人已经砸在了他怀里,而与此同时砸进他怀里的还有一只铜质的暖手小炉,那小炉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表皮都有些发黑,只是用的人小心的保养,那小炉还很暖和,只是这么一来,项陌便直接压在了小炉上,更糟糕的是他的肚子在这样的一个撞击下,明显受到了挤压,似乎情况不妙。   清羽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他奔进来时,项陌已经砸在了云璞的怀里,多亏云璞力气大,才没有变成两个人都倒地的情况,只是在项陌雪白的毛披风下已经有血色渗了出来,染红了那雪白的毛皮底部。   老天爷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乱,就在丹桂院里乱作一团之时,小豆子和大少爷成玉实竟也来凑热闹。   众人都没想到进到院子里看到的就是云璞怀里正抱着项陌,而项陌痛苦的按着肚子,仰着脸对不知所措的云璞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云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   众人都不知道事情究竟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小豆子和成玉实本来是找云璞出去的,近些日子,他们走动的比较勤,可一进门却出了这样的事。   云璞抱住项陌时,本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空气里隐隐飘散着一股血腥味,项陌脸上的表情虽然痛苦,但眼眸深处却隐现着某种快慰的光。这让他有些不安,等他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向正往院子里来的小豆子和成玉实喊道:“快去找大夫!快找大夫啊!”   在云璞的大喊下,众人才醒过神来,成玉实赶紧吩咐了身边的童儿去找大夫,他和小豆子奔了过来。   云璞也顾不得什么不安等等情绪,打横的将项陌抱了起来,目标正是自己和成瑛的卧房。   清羽也一路小跑的跟着进去了,那一溜滴在还略显硬实的土地上的血迹正在预示着某个生命正在静静的流失。   整个成家府邸里,除了在自己院子里修身养性的刘氏外,例如成尚卿和成玉敏等人都不在府里,成玉实的童儿请了大夫之余,还火速前往刘氏的院落禀明了事情,毕竟到底谁是主子,他还是记得清楚的,尽心尽力伺候大少爷是其一,保护大少爷才是真。   正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刘氏听到项陌竟然在成瑛的院子里出了事,猛的坐了起来,保养得细致的脸上显出一股平时在外人面前没有的阴冷。   “嘭--”一个陶兰质上好的瓷碗就被这么大力的掷在了地上,他扶着榻边的玉桌坐直,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将那瓷碗摔碎似乎让他有些过分紧绷的神经松下了点,他的思维也恢复了正常。   “这件事已经通知了你家大小姐和老主子了吗?”所谓你家大小姐,其实是成玉敏,在外人面前或许还能称呼成瑛一声大小姐,但在自个儿屋里就没那么多的讲究了,他始终认为自己的女儿一定会是这大宅的主人。   那童儿伏在地上,连摔碎的碗碴子嘣在手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他都不敢出声,等到刘氏问起,他才稍稍动了动有些麻木的手,回道:“奴,奴才还没来得及去通知。”他能来这里已经紧赶慢赶了,就怕大少爷发现自己没能及时回去。   刘氏眼眸微转间,已经有了主意。   “你去吧!”他冷着脸摆了摆手,吩咐道。   童儿也不敢耽误,赶紧站起身,也不敢拍身上的灰尘和被水溅到的湿迹,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乌平!”待那童儿退出去后,他轻声唤了一声,不知从哪里出现一个模样不起眼,又很清瘦的弱小女子,那女子脸上没有表情,眼中却闪着灼灼的寒光。   “你去通知玉敏和老主子,快去快回,然后去丹桂院把那个戏子给我抓到柴房去关好。”他倒要看看,出了这么大的事后,那个成瑛会怎么做。   乌平只轻微点了下头,也不做声,又如来时般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刘氏坐在软榻上,抚着身边的桌子面,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个笑,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孩子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要关注,唉!荆如柯没能斗过自己,就连他的外甥也是这么傻的。   成瑛和云璞的卧房原本就很简单,此时,倒是有不少人进进出出,那一盆盆鲜红的水让人看了,不由得胆战心惊。   云璞穿着一身短衣短裤,正在卧房里帮着老大夫给项陌接生,这一次的撞击让本来就不算太稳的胎儿终于还是流掉了,小产等同于生产,俗称小月子,若是不处理好了,只怕以后都无法再受孕了。这是老大夫给出的结论,而碍于老大夫是个女子,所以很多事情要云璞来执行,毕竟小豆子和成玉实还未出嫁,在不算宽敞的卧房里支开了一层幔帐,外面的人看里面只是模糊的人影,并看不真切里面的情况。   成玉实站在幔帐外,紧紧地攥着小豆子的手,他很庆幸今天没有带着小弟玉璋一起来,否则,不知道会把那孩子吓成什么样儿呢。   他没有照镜子,若是照了,只怕他自己也会吓一跳,他自己的脸色也是煞白的与白无常有一拼。   小豆子自认见多识广,可这样血淋淋的场面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脸色倒没煞白,但颤抖的嘴唇,还是出卖了他。   支开的幔帐内,只有云璞和项陌两人,项陌下身已经被褪去了所有衣物,那本该是婴儿出生之地,如今正有汩汩的血在往外淌,他几乎被那个已经成了形,却没能来得及来到这世界的婴儿折腾掉一条命,他的眼睛如今微微的眯着,那汗液正顺着脸颊往下淌,他一眨不眨的看着云璞在自己身边为自己处理那伤处,他的心跳的很快,但脑子里却反复闪过一些古怪的念头。   他伸出白皙的没有什么力气的手碰到了云璞正在忙碌的手,云璞正在按照老大夫的吩咐将还余在项陌体内的胎衣拉出来,这个是不能留在产夫身体里的。他从未干过这样的事,可是,他却做了,不为别的,他只希望床上的这个男子不要出事,毕竟成瑛心心念念的还是他,若是他死在自己的手里,那么,他不知道他和成瑛以后会怎么样,说来说去,他其实还是自私的啊,想的还是自己。   这么个念头在他心里闪过,但也只是转瞬即逝,毕竟要挽救人命才是真的。   他以着自己能意会到的方式将那胎衣从项陌下腹处整个拉了出来,还好胎衣还是完整的,这说明他的身体内并没有大的伤处,他将胎衣放进身边的铜盆里,刚要用温湿的布巾擦擦他的下腹部,却感到项陌好像有事。   他抬起头来,正好与项陌那微微眯着没什么精神的视线相对,他的嘴唇微微翕动着,说的什么却听不清楚。   云璞皱起了眉,还未擦净手,便走到项陌的头边,俯下头来听他说什么。   “我……我会赢!”那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的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听到这话有些瞠目,到了这个时候,他想的难道就是这些?   “你!”云璞真恨不得抬起手掌给他一个嘴巴,用一条人命来换一个不知道结果如何的赌注,值得吗?   项陌的唇角满是自信的笑,他的嘴唇微微翕动着,话语已经不甚清楚了。   “没什么……什么……可……可……”   偶尔几个断续的词语听在云璞耳里,让他觉得真的很刺耳,他放下抬起的手掌,咬着下唇,摇了摇头,如果一个人执拗的到了不知道什么是对错的地步,大概真的已经没什么能劝的回了吧。   他漠然的走到他的身下,仔细地用温湿的布巾子将他的身体擦洗干净,又找了自己的新裤子为他穿好,他如今还很虚弱,他不能与他计较。   他没再看他,就端着带有胎衣的盆子走出帷幔,帷幔外的老大夫看到那胎衣的完整,也大大的松了口气,看到云璞除了出汗外,再无其他,心中不由得佩服,对着他伸出了大拇指,还夸赞道:“公子真是好胆量!”   云璞只是淡淡一笑,点了个头,便端着水盆往外走了。   小豆子和成玉实看到云璞端着的东西后,那泛白的脸上多了一抹惊惧,倒是小豆子还能发出声来,但明显是吓到了,还有那么点断断续续和颤音。   “大……大夫,里面的,嗯,没……没事了?”小豆子在大夫和那帷幔之间比划着问道。   那老大夫正准备拿药箱进帷幔里再看看,被小豆子这么一问,不由得笑道:“小公子,你若是好奇,不妨跟进来看看。”   这老大夫也真是个妙人,也或许是见多了这样的场面,不但没有绷起脸来,还打趣道。   小豆子脸色惨白,连连摆手说道:“不了!不了!”   这里老大夫正要进去,那边屋外已经听到了打斗声,跟着打斗声而来的是成尚卿和成玉敏母女俩,小豆子和成玉实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便想着要出去看看,一出门正好与成玉敏撞在了一起。   这要是平日,成玉敏定然会治个什么莽撞无礼的罪,今天因为事出突然,她也就没那个闲心了。   倒是成尚卿,跟在后面喝止了成玉实,只有小豆子匆匆的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补完了,解决了点私事,所以来晚了点,各位抱歉啦!O(∩_∩)O~   ☆、<第十六章> 嫁祸   荒芜的成府后院冷冷清清的,清羽拎着装死婴的提篮走在这荒僻的院落里,一阵阵的打冷战,中午出来的时候,姑爷说口有些干,让他回去拿些干果茶,等他取了茶却找不到人了,再找到人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这叫他要如何和二小姐交代呀,想着想着,他顿下了脚步,低头看向那篮子,篮子的盖掩着,那里面是一个刚刚消失了的小生命,他……   他无力的靠向墙边,“吱吱--”不知哪里发出一片凄厉的尖锐叫声,吓的他差点扔了手里的提篮。   在那昏暗坍塌的破窑洞里飞出一群大个儿的蝙蝠,那气势倒真与索命阎罗相似。   “啊--”他见到这黑压压的蝙蝠飞出,惊声尖叫着,顾不得他是来这里葬那死婴的,提着篮子连滚带爬的往成府前院奔去。   晌午还是晴天,到了下午,却忽然飘下了淅淅沥沥的细雨,小豆子急匆匆跑到外面时,只看到三个人影在院中缠斗,还不待他喊上一声,已经有个人被拍了一巴掌,打出了战圈,而那被打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惊蛰,他显然受伤不轻,捂着右臂踉跄几步才站稳。   而另两个人的速度也不慢,等小豆子看清楚时,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云师兄!”也就是这一嗓子,让原本还能支撑几个回合的云璞落了下风,就在眨眼间,那瘦弱女子的手就要扣向他的咽喉。   “乌平,他是大小姐的夫婿!”惊蛰急急的喊上了这么一嗓子,那瘦弱的女子便卸了几分力道,手也转向了云璞的手臂,而在扣住他手腕时,很明显并未用上全力。   小豆子赶紧跑过来扶住惊蛰,惊蛰脸上表情愤恨,却也无可奈何,毕竟技不如人,那乌平似乎也不想为难几人。   “乌平,你忘了你还欠着大小姐一个人情呢!”这人就真的能忘恩负义到如此地步?   乌平眼眸微闪,几乎没有表情的脸上隐现一丝无奈,然后并未对惊蛰回话,而是对云璞说道:“按理,我也该称呼您一声‘姑爷’,但各为其主,在下也是万不得已。二老爷有命令,让在下送公子去柴房稍呆一时,等大小姐回来了,或许便可放公子自由。”   云璞自知已失了先手,现在若是强加抵抗,那么受伤的会是他们,他淡然一笑,身板挺了挺,才说道:“既然乌女侠说是二老爷的意思,那我要是强作抵抗,只怕对谁都无益。罢了,我随你走一趟便是了。”   乌平得到云璞的配合,显然是有些诧异的,在这深宅大院里,哪个男子不是自私狭隘的代名词,唯有眼前的男子,以着一身高傲,护了身边的人。   她放开了扣住云璞的手,很是恭敬的朝柴房的方向伸出了手,态度也很恭敬,说道:“公子请!”   云璞回头看了一眼惊蛰和小豆子,使了个眼色要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便从容的跟着乌平走了。   惊蛰看到云璞和乌平离开,不由得心中焦急,跺了跺脚,然后推了小豆子一把,厉声说道:“还不快去找大小姐!”   小豆子被推了一下,差点摔倒,他一时间没了主意,听到惊蛰说话,赶紧往外跑去。   那边清羽脸色惨白的提着提篮跌跌撞撞的赶了回来,而守在成瑛房门外的仆婢们都认得他,全没有阻拦,还没等他迈进门内,屋里已经风风火火的出来个男子,看到他,一把拉了他进去,口中还念念有词的说:“你这孩子去哪儿了?老主子和二小姐还找你呢。”   刚刚被那一群蝙蝠吓的还没回过神的清羽,被男子硬是拉进了屋,他进了屋后,打眼看到的就是幔帐内,成玉敏正坐在床头,怀里是甚为虚弱的项陌,而项陌也在他进来时,眼眸微微睁开,那细致而美丽的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让清羽猛的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便将那提篮失手打翻在了幔帐之内。   成玉敏正在安慰夫婿,虽说自打成亲后两个人的感情日渐疏远,但因为还有一个孩子的牵绊,两个人也能做到相敬如宾,此时,打翻的提篮内显出一个已经成形的婴儿,这样的突然打击,还是着实让成玉敏有些无措。   清羽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他赶紧哆哆嗦嗦的跌趴在地上,身子也如筛糠一般颤抖着。   坐在床上盯着地上提篮里的东西半晌的成玉敏,久久才从那意外见到死婴的惊恐中回过神来,这就是她的孩子,那孩子的眉眼已经能够看出将来必定是个美人,可是,她就这么胎死腹中了,这让她如何能忍。   “说!是谁?”成玉敏的声音中满是咬牙切齿,听得出若是知道是谁,必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清羽颤抖着身子,半天才缓过劲来,他知道若是照实说,他难辞其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在二姑爷身边久了,自然也就知道了他的小心思,他若是不想丢了命,那么,最好不要说实话。   “是是是大姑爷,二姑爷想来劝劝劝大姑爷的,哪哪哪里知知道大姑爷,不但不领情,还推了二姑爷一把,二姑爷就摔倒了。”刚受完惊吓,又说谎本不是小小年纪的清羽能够应付的,但怎奈在这成府里打滚久了,开始还有些结巴,后来,下定了决心,谎话便一气呵成了。   “什么?是他,那个贱人!”成玉敏听罢清羽的讲述,胸中怒极,但顾忌着怀里的项陌,只是愤怒,倒也没什么大动作。   而依靠在成玉敏怀里的项陌,因为她的怒气而随着她身体而起伏,他的嘴角微不可查的露出一个笑涡,只是与那笑不相称的却是他眼中成串滑落的眼泪,那泪水顺着成玉敏的脖颈濡湿了她的衣领。   她低头看时,也发现了项陌那黯然落泪的样子,项陌本就长相俊美,再加上因为产后体虚,更加我见犹怜,这让她忍不住产生了一丝怜惜。   “陌儿,莫难过,孩子,以后我们还会有的。”那已经久未出现的温柔,再次挂在了她的脸上,项陌微微开启眼眸,印入眼中的便是成玉敏毫无掩饰的温柔,他愣了下,才缓缓点头。   成尚卿正在与老大夫商量为项陌养身子的方子,听得帷幔里成玉敏柔声安慰的声音,她的脸上也漾出一抹欣慰,终究是她看中的女儿,是个会做事的人。   这边,成衣店里,成瑛正在跟范掌柜等人点货,摆货,春季里的衣服布料样式多了起来,需要做的事远比冬季要多的多,他们这一忙,就是小一天的时间,眼看着,货就要点完了,却发现少了一批从南唐运过来的上好丝绸,怎么翻货单,找库房,也没找到,几个人琢磨着还该去哪里找找。   “大小姐,您听说了吗?那祁家堡原来只剩空架子了,也不知道那祁公子在哪里找的可靠买主,竟然能让那祁家堡起死回生,听南来的货商说,这回呀,祁珊瑚祁公子的身价可更高了,而且有消息说他还要带一批他们祁家堡的绣品来咱们西凤县,目的么,好像是要招亲呢。”闲暇之余,那范老掌柜也爱扯个闲篇,毕竟,他们家这位大小姐并不是那种纨绔女子,对他们这些老人还是很照顾的,偶尔说说笑话,打打趣,她也不计较。   正在翻看货单的成瑛抬起头来正好与范老掌柜意有所指的目光相撞,她淡笑摇了摇头,就在前几个月,她帮着祁家找到了那位善刺绣的大公子,只是那大公子已经为人夫了,在得到他妻家的应允后,才将大公子带回祁家堡,将那未完成的订单做完,也才使祁家免遭破产之灾,她素来无甚好心为人作嫁,帮了祁家,她便要祁家堡今后利润的三成,或许她再黑心点,要五成也无不可,但她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祁家看在她帮了他们一把的面子上,也不会再让祁珊瑚来闹事了。   正在大家其乐融融之时,小豆子忽然从门外跑了进来,也顾不得喘气,他看到成瑛,立刻拉了她就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  鼻子好多了,争取能日更!O(∩_∩)O~   ☆、<第十七章> 没赢   成府的柴房有三个,分别是供给成尚卿等大家长的,各院小姐少爷的,还有府内仆人们的。   刘氏并未特别指定是哪个柴房,乌平便自然而然的带着云璞到了离丹桂院较近的那间柴房,她不知道的是因为这间柴房是供给仆人们的,所以无论从安全还是保暖方面来说都不是最好的。   柴房的门平时是不关的,乌平推开柴房的门,里面的木柴码放的倒还算整齐,只是因为柴草过多,人若在其中就显得十分的狭小。   乌平放眼望进柴房,看到这样的格局,也觉得不妥,转身对身后的云璞说道:“公子,我看要不你还是去另一个柴房吧。”   云璞越过她,走进了柴房,柴房里的气味有些难闻,但胜在干燥,在这里呆上些时辰应该也无妨。   “多谢乌女侠的好意,我就在这里等我家娘子好了。”他径直朝柴房内靠墙边的一堆稻草走去,稻草很干,坐在上面倒也不觉得冷,这是他坐下后的感觉。   乌平看云璞是打定主意了,便也没有硬要他换柴房,将柴房门关上,她便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回来,手上已经多了一条厚实的旧棉被,被面因为淋了雨,还有些微的湿,但里面却是干干爽爽的。   “要是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叫我,我就在门外。”乌平将棉被放在稻草旁,临离开时对云璞说道。   云璞在乌平离开后,才将棉被裹在身上,淋了半天的雨,他其实也很冷,但在乌平面前,他却不能表现出来,惊蛰说乌平欠了成瑛一个人情,看乌平的样子,似乎果有其事,但人心难测,他不敢,也不能轻易相信了她,今天发生的事太突然,让他措手不及,他可以将这事当成是项陌对成瑛的旧情难断,但若是牵扯上了那位二老爷,只怕事情就难了了,他不会单纯的以为他为项陌做了善后,那些人就会对他感恩戴德,相反,他觉得这件事不会善了,而二老爷究竟要怎么对付他,或者说怎么对付成瑛,他不知道,但他的感觉告诉他,这一次是真的要掀起大风浪了。   成衣店门外细雨飘洒,门内,小豆子因为跑得急,那湿漉漉的发丝黏在脸上,连裤腿上都还有泥水。   “小豆子,你这是做什么?”成瑛用力扳开他的手,皱眉看他,别说男女授受不亲,单说他是玉凤的未婚夫婿这一点,他就不该莽撞的去拉她的手。   小豆子看她满脸的不敢苟同,着急的跺脚,道:“你个榆木头,是师兄,云师兄被你们那个二爹扣在柴房里了,还不快走!”   成瑛一听,一把推开身前的账册,还来不及吩咐范掌柜一声,就冲出了成衣店。小豆子也赶紧跟着跑了出去。   项陌的孩子没有了,按理说其实也不能算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成玉敏既不是嫡女,也不是现在成家的当家,但因为她有一个有实权的爹,所以项陌的流产就显得尤为重要。   刘氏带着侍人到了荆如柯的院子,坐在屋里要他给自己一个说法,而随后而至的成尚卿及成玉敏更是得理不饶人,在名义上,荆如柯还是成府内宅的主夫爷,况且惹出这事的还是他的女婿,所以,让他给个说法及严惩云璞,变成了他们最为关注的问题。   荆如柯一直跪在佛前的蒲团上默默诵经,并不理屋内的鸡飞狗跳。   因为下雨的缘故,虽说还不到晚上,但天却也阴沉沉的。雨点渐渐小了,惊蛰顾不得查看伤口便坐在柴房门口守着,那乌平就靠在墙边,好像有些意兴阑珊,却不肯离开,她不许他进去,倒也没有不准他呆在柴房门外。   哒哒哒,几声鞋底与青石子相击的声音渐渐近了,惊蛰本来暗沉的目光亮了起来,想必是大小姐回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从月牙门里走来了略显狼狈的成瑛,她的眉毛紧锁,表情却是分外严肃的。   等她走近柴房门口时,恰好与乌平对上。   “是你?”她的眼眸微微眯起,这乌平本不是普通人,她是个无方的散游浪人,一身武艺奇诡,若不是恰巧曾被她所救,只怕如此高人她想见还很难。   乌平眼眸微敛,久未拉动过的脸皮也微微扯出一个笑弧,只是那笑真真比哭还难看。   成瑛哪里有时间管这些,她又转向惊蛰。   “大小姐,姑爷在里面,她不让我进去。”惊蛰站起身来,指着乌平,他的胳膊还不敢用力,但一点不妨碍他告状。   成瑛点了点头,又看向乌平,语调平静地问道:“我能进去看看我的夫婿吗?”   乌平脸上现出为难:“大小姐,这个恐怕不行,我也是受人之托。”   成瑛微敛双目,然后就在乌平以为她就此算了的时候,她竟然被暗算了,而暗算她的人正是一脸斯文,外表看不出有什么高明的成瑛。   乌平端住右手的手肘,其上正插着一根细如毛发的银针,她脸色铁青,她以为这成大小姐算是个正人君子辈的人物,她竟然也搞暗算。   成瑛其实也很愧疚,为了云璞,她也只好如此,毕竟她并非乌平的对手,她抱拳拱手道:“事有轻重缓急,对不住了!”   说着,她便要开门,而被暗算了的乌平,先是极为气恼,接着,脸上又现出高深莫测来,在距离成瑛一寸的距离,压低声音说道:“你要是觉得愧疚也好办,让我加入风雨楼。”   成瑛听到她此话,眉梢微扬,眼角余光瞥向惊蛰,然后含笑问道:“你可知道惊蛰是何人?”   乌平一愣,她只知道风雨楼是天下最大的情报组织,而领导风雨楼的是个冷面女子,听说那女子武艺很高,还擅长忍术,她早就想会会她,与她一决高下了,只是没有机会进入风雨楼,那女子也不在江湖上现身。自从知道了成瑛便是风雨楼幕后之人后,她就想方设法的接近她,目的就是得到她的首肯,进入风雨楼探个究竟。   而此时,成瑛神秘的眼神在透露什么信息?那平凡男子又和风雨楼有什么关系?   成瑛摇了摇头,真是无知者无畏呀。   “风雨楼幕前的头子苍鹭成亲可是有些年头了,虽然她的夫婿不是什么江湖上顶顶有名的人物,但到底人家夫妻还是恩爱的很呢。就凭你消息这么灵通,难道也不知苍家那位夫婿的来历嘛?”她可是泄露太多了。   乌平咂摸了一下成瑛的话,想了又想,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只是那普通男子竟然是苍鹭的……这个,她的面上出现几分尴尬。   “当然,苍鹭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你不必担心。”成瑛拍了下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回过神来的乌平并没觉得有多少可值得安慰的,公私分明这四个字听起来似乎是很利于她,可是,越是公私分明,似乎对于某些事来说,会越棘手。   “一切还请自求多福吧!在下要去见夫婿了,少陪。”成瑛将一支银质笛子交给乌平后,人已经闪进了柴房,她的声音从柴房里飘出来,怎么听都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而乌平将那刺进肉里的线般的银针震进地里,又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惊蛰,心中越加的不敢肯定此去风雨楼到底是福是祸。   她临走前,勉强向惊蛰拱了下手,说了句“后会有期”。   惊蛰站在原地愣了半天,看着那有些僵硬的跃过院墙扬长而去的乌平,心中泛出疑惑来,明明是不对盘的人么,怎么会这么客气了。   成瑛走进柴房,她已有许久不曾来过这里了,但似乎一切都没变,高高的耸上天棚的木柴,还有四处散落的稻草。   若是她今天没有得知他被关在柴房里,那么是否会有人无意引燃柴房,弄出一个意外火场来?   这么一想,她心微微缩紧。   在柴火的尽头,那高高的稻草上,裹着旧棉被的正是云璞,不知他在想什么想的入神。   “云璞!”她怕吓着他似的,低低的唤道。   而正在思量这一桩桩事情的云璞也被唤回了神,他转头看来,脸上漾出一抹温柔的笑来。   她大步走过来,脱了自己的外袍后,又将里面干爽的袍子脱下来,这才将那旧棉被掀开,将自己干爽的袍子披在他身上。   俯身时,看到他有些散乱的发丝上竟有干涸的血迹,她的神色微变,也顾不得冷不冷的事,就要翻看他哪里受伤了。   “这不是我的血。”他按住她的手,低低的说道。   成瑛停下动作,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等待他给她一个交代。他看着她,心中有些矛盾,他不知道若是告诉了她项陌的事,她会怎么想,是怪他,还是维护他?   “是,是项陌,他小产了。”他的话一出口,他便感觉到了她手指的力度,那力度几乎能将他的手指掐断,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喊疼,他只是在等待。   “他,怎么会?”成瑛很艰难的问出一个问句,那声音似乎从几千米深的枯井被打捞上来,那么深那么沉。   云璞微微苦笑,她果然还是在意的,他故作轻松地说:“是我……”   成瑛一把按住了他的唇,脸上的表情痛苦,她摇了摇头,“不,我不信,不会是你!”她的嗓音滞涩却坚定,若是相处了这么久,她还不相信他的话,那么,她真的枉为人/妻了。   听到成瑛的话,云璞的眼中闪出亮光来,看来项陌并没有赢,他绽开笑容拉开她的手,郑重的说:“我说的是我没有看好他,才让他意外小产了。”他并未提项陌在流产后对他说的话,就算为项陌在成瑛心里留下个好的形象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大家下午好,俺又来更新啦,虽然最近鼻子出了问题,但戴着大口罩打字也别有一番情调。O(∩_∩)O~   ☆、<第十八章> 同心   雨后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清爽,天空中出现点点星子,算不上如何明亮,但对于惯常走夜路的信使来说,这样已足够。   被雨水冲刷过后的野草在星光的照射下泛出银色的亮光来,而那骑着马从泥泞的官道上快速奔驰而过的信使完全顾不得这些。   她暗红色的官衣上印着一个大大的信字,大乌国官府的信使都穿这样的衣服,此时她出现在西凤县郊外,也正是因为朝中又颁发了新的指令,若是不在十天内传到各州府县郡,便是信使失职,是要砍头的。   西凤县的县衙静悄悄的,还与往日一样,没有案子,不需要官差连夜查办。此时已近傍晚,从远处渐渐出现了一个跃动的亮点,那亮点越来越大,竟是个人,那人催马到了县衙门口,还不等马停下来,便飞身跃下马背,几乎是小跑的来到县衙门口,抬手便用力叩打门环。   她已经赶了六天的路,再过两天,便是这指令的第十天,如果这指令十天后还没有被执行,只怕她的人头就要不保了。   她拍打了十几下,门终于开了,那衙差睡眼朦胧,外衣都没来的及穿好。   “谁呀,这么用力拍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那衙差还没有发完牢骚,亮在她鼻子前不到一寸的令牌将她吓的神清气爽,瞌睡虫全跑光了。   “上方有令,带我去见你们县令大人。”信使虽然赶路有些风尘,但到底是在京城里出来的,那点威仪倒还是能唬唬人的,尤其是这么个小县城。   那衙差赶紧带着信使进了内堂,县令还没有睡,正在内堂看一张据说是什么前朝有名的书画大家的墨宝。   差人来禀报,上头来人了,她急忙换了官衣来见。   信使见了县令便将上方发来的指令交给了县令,等县令打开那指令函件之时,眼中闪过一抹愕然。   “这,信使大人,这上面写的,写的是真的要这么办么?”林是之有点不敢相信,当今陛下竟然打算由国家统一管理药铺米行,现有的药铺米行不但要关闭,而且重新营业的挂大乌国官家字样的药铺米行均由各地方县府州郡选派,凡有私自营业者,一律按违反法条处置。愕然过后,她的心中不由得一跳,看来她大发横财的日子不远了。   信使本来就很疲累,打算等县令接收完指令签字后便离开,倒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   “上面怎么交代,你便怎么做,哪来那么多的啰嗦,这函件的内容,你看完了?”信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她就是一个送信的,哪知道那么多。   林是之看了看手中的函件,赶紧点头,在信使那个小小的本子上签了字后,又是对信使的一番殷切招待,等信使走了以后,她叫来了最贴心的心腹师爷。   “告诉成大小姐,说我有幅南唐名画,请她过来鉴赏一下。”这是她和成瑛的暗语。   师爷得令,赶紧离开。   林是之坐在太师椅上,桌子上是那张函令,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看来她和成瑛合作这件事是做对了。   ﹡﹡﹡   成府的柴房内,云璞将事情的始末都讲给了成瑛,与他一同坐在草堆上的她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由起初的沉痛逐渐变得木然了起来,她相信云璞不会骗她,而他所说的项陌不小心摔倒,她却不那么认为,在心中默默的叹息了一声,表弟呀表弟,你终究还是变了,那个在我心中单纯美好的少年只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柴房内又是一阵寂静无声,久久之后,成瑛才有了动作,她从稻草堆上站了起来,云璞以为她就要这么离开,可她并没有,她走到云璞跟前背对着他蹲了下来。他疑惑的看着她的背,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回头看他懵懂疑惑的表情,脸上那几乎冻结的表情便慢慢化开,并不深刻的笑容出现在她唇边。   “天晚了,这里冷,我背你回去。”   云璞眼眸瞪大,她她不是急着去看项陌吗?那个人可是今天小产了。   “怕我背不动你?”她继续笑着说道,显然是会错了意。   他赶紧摇头,否认她的猜测:“不是啊!”   “不是就上来,你穿的太少,雨后的天可不暖和。”她继续扭着头,蹲着身子对他说话。   他看着她的笑容,心却越发的冷了,她在做什么呢?就算她难受,也不用以这样的方式来安慰他,他不是不通情理的男子。   “你背不动我的!”他默默地叹了口气,站起身便要往外走,他终究是无法对她发火的,无法对她发火,便要委屈自己了。   成瑛哪里肯让他自己走出去,莫说他现在只穿着那么薄的衣服,单说他的身子……她摇了摇头,都说她固执,其实最固执的还要属这个人。   她直起身子,赶在云璞前面,又蹲下了身,再开口已经有些命令的味道:“听话!”云璞看她执拗的蹲着身子,既然她要这么做,便随她吧,他有些消极的想,毕竟他是她的夫。   他覆上了她的背,她感觉到他温热的身子覆在后背上,两手伸到身后,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的,她手托在了他的双臀上。这个动作,让他脸上一红,想要阻止,她却已经站了起来。   “如果冷,你就贴在我的衣服里。”从柴房到丹桂院并不远,但雨后初晴,却也暖和不到哪儿去。   云璞贴着她的脖子点了点头,晚上的风稀稀拉拉的吹在脸上,将他的发丝吹到了她的脸前,有一些痒。   她背着他,有些许的新奇,空气中也有说不清楚的温暖甜蜜。   他笨拙的伸出手顺着她的耳畔来到了她的唇角轻轻地摩挲着,然后,她就听到他小而清晰地话:“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忌我。你伤心,我也难受。”   接着他又说:“我们家乡有个很好听的小调,我唱给你听。”   “月儿出来喽,星儿不见了,情郎哥哥等妹,妹妹还没回,妹说七月初七就回来,让情郎等到至今,郎啊痴心等妹妹……”   云璞的声音本来就清越的很,乡村的小调质朴,直白,让他这么一唱,那情郎哥哥盼望心上人回来的那份急切就更是淋漓尽致。   成瑛虽然能笑着与云璞说话,但她的心情并没有面上看来的那么好,不仅仅是因为项陌的流产,更多的是项陌的改变,她分明能从这事情中看到项陌的冷酷,他对成玉敏的无情,对那个还未出世婴儿的无情,都再再的说明着他的转变。   她不知道若是再继续让项陌留在成府,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没有对云璞说的是,在她想明白这流产事件的始作俑者是谁后,她心中闪过的念头是将项陌送出成府。   她对云璞是愧疚的,在这个时候,她想到的却是将项陌送走,而留下云璞,是她自私么?或者是对云璞的情意还不够深?她有些弄不清楚了。   她不傻,她知道云璞对自己的情意可能比她对项陌的还要深,耳畔一遍遍回荡的是他那充满了浓厚感情的异乡小调。   她的心被那浓的化不开的情意包裹着,她慢慢地走着,真希望这条路再长一些,“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让你陪我走到了一条死路,你会怪我么?”她的声音并不大,她以为他不会听见。   可她却是感到了他搂在她肩上的双臂紧了紧,他的歌声并没有停下来,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那一个轻轻地却满是坚定地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不怪!我们是夫妻,夫妻就要同心。如果你把我抛下,我才会怪你。”   成瑛听到了这几句话的同时,心不由得跳的更快,她等待的其实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么,以前她以为项陌是那个可以和她一起经历风霜雨雪的人,可事实证明他不是,娶了云璞,她本来也没指望他能够与她同心,并肩前行,但他却做到了。该说老天爷并没有忘记她,并没有让她白受苦吗?   正在成瑛要走进丹桂院的时候,刘氏身边的侍儿还有效忠刘氏的几个家仆拦住了他们。   “大小姐,老爷请您去荆老爷的院子。”那侍人开口便说道。   成瑛原本已经舒畅的心情又有些不悦起来,她推开挡在眼前的手臂说:“告诉二爹,我一会儿就去,请他别为难我爹。”   说着,她便打算背云璞回房去。   那侍人怎肯轻易罢休,执意拦在前边不肯退去。   “大小姐,老主子也有命令,请大小姐带大姑爷一同前往。”   成瑛怒挑眉宇,那个男人究竟要干什么?   云璞从成瑛的背上下来,站在她身旁,他早有预感此事不会就此结束,没想到那位二老爷竟是如此的亟不可待了。   “要不,咱们去看看吧,也别让他们为难爹。”老人家一直吃斋念佛,早已不理凡尘俗事了,这一次,他们却闹到他那里,很明显是不想善了。   成瑛转头看他,看到了他眼中的担忧,她心中那点点涟漪便那么毫无预警的扩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去买书,回来晚了,所以没更新,今天更新了!O(∩_∩)O~   ☆、<第十九章> 反悔   在一行人明里说是请,暗里却是胁迫兼监视下,成瑛和云璞到了荆如柯的院子,院子里灯火通明,除了院外有护院家丁把守外,院内还有婆子婢女零散的站着等候差遣。   成瑛看到这阵势,心中一紧,手不由自主的攥紧,只是手心里的手也紧紧地握了握她的,她转眸看时,云璞的脸上满是坚定和鼓励。   她点了点头,便又转向前方,继续走去。   那侍人走到门前,打开门,脸上的表情早已不是先前那般沉郁,几乎是满脸堆着笑,伸出右手说道:“主子们都在等两位了,快进去吧!”   刁奴便是刁奴,成瑛已经无心与之计较,拉着云璞便进了屋。   屋内已是一片狼藉,成玉敏这时正拿着还算完整的茶碗高高举起,大约是还要继续摔。   满屋是零碎的瓷器,被踩烂的柳枝正被一些白色的瓷碗碎片覆盖,只有那细枝耷拉在外面,依稀看出此前的嫩绿和生命力。   刘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眉敛目,似乎这一切并没有发生一样。而成尚卿正站在荆如柯的蒲团前,右手背在身后,眉宇间时而浮现点点戾气,她的目光正凝在荆如柯那入定般的脸上,似乎要说什么,却又不愿意开口。   “娘,您就是这么对待您的正房夫婿的?”成瑛万万没想到,她不过是来迟了一点,父亲的屋子就被他们祸害成了这样,那个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女人就这么纵容她的男人女儿欺负她的原配?她怒视着成尚卿,声音中不难听出隐含的怒气。   成尚卿抬头看去,脸上已经是一片端正威严,她在自己男人们的面前还是需要一点面子的,她没回答,只走到椅子那儿坐下。   “瑛娃,你可知道你的夫婿弄掉了玉敏的孩子,这可是咱们成家的嫡长孙女啊!”短暂的沉默后,她才以着惋惜的语调说道,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   成瑛看着这个好似什么正人君子的女人,沉下脸来,这就是她的娘亲,竟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嫡长孙女?她成玉敏既非长女,也非正房所出,她的女儿,只能算是长孙女,哪里来的“嫡”?她是打算费了他爹的正房,还是打算费了她这个长女?   “娘,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云璞弄掉了项陌的孩子?”她厉声问道,就算要定罪,也要有个证据不是?她倒要看看他们能拿出什么证据来这里闹?   “证据?你院子里的人都看到了,清羽也证明是这个戏子害的项陌掉了孩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怀的是什么心思,你不就是怕陌儿生了女儿,你的地位会不保?你们串通好了骗陌儿去你那院子,然后让陌儿流产。你们真他爹的不要脸!”成玉敏砸碎了最后的茶碗,也跳过来指着成瑛和云璞大骂道。   成瑛眯了眯眼睛,还未开腔,身边的云璞却忍不住想要为成瑛辩护:“这事和成瑛无关,项陌他就是不小心滑倒的,要不是救的及时,只怕他的一条命都不保了,你凭什么跑这儿来胡闹。”   云璞不说还好,这一张嘴,成玉敏那张本已扭曲的脸,更加扭曲变形,她伸出手来便要打云璞,幸好成瑛及时拦住了她的动作。   “我的夫婿还轮不到你动手!”成瑛狠狠地甩开成玉敏的手。   成玉敏怒极,还要再来,却被刘氏喝住。   “玉敏!你怎么也变得如此无礼了,这里还有你娘和你大爹在,哪里就轮到你了。”刘氏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时候说,分明就是有意要为难荆如柯,两个人多年未曾碰面,一个已经看淡了世情,另一个却是汲汲营营的在算计。   刘氏站起身来走到荆如柯身边,缓缓蹲下身子,手按在了荆如柯捻动佛珠的手上,道:“大哥,你可要为陌儿做主啊,他是我的女婿不假,他可也是你的外甥,你就一点不为他着急?”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只是闭着眼睛的荆如柯未曾看见。   “我已身在红尘之外,那些红尘俗事再与我无关。”荆如柯的声音淡淡,没有情绪,也毫无波澜。   刘氏柳眉一蹙,随即又舒展开,唇角淡淡勾出一个角度,人往荆如柯身边靠了靠,嘴唇几乎贴上了他的耳廓。   “大哥,我们到这里来,不是只为了让你给个公道,你想我们敢这么来,自然是有证据的,那戏子推了陌儿,陌儿的孩子是掉了,不但有人看见,而且他推陌儿时,留下的痕迹也在,这要是到了官府,不但他云璞遭殃,只怕连你的瑛娃也难逃干系。”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恰恰让荆如柯字字听的真切。   荆如柯心猛跳了几下,刘氏的手段,他是知道些的,这男子表面温柔贤淑,内里却是蛇蝎心肠,他的女儿又如何斗的过他。他猛的睁开眼睛,眼前是他焚香供奉的佛祖,佛祖微笑捻指,佛家以普度众生为信条教诲着她的信徒。那是一种信仰,能够化解人心中的苦闷,而虚无中的东西,又何尝能做真,佛祖能够普度众生,可当她的信徒果真有了危难,她又真的会出现吗?   刘氏的话让他心中闪过一抹惊慌,他最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的瑛娃被卷进这大宅院的争斗中,他劝过,也用尽了心思让她离开,可是固执的孩子就是要做最后的努力。   唉!他在心中长长的叹息着,是了,若不是他们迫不及待,也不必借着这件事来逼他了,是到了放手的时候了。   “二爹,你在和我爹说什么?有事,你只管冲着我来,犯不着难为我爹。”成瑛有些急,她被成玉敏隔挡住,并无法靠近爹爹,她只好朝刘氏喊道。   刘氏站起身,抚了抚袍角儿,又拢了拢头发,颇有些贵夫的姿态。   “我能和你爹说什么,不过是让他给我们做个主,瞧你这孩子急的。”他稳稳的坐回椅子微笑的对成瑛道,他可是在等待荆如柯最后的决定呢。   荆如柯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了口:“这次就算云璞做的不周详,我替他给你们赔罪。为了补偿,我可以交出钥匙。”是了,这就是为什么成尚卿始终不放他走,又没有夺了他正房地位的原因。   他从头发上取下那支戴了很多年的发簪,轻轻用力,那发簪的外壳便破了,一支细长的,只有几个齿的金黄色似钥匙的东西便就那么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成瑛看到这钥匙时,眼眸微微眯起;云璞也很奇怪,这样的一把钥匙竟然戴在了自己岳父的发上。   成尚卿瞪着眼睛,她没想到她梦寐以求的东西竟然就近在咫尺;刘氏脸上端的是端庄高贵,但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喜悦;而屋子里最沉不住气的便是成玉敏,她转身快步走到荆如柯旁边,伸手便要去取那支长形钥匙,却被荆如柯让开了。   他从蒲团上站起,因为没了发簪的束缚,他那一头黑亮的发丝便那么垂散在身后,沉静如莲的男子本就别有一番芳华,此时,发丝全无禁锢,便在那沉静中增添了一抹狂野,让见者不由得被这狂与静的完美结合体吸引。   成尚卿已经多年未曾见过这样的荆如柯,早年,她也曾为他着迷,只是江山与美人,她选择了前者,所以,此时,那些如江水流过的过往便又涌了上来。   “如柯,你……”她支起身子想要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人便那么保持着盯着荆如柯看的姿势。   荆如柯冲着成尚卿露出一个淡淡地微笑,这笑大有佛祖悲悯众生之苦的包容,但看在世人眼里却是魅惑的。   “这是荆家宝库的钥匙,你们惦记了这么久,为了瑛娃和云璞,我愿意交出来。”他朗声说道,交出了这钥匙,他便可以真的超脱,这么些年,他也是个痴人,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并没有真正的看破红尘,这一次,大概真的可以了。   “爹!”没了成玉敏的羁绊,成瑛便毫无阻碍的到了荆如柯身边,爹他怎么可以,她抓住他的胳膊,想要阻止他。   荆如柯对她笑了笑,推开了她的手,“瑛娃,你不是一直希望爹爹和你离开这里吗?没了这些,爹相信你一样可以给爹好的生活,是不是?”他一直想要将这些留给自己的女儿,毕竟她的娘亲不可能为她留下任何东西,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成瑛的眼中闪动着点点泪光,她一直都知道爹爹的秘密,她并不打算接收那宝库,只是爹爹不肯说,她便不问,她想着的是只要爹爹开心就好,而且她不希望爹爹为了她,委屈了自己。   “爹,我会,我会让您过好日子。”她紧握住爹爹的手,虽然她的计划已经实行了一半,但爹爹愿意离开了,她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成玉敏上前硬是从荆如柯手中拿到了钥匙,她退回了刘氏身边,脸上是无法掩饰的得意。   “钥匙你们都拿到了,我要带我爹走!”成瑛毫不迟疑的对成尚卿提出了一直以来的要求,她不认为在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后,还会强留他们。   “咳咳!我何时说过让你们离开成府的话了?”成尚卿回过神来,不自在的咳了咳,再次看到荆如柯那惑人的风情后,她突然不想放他走了,就算她不能动他,看看也是很赏心悦目的不是。   “你?!”成瑛心中怒火渐起,她竟然出尔反尔。   “我怎么了?瑛娃,你爹他始终是我的夫婿,只要我没有写下休书,他便是我成家的人,就算他死了也是我成家的鬼。”这成家,她还是说了算的。   荆如柯也没想到成尚卿竟然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但同时他也茫然了,她既然不喜欢他了,为何还要执意留下他?   “对了,这次的事就算了了,瑛娃,玉敏的酒楼请了几个南唐的舞姬,不过,他们都不太熟悉咱们大乌的韵律,听说你认得乐坊的人,不如,你找几个好乐师帮帮玉敏吧。”还不等成瑛再发作,成尚卿已经给成瑛布置了任务。   “老主子,外面有县衙的师爷来了,说是请大小姐去县衙帮县令大人鉴赏几幅画。”屋内的气氛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门外忽然传来婢女的禀报声。   成尚卿神色一凛,扬声说道:“请师爷先去偏厅那儿坐坐,就说大小姐一会儿就到。”   等那婢女离开,她又对成瑛说道:“瑛娃,你始终是我的女儿,这么些年也不过就在家里的店铺帮忙,到了外面,有谁能雇用你?你非要带着你爹离开成府,是打算让他和你一起吃苦受穷吗?还是留下来吧,这成家的财产始终都是你们姐妹几个的。”   她越说表情越见慈爱,只是她的谎言太脆弱,而成瑛也不再是七八岁的小娃,再也不会被她欺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日更滴,唉,还是没能做到,真是很抱歉!   不知道是不是劳碌命,在家里呆的这段时间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昨天又腰疼的厉害,几乎直不起腰了,只好趴在炕上不动,今天勉强能直起来点,赶紧来更新。   也许是俺自己不舒服的缘故,所以越发的无法让故事里的主角们痛快!O(∩_∩)O~   ☆、<第二十章> 交权   成尚卿自说自话的十分自然,自然的几乎让人以为她是个多么爱护子女的母亲,而早已看透了她自私贪婪本性的成瑛此时却反而淡定了。   她握紧了拳头,然后又慢慢放开,她本来是打算放弃已经进行了一半的计划的,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显然计划势在必行,她扫视了一遍周围的人,除了她爹爹还有些茫然外,云璞也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他的脸上也满是愤愤,因为她没有开口,他也只是保持着气愤的表情。   “瑛娃,你还在看什么呢?县令大人找你,是看的起你,还不快去?你爹这儿有我呢,我不会让他受委屈的。”成尚卿满脸的慈爱温柔,俨然一副慈母状。   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刘氏脸上若有所思,那一双明媚眸中似有一抹了悟滑过。   成玉敏的脸上还挂着得意洋洋,丝毫不因母亲对她那个眼中钉和颜悦色而有什么不高兴。   “呵!娘,您好像忘了,您曾在爹的面前说过您心中所爱,心中所宠全是二爹,爹不过是您一时蒙蔽了心眼才做下的选择。如今您在二爹面前,说爹这里有您,不会委屈了爹,您让二爹如何自处呢?”成瑛似笑非笑,她倒要看看她如何自圆其说。   成尚卿没想到女儿会翻起旧账来,一张老脸立刻泛出红潮,尴尬不已,半天讷讷无法成言。   荆如柯原本还在愣神,听到女儿的一番话,心中又涌出酸涩,那年那月,他还对那个人满是希望,只是最后都抵不过岁月的侵蚀及感情的流逝,新人笑常见,旧人哭却没人会放在心中。   “瑛娃,你先去吧,爹没事。”他淡淡勾唇笑了笑,眼眸中的光亮渐渐淡去,事有轻重缓急,他还分的清楚。   “可是爹……”成瑛还想要劝,却看见爹爹眼中一闪即逝的闪亮,她的心发堵,还是她无能不能立刻带着爹走。   云璞拉住成瑛的胳膊,然后,从头上拔下束发的簪子,他的发并没散,除了簪子外,他还用薄的云绸将头发固定了一圈。他走到荆如柯身边,将他的发用手梳理了几下,拢紧,再用发簪别住绾成髻的头发,那狂野就此变成了娴静如莲。   “你去吧,我留下来陪爹。”云璞转过眼眸来对成瑛说,他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他不会让人欺负爹爹的,他的眼眸里传达着这样的信息。   成瑛挑了下眉宇,之后是眼眸弯弯,她按了按他的手,点了点头,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大姐,项陌是我的夫婿,他没了孩子,你就一点责任没有?你,不打算表示一下?”似乎是故意的,成玉敏在成瑛刚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又跳出来拦住了成瑛的路,她满脸是毫不掩饰的趾高气扬。   成瑛看着这个她该称作妹妹的人,那满脸的得意,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如果说她的计划最后会成功,只怕她功不可没。   “我爹表示的还不够?”她微微蹙眉,看似对成玉敏的咄咄逼人很是不满。   成玉敏把玩着手中金色的钥匙,撇了撇嘴,道:“你是你,他是他,他愿意给,不表示我愿意放过你们。”   听到这话的荆如柯和云璞都瞪大了眼,她到底还要什么?   “你?”成瑛气的嘴唇直抖,半天才问出一句:“你到底要怎么样?”   成玉敏停下把玩钥匙的动作,脸上表情一整,直直伸出右手平放在成瑛面前。   “你当家至今,家里的店铺一直毫无起色,我接手酒楼以后,酒楼几乎日进斗金,我比你更有资格当成家的当家人。我要你把当家的印章以及账房的钥匙,账本都交给我。”   成瑛怒瞪着她,她竟然敢如此大言不惭?那她可要承担的起那份责任,这些话她并没有说。   一旁的成尚卿虽然对成玉敏想要当家有些担心,但她也觉得在这个时候将当家人的位置给成玉敏比较合适,荆家宝库的钥匙和酒楼都有了进展,这个时机算是成熟的。   而坐在一旁的刘氏听到女儿向成瑛索要这些东西,他的脸上现出一个浅笑,刚才那点不愉快的情绪倒也挥散去了一些。   “我为成家出了那么多的力,这些是我应得的,我凭什么要给你?”成瑛退了一步,身子不住的颤抖,云璞赶紧走过来扶住她,他下意识地看了她几眼,心中便有些疑惑,她明明不是贪恋富贵的人啊,为什么要在这当不当家的事上如此在意。   荆如柯也扶住她的胳膊,想要劝说,却又觉得这个时候男人还是不要插嘴的好。   成玉敏视线在成瑛三人身上扫了一遍后,态度越加的嚣张起来。   “凭什么?凭我是娘最得意的女儿,凭我爹是整个成家内院的当家人。你不是心疼你爹和这个男人吗?如果你以后还想他们有好日子过,就乖乖的把东西交出来。”她的手在荆如柯和云璞身上画了一个圈,最后手指便那么停在成瑛鼻尖前。   成瑛眼眸微闪,片刻便露出一个苦笑来,她挣开荆如柯和云璞的搀扶,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递给了成玉敏,小布袋是用绳结缠好的,褐色的布面上绣了几朵祥云。   “好,我给你,以后,成家的店铺就与我无关了。”她咬紧牙根恨恨地说道。   成玉敏迫不及待的打开布袋,里面果然是几把钥匙和几枚印章,仔细的辨认后,她才满意的将布袋及金色钥匙收入囊中。   似乎觉得轻易得到这些东西有些不过瘾,她又拦住成瑛说道:“这样吧,为了表示你的诚意,明日一早你和我去那些店铺,告诉管事的,成家当家易主了,以后无论是大小事宜都要由我来做主。大姐,你我毕竟姐妹一场,我也不能将你们赶尽杀绝不是,成衣店那里你还是可以继续去上工的。”娘说过要知人善任么,她既然对衣服那么在行,真的让她走,还有点可惜,雇佣谁不是用。   成瑛衣袖一拂,扬长而去,临走前,她冷冷说道:“那还真要多谢二妹的好意了。”   成玉敏负手立在屋中看着已经走远的人,她脸上渐渐浮现一抹得意的笑,压在她心上许久的这块心病在今晚终于被治愈了,以后,就是她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几位的事既然都解决了,还是请吧!”云璞扶荆如柯坐下,然后转身对还在屋里的三人说道,闹腾了一晚上,他们得到了想要得到的,总该离开了吧。   刘氏及成玉敏自然是不愿意多留,两个人已经站起来准备离开了,只有成尚卿似乎有话要说,走到荆如柯身旁,脸上也满是柔情。   “如柯,你看我们多年未曾好好说说话,今晚我……”成尚卿的话还未说完,那边刘氏已经负气甩袖离开,而成玉敏自然是要跟着她爹的。   荆如柯心中本已经平静下来,没想到成尚卿竟然会口出此言,他微微拢紧眉头,眸中曾经有过对她的深浓情意早在这几年的被冷淡而消磨了个干净,他的眼中无波无澜,有的只是疑惑。   云璞虽不知这对夫妻间究竟有什么化解不开的仇怨,但刚才那一出出闹剧他却是深有感触,他也深知成瑛对这个娘亲的态度,看她现在的意思分明是要留宿在这里,就算他是个局外人,他都知道若是爹爹真的答应了,该有多不值。   “娘,我看您还是回去吧,刚才二爹好像很生气。”他身子移了移,便那么好巧不巧的挡在荆如柯和成尚卿两人中间。   本来端着一张温柔多情面孔的成尚卿被女婿这么一搅合,脸上有些挂不住,马上冷下脸来。   “我在问你爹,无需你多言。”   云璞瞪了瞪眼睛,这事的确是要荆如柯来表态的,他只是着急,怕岳父一时心软再答应了她。   “这么多年,我们早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若是有,也在十几年前说完了。你还是回去吧!”云璞身后传来荆如柯平静地声音,无爱便也无恨了,在他交出钥匙的那一刻,他便放下了,放下了对她的痴,也放下了对她的盼,而今他想的便是早早的离开这里,她强留也只能留住他一时罢了,她若还想将他收回身边,那已是妄想。   成尚卿万万没想到曾经痴缠她的男子,会有如此决绝的表态,一时间她惊愕,还有些不易被外人看到的惊慌,她不管云璞还挡在中间,便越过他,走近荆如柯。   “如柯,那些年是我鬼迷心窍,你的好我怎会不知。”她忘情的抓住他冰凉的手,这双手曾经带给过她多少快乐,她汲汲营营的这些年,心底里其实还是有他的位置的,否则,她也不会一直保留他正室的位置。   荆如柯微敛眼皮,他的眼中映着她的款款深情,只是太晚了,他曾经奢想过她会迷途知返,重新回到他身边,可他知道她永远不可能真正的回到他身边,她带着那刘氏及女儿上门夺钥匙的事情,彻底让他从那个迷梦中清醒。他把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眼露慈悲,嘴角的微笑很真切,却不是为了她。   “一切都太晚了,我的心早就死了。你走吧!”话毕,他合上眼眸,口中已经开始默诵《大悲咒》。   成尚卿何时受过如此的冷遇,她原以为只要自己深情一点,温柔一点,他一定会乖乖就范,却不想他是铁了心要拒她于千里之外,美人她见得多了,她自认为还是个有风度的人,既然人家不愿意,她也不会勉强,冷冷地哼了一声,便甩袖摔门而去。   云璞稍稍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岳父一时心软答应了,到时候他该怎么办?难道还真留下来当那个棒打鸳鸯的坏人不成。   “爹,我扶您回房休息吧。”云璞站在座前轻声说道,他今晚还是留下陪岳父吧,想来县令找成瑛必定也是有什么要紧事,今晚她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荆如柯睁开眼睛,眼中是一片清明,他摇了摇头,对云璞说:“我还不累,你回去吧,说不定呆会瑛娃就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的道路上满是荆棘,计划的脚步永远追不上变化呀,昨天临时又有事,所以,只好今天来更新了。O(∩_∩)O~   ☆、<第二十一章> 夜话   雨后这一夜注定让人无法安眠,云璞安顿下了荆如柯便独自回了丹桂院,院内极静,先前的喧闹都好似不曾发生一样。   他披着一身的湿气进了屋,屋内不知何时已点了烛火,火苗摇曳,竟让人生出无限的倦意。   “姑爷,大小姐走的时候吩咐了让您沐浴后,先睡。”惊蛰的神出鬼没,他早已经习惯了,他懒懒的坐在椅子上,却不想动。   几个男仆将盛了半满的药澡水抬进屋来,便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了惊蛰,他的手臂用布带吊着,看起来伤的不轻。   “惊蛰,你的手?”云璞抬眸间看见他此时的样子,惊讶的问道,他知道他受了伤,应该不轻,却也没想到伤成了这个样子,若是被他妻子知道,该多心疼。   惊蛰嬉笑着摇了摇头,走过来也坐在桌旁,指了指外面道:“没事的,我家那口子忙着呐,哪有功夫惦记我。等她知道,只怕我的伤早好了。”他的脸上没有抱怨,反而是已经习惯了似的不以为然。   啊?云璞倒有点迷惑了,从他自己的感觉看,惊蛰不像是闺阁里的怨夫,那么,他受伤了,他妻子就真的一点不在乎?   似乎是清楚云璞心中所想,惊蛰将耳边散开来的发丝拢了下,又指了指那冒着热气的澡桶,说:“姑爷,您先进去泡泡吧,这一天一夜的可够您累的了,再说您肚子里……”说到这里,他摆了摆手,又道:“那件事还是让大小姐和您说吧,姑爷,您边泡着,我边和您聊着,您想知道什么,我告诉您好了。”   云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澡桶,他眨了眨眼睛,虽然都是男人,但要在他面前宽衣解带还是有些困难,看他也不准备回避的样子,他坐了会儿,也只好去柜笼里拿上衣服,背对着他慢慢脱了外衣。   惊蛰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打算回避,他可是知道他家姑爷是个美人,这美人入浴,他可是盼望了很久哦。   随着云璞一件件衣服落地,他匀称健美的身体便逐渐暴露在空气里。   惊蛰自认并无断袖之癖,但见了云璞的裸身后,还是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那纤浓合度的腰肢,那结实而有力的瘦臀,修长的美腿,还没等他欣赏完,便被纱袍遮住了美景,只是若隐若现间,那种充满了阳刚的美更引人遐想。   云璞只觉得背后的目光太过灼热,便在外面又披了件袍子,背对着惊蛰踏入澡桶中,那纱衣入水后便湿透了,反而更增加了几分魅惑力。   惊蛰定了定心神,擦了擦嘴角,站起来走到云璞身后,力道适中的按压起了他身上的几个穴位。   “我家那口子是个好人,就是人冷了点,对我却是极好的。那时候,我总觉得配不上她,要不是有了孩子们,我想,我定会在那次的事后再无求生的欲望。”惊蛰在云璞身后边为他做按摩,边轻声地讲起自己和妻子的事。   云璞靠着澡桶的边沿,倒真有几分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会做出那样的决断来。   “惊蛰,我一直想问,你今年到底有多大?”慢慢地听着他的故事,他不自觉地问道,他本来以为他有二十五六岁,可是,这个故事却是那么的悠长,让他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   惊蛰顿住了手下的动作,在云璞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唇角勾勒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我今年已经有三十岁了。”惊蛰继续手下的动作,一般人都以为他二十几岁,实际上,他已经堂堂迈入了三十大关。   云璞表情诧然,他,惊蛰,这个身手敏捷灵活,面容虽普通,但怎么看都不像三十岁的人,竟然已经三十岁了。   “吃惊吧?其实我自己都没感觉到,我竟然已经三十岁了,和她成亲竟然已经十年了,十年呐,她竟然还像当初那样不离不弃。不过,幸好是和她成亲了,要不然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她虽然表面冷漠,却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孩子们都愿意跟着她,唉!不都说儿子是爹的小棉袄么,我那个儿子却和她娘亲的不得了。”惊蛰为云璞按完,到一旁擦了擦手,嘴角撇了撇,倒真的是因为孩子偏心,着实有点伤心。   云璞一怔过后,不觉有些好笑,也有些羡慕,十年呢,不知道他和她十年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他从水中出来,纱衣已经湿透,穿在身上沉甸甸的,既然都被惊蛰看透了,他也不再忸捏,将湿衣服脱下来,用准备好的布巾擦干,又换了干净的衣服。   惊蛰刚要夸夸云璞的身材,便听外面有动静,过了一会儿,窗外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   云璞也听到了,只是越听,他脸上的神色越见古怪。   惊蛰听罢,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喜还是恼,但他应该是喜的吧,只见,一向稳重不失乐观的人快速的打开门,人已经到了门外。   云璞跟着走了几步,站在门里,在月色下,背着月光站着一大两小三个人。   “你们怎么来了?”还没等云璞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惊蛰已经跑了过去,用没有受伤的手抱起了那个小不点。   “听说你受伤了,我带孩子们来看你。”一个有些沙哑的女声缓缓响起,那人移动了下,将黏在惊蛰身上的小不点抱了下来。   月光下,那人的脸孔就那么毫无遮挡的显露出来,令云璞吃惊的是那女子很年轻,若是看外表应该顶多二十三四岁,她的长相算得上艳丽,只是一张脸却是绷得冷冷的,让人看了望而生畏,不想亲近。   “呵!苍鹭,你就说想我会怎么样,真是。”惊蛰似乎对她的说辞颇不以为然,而那说话的语气不难听出有些娇嗔。   那人脸上显出些不自然,然后便要带着孩子拥着惊蛰离开,惊蛰拉住她转向房门口,说:“那位就是大小姐的夫婿。”他早已知道云璞站在门口了。   苍鹭严肃的面容上更显严肃,却很郑重的朝云璞行了个拱手礼,唤了一声:“姑爷!”想来这是这女子最为庄重的礼节了。   “你好,听惊蛰说起过你。”云璞也大方的向她回了个礼,这个礼其实本可以不回,但他并非小家小院的男子,哪里在乎那些。   苍鹭眼眸闪了闪,点了点头。   “姑爷,您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惊蛰朝云璞说道,今晚只怕他也不能睡了,还以为她不会来呢,他的脸上满是笑容,那笑很灿烂,也很幸福。   “好!”云璞笑着回道,看两人的样子应也是久未见了吧,好好聚聚也是应该的。   下一刻,惊蛰及另外一大两小就消失在了院子里。   云璞在门边站了一会儿,便关了门,回了屋里。   惊蛰一走,屋子里立马安静了许多,往常成瑛不在,他也习惯了独自静静的等在屋里,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让他心中生出了一种窒闷及难以排解的恐慌。   墙上挂了一张古琴,这古琴是成瑛偶然一次在古董行看见的,觉得他应该会喜欢,就买了回来,可惜他一直没什么心情弹。   他取下那张古琴放在桌子上,手指轻轻按在琴弦上,仿佛是手指有了自己的意识,滑过琴弦,那低沉流转的音符便那么在空寂的屋内响起。   天际渐露微白的时候,成瑛才从县衙回来,和县令商量了一晚上,她怎么也没想到才刚刚交了权,京城就传来了那样的命令,该说天助她吗?她推开屋里的门,古琴那沉郁悠远的声音便飘进了耳朵里。   这是?半天,她就那么愣愣地站在原地,她从不知道他的琴艺竟然也是那么的精湛,而此时这曲子中所表达的情感竟是充满了犹豫和窒闷,他是不是已经厌倦了这深宅内院的生活?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心发慌,他不会离开她的,对不对?   她走进屋里,他弹琴弹的浑然忘我,丝毫没有察觉她已经回来了。   “噔--”他按在琴弦上的手指猛然停住,琴弦发出那一声刺耳的尖锐响声,不因别的,只因他的身子被人从后圈抱住。   感觉到是熟悉的人,他才逐渐放松身子。   “你回来了!”他笑着转回身,却看进了她带着忧郁的眼中。   她抱紧他,在他耳边轻声地说:“云璞,你就快要当爹了,别走,好吗?”   他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却被她的话弄得不知所措起来,他没有听错吧,她说他就要当爹了?   他疑惑的看着她,他要当爹了,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她不是在骗他吧?   “你这一段时间是不是偶尔会觉得腰背酸疼,而且莫名的就会烦躁,还会动不动的就想哭?”她似是知道了他心中所想,抱紧他的手并没有放开,而是搂的更紧。   她竟然都说对了,那,他真的是……他低头想看看自己的肚子,却发现她抱的太紧,他根本没办法低头。   “那个,我不走,你松松手,我,我想看看……”肚子。他的话就那么被她吞进了她的口中,他的唇被她含住,辗转吮吸。   他不由自主的回抱住她,手臂紧紧环在她的腰背上,他能感觉到她的不安及紧张。   半晌,她终于放开了他,她脸埋在他的脖颈间。   “别走,以后,我只有你了。”她的声音中带了些哽咽,他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就仿佛她是他的孩子般,他柔声地安抚她:“我不走,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成瑛抱着他,倒不如说他将她抱在怀中,那种温暖的回护让她安心,她知道今晚她和县令大人商量的事对成家来说是如何的冲击,若是一切成功了,那么成家只怕会落得个家败人亡,对自己的亲娘做出这样的事,后人会怎么说,不用想也知道了,她将背负怎样的罪,她也已经想到,但她不能回头,为了爹,为了云璞,为了项陌,也为她自己。她很累,却不能倒下,所以听到云璞的琴声时,她突然就害怕了,她不怕世人对她的唾弃,却怕照亮她心的温暖会就此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自己回头看这一章地时候,猛然发现,在云璞泡澡的那段,这要是再发展下去很危险,幸好及时打住了。捏了把冷汗。-_-|||   ☆、<第二十二章> 探陌   雨水冲刷掉了空气里的灰尘和污垢,却无法洗涤人心上的那些灰尘和肮脏。   天刚亮,成玉敏便已经穿戴整齐,甚至又换了一身年后刚做的新衣服,项陌刚掉了孩子,她虽然不能对他做什么,但整个晚上,她却在他耳边不无得意的说了很多,甚至还夸奖他有眼光,当初选择了自己。   项陌躺在被子里,小腹还有些滞涩的酸痛,那老大夫临走时说过这种小产的身子三个月之内切莫行房事,算她成玉敏有些良心,即便情动难耐了,也没有动他,他也知道,她为何没有动作,只因为老大夫也说过若是强行进行房事,只怕再难受孕。   他闭着眼睛撇了撇唇角,她心里怎么想,他怎会不知道,她还指望着他为她生下子嗣,好用这个来羞辱成瑛,他那个过分实诚的表姐。   “陌儿,你就在家里好好养着,我不会让你受苦的,等将来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那个让他作呕的声音又出现在耳边,他真后悔那么轻易的改变了选择,他怎么会以为成玉敏会比表姐更适合自己,更能带给自己幸福呢?   他勉强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浅浅地微笑,只在露出一张脸的情况下,轻微的点了点头。   她的男人就是好看,连在病中都是美的让人无法忽视,成玉敏心里这么想着,人已经有自己的意识般在他的唇上大大的亲了一口。   “我走了!”她摆了摆手,便大步走出了卧房,她还真怕再看到这美丽的脸孔下去,会离不开卧房。   门合上后,他才掀了被子,用手背大力的擦拭着嘴唇,直到他觉得唇上再没她的气味为止。   “当当当--”几下叩门声响起,他飞快的将被子盖在身上,然后才扬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清羽的声音:“姑爷,是我,清羽。”   “哦!进来吧!”他低低地呼出一口气,才吩咐道。   门被轻轻推开,清羽低首恭顺的走了进来。   “成玉敏走了吗?”项陌半掩在被子里,怏怏的问道,他知道表姐碍于成玉敏在一旁不好过来看他,要是成玉敏走了,表姐一定会来看他的,表姐可是最疼他的。   清羽半抬起头来,低声答道:“还没,二小姐在门外遇到大小姐了。”   项陌听到成瑛就在门外,止不住心中的喜悦,竟忘了自己的身子还虚着,一骨碌便坐了起来,乌黑的长发就那么披散在了肩背后,更显得他的白皙和柔弱。   “表姐?表姐她来了?”他瞪大眼,紧紧拉住清羽的手,兴奋于成瑛终于到来,完全忘记了他自己是别人的夫婿,对除了妻子以外的女人的到来如此高兴,是不合情理的。   清羽抬起头来,皱了皱眉,他的手腕被他抓的生疼。   “是,大小姐她来了,不过,不是看姑爷的,她是向二小姐告假,说是大姑爷病了,她可能去不了成衣店了。”清羽还是恭敬地回道,他不想扫了主子的兴致,却也不可能作假,毕竟一会儿人要是没来,他可能会被责罚。   什么?表姐她不是来看他的?不,不可能。项陌咬了下变得浅淡的唇瓣,似是在寻思什么,然后下了决心般,对清羽说:“你去,去看看,要是你家二小姐走了,就请大小姐进来坐坐,就说是和我小产有关的。”   清羽对项陌如此执着的要成瑛进院来,有些无法理解,姑爷小产就算是在丹桂院,可大小姐已经做了补偿,何必还要耿耿于怀呢。   他这么想却也不敢多嘴,他不过是个下人,既然选择站在姑爷这边,那么,他断然是没有再反悔的余地了。   他微微低下头,应了一声便赶紧出门。   项陌倚在床柱上,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不甘还是痛苦,只是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消磨了那温柔似水表象所带来的诱惑,反而增加了一抹阴森。   成玉敏可谓是春风得意,只要成瑛对外一宣布成家易主的消息,那么从今日起,所有的成家辖下的店铺商号酒楼便都是她成玉敏的了,在这世上,除了那坐金銮殿的女帝老儿,便再无人能比她成玉敏所掌握的财富多了。   刚走出院门,便看到成瑛正等在门外。   “哟!大姐,您这起的比我还早啊,准备好了,要跟我一块去各商铺了?”成玉敏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捋了捋鬓边特意留下的一绺发丝,笑着问道,还真有那么点主事者的样子。   成瑛只是淡淡一笑,不咸不淡的说道:“我已经吩咐管事的,从今日起成家各商号店铺的主事当家人由二妹接手,从此后,账册银钱都交由二妹支配,我就是成家的工人,拿月钱过日子。”   成玉敏几乎两眼放出耀眼的光芒来,笑容溢满了整个脸颊。   “既然这样,大姐来这儿是要同我一起去店里?”她这么爽快的话,她也不能小气了,送她一程倒也无所谓。   成瑛摇了摇头,脸上泛出一些为难来,道:“我来这儿等你,是想和你告几天假,云璞昨晚着凉,早上起来就不舒服,我打算在家里照顾他。”   成玉敏愣了愣,眸光闪了闪,眼角的余光便看到了正走过来的清羽,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脸沉了一下,但又即刻转为高深莫测的样子,她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那好吧,大姐,你现在可不是成家的当家人了,可不能因为家眷有什么事就随便请假。这样吧,我给你三天假,你好好照顾姐夫。对了,陌儿小产了,一直也没见大姐来看看,今天这正巧了,大姐进去看看陌儿吧,怎么着,他也是大姐青梅竹马的表弟不是。”话毕,她甩了衣袖便擦过成瑛身边走了。   成瑛站在门口半天,眉宇微蹙,她略为转身看向那个扬长而去的身影,她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正在思索间,清羽已经走了过来。   他小小的福了福身子,恭谨的对成瑛说道:“大小姐……”   卧房内,项陌躺在床上,腹间还有细细小小的疼痛,那是因为刚才他的动作太大了,扯痛了伤处,小产这件事算是他一手造成,他不能对外人说,只能烂在肚子里,那种欲说不能的痛苦,仿佛一把烧红的烙铁就那么烙在了他的心窝上,不经意间便能扯动那烙痕。   门从外打开,清羽引着成瑛进了门。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成瑛在看到床上虚弱的躺在被子里的人时,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云璞告诉了她项陌小产的事后,她一再的告诫自己要镇定,要理智,可是,真的看到一个虚弱的他就躺在那里时,她却无法真正的做到镇定理智。   她大步迈了进来,待她进屋后,清羽已经识趣的从外面关上了门,打算给他们一个私密的谈话空间。   “陌儿……”这个亲昵地称呼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了,项陌猛然睁开眼睛,他朝思暮想的人便就近在床边。   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这笑已经完全不同于对成玉敏的,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表姐--”他的呼唤轻浅绵长,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意在里面,但这种情意听在成瑛的耳朵里,却是那么的触动人心,甚至让她有了一种罪恶感。   她蹲了下来,几乎是与他的眼睛在一条水平线上,她从他的眼眸中看到了欢喜依赖还有盈盈的水光。   “对不起!”成瑛握住他从被子下伸出的颤抖的手,他的手指微凉,但却是她熟悉的纤细的娇嫩的手,是不同于云璞有劲道修长的手的一种柔软。她对他说对不起,不是因为他们所说的是云璞害他流产的愧疚,而是另一种无法再守护他的歉疚,毕竟她已经有了想要厮守一生的人,而他也已经成了她的妹夫。   可她的歉意听在他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他敛住眼眸中和脸上的喜悦,他的表情变换成了一种楚楚可怜,还有强装出的大度。   “表姐,不是云璞哥哥的错,是我,是我多嘴,云璞哥哥才会生气,他不是有意的。”他撒娇似的轻轻摇了摇她的手,她的手很暖,她的手指还是那么有力,他没有失了表姐,真好。   成瑛低头间将眼中那份担忧敛起,若不是她对云璞有着非同寻常的信任,只怕真的要被柔弱的表弟欺骗了。   低首间,她看到了他手背上被暖手小炉烫出的痕迹,那是……   “陌儿,你手上的烫伤怎么来的?”她举起他的手背在他眼前,问道。   项陌不疑有他的随口说道:“本来我是想送点热茶点心给云璞哥尝尝,可云璞哥不领情,还用热茶烫了我,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他脸颊上染出了红晕。   成瑛听后眼中泛出浓浓的悔意,是她错了,悔意散去,是极为坚决的表情。   “陌儿,你变了!”她再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很严肃,甚至是过分的严厉。   项陌本还沉浸在表姐对他的关怀里,却没想到下一刻竟然变了样,他有些发慌,他从未看表姐这样过。   “我,我没有!”他想坐起来,可是身子因为刚才过度的拉抻已经有些无法再使力,他再努力也不过只是欠了下身子,便又跌回了被子里。   成瑛直起身子,站在背光的位置看着他,他的脸色比刚才看到的还要苍白,是因为胆怯还是因为心虚?   她的目光如炬,让他忍不住想要往被子里缩。   “陌儿,我一直觉得你只是太柔弱了,若是能给你一个挡风遮雨的地方,你便会安乐的生活下去。可我错了,你要的太多,贪婪让你不知道什么该珍惜,什么该放弃。你说这是云璞烫的,可这上面的花纹分明是你那个暖手炉上面的刻文,那个暖手炉是我送你的。”成瑛指着他的手,一字一顿的将话说完。   她每说一句,项陌便往床内缩一分,他的脸色越加的惨白起来。   “陌儿,不要继续留在成家了,过一段日子,我会想办法送你离开这儿的。”成瑛转过身,闭了闭眼睛,她不想看到他再变下去,只怕变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会不认识他自己了,她再睁开眼时,声音冷了几分,这是她早就做好的打算,只是当初她并没有决定这么快。   “不,不要,我不走!”项陌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身上的被子踢下了床,他身上只穿着薄薄的中衣,下身因为要更换药物,所以中裤只松松的盖在腰间,经过他的动作,那中裤已经褪到了腹上,腹部包裹的药带若隐若现。   成瑛被他突然地动作也惊的猛然回头,却发现他的衣衫不整,此时,她才惊觉她在这里面对这样的他,十分不妥。   她弯腰将地上的被子捡起来,用了几分力道,那被子便回到了项陌身上,她再不想说什么,转身就走,只是临走时声音坚决地说:“这件事由不得你!”   项陌只觉得浑身酸疼无力,刚才的那一下,让他只觉得腹部再次被撕裂般的疼,他仰躺着看着床顶,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这就是他的报应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这一章算不算虐,这配角的后妈也不好当啊。O(∩_∩)O~   ☆、<第二十三章> 赋闲   雨后的空气清新,阳光照在成家的院落里,倒是别有一种温馨的味道。   成瑛的心情却无法因为天空放晴而有任何改变,项陌变成如此模样,她有着推卸不掉的责任,是她将他宠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从前,她以为只要把他完好的保护自羽翼下,便是对他最好的爱,可惜,她错的太过离谱。   轻叹了口气,不由得又想起了云璞,同样是美丽的男子,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性格,云璞勇敢,坚毅,与普通的男子截然不同,他的思想也不似闺阁中那些只知道等待妻子宠爱的男子那般,她从起初欣赏他,到现在有了些喜欢,或许她对他的喜欢有那么点迟了,但好在不晚,她会用余生好好地去宠爱他,想到这里,她自己也不由得愣了下,她竟然想到了爱,爱呀,那个字,她以为她只会将它用在项陌身上。   她自嘲的笑了,人真的是很易改变的,在得知项陌出嫁的消息时,她还有那么多的怨恨,可现如今她自己不也是对云璞生出了非同一般的感情么。   不知不觉的,她已经走回了丹桂院,院子里高大的丹桂树还没有开花,却已经有嫩芽生出,清淡的植物香味随着清风飘散在空气里。   回来时的淡淡地忧伤,便也被这清风吹送来的清淡的植物香给吹散了,她是亏欠云璞的,自从成亲以来,她还没有好好的陪过他。   她想至此处,便将对项陌的担忧放在心底,大步回了屋里。   屋内,云璞已经起身了,正坐在镜台前梳妆,在家里,他并没有梳什么繁琐的发式,只用一根普通的发簪将头发扎成一束,长长的发便就那么垂在身后,散开时,就犹如一件黑色的披肩盖在身上。   “怎么不多睡会儿?”成瑛站在他身后,声音中不无宠溺,她起来时,他还在睡,她心疼他,便也没有叫他,却没想到回来时,他都已经梳洗完了,看着镜子中他俊逸的样子,她心中有些可惜,若是她早回来一会儿,说不定能够替他梳发挽髻。   他放下梳子,微微侧过头看她,他的手便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按在了她放在他肩上的手背上。   “已经习惯了,以前在戏班里总是要早起练功的。”想起以前在戏班里的日子,虽说辛苦了点,倒是真的很快乐,没有这么多的勾心斗角,也没有这么多的尔虞我诈,若是同外人,那么,他并不怕,只是如今是同家里人斗,他多少心中还是有些窒闷和感慨的。   成瑛心思敏锐,便也能从他的话中猜出一二,前一晚她对他说的那个计划,想来他口中虽然赞成,心中却多少还是无法接受的吧,她现在竟有些后悔同他说了,这么一个光明磊落的男子,还是被她拽进了这泥淖中,该说她爱他爱得深,还是说她其实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么爱他呢?   想着事情,她便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他,他觉得她有些异样,便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直到将她晃回了神,他才笑呵呵问道:“想什么呢?那么入神,难不成还在想着今早该吃什么吗?”两个人早饭还没有吃,她是一早起来便去找成玉敏,接着又出了项陌那事,而云璞也是因为成瑛早早出去,起来了心事多多,还没来得及做饭。   被云璞这么一说,成瑛摇了摇头,也难免一乐,伸手在他挺直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很亲昵,却也充满了爱意。   云璞被她这一个动作弄得有点晃神,她何时这么亲昵的对过他,成为夫妻也有几个月了,说起来两个人还都是相敬如宾的,客气的很,除了那次他因为害怕,那么狂放外,还没什么太大的举动打破两人相敬如宾的现况,她,莫非是?   “你,见到项陌了?”他不得不做如是想,毕竟她一早出去,虽说没有对他说去了哪里,但就他对她的了解,她不可能置项陌于不顾,若真是这样,只怕他也不会喜欢她了。   一提起项陌,成瑛原本和煦的脸,便沉了下来,她倒不是忌讳他提项陌,只是今早的回忆实在算不得愉快。   “唉!是我做错了,他变了很多。”她放开扶在他肩头的手,转身坐到了他身旁的一只矮凳上,轻轻地叹了口气,既然确定了心意,那么和他说说,倒也无妨了。   云璞转了身子,面向成瑛,他微微挑起眉梢,倒要听听她对项陌究竟有什么感想。   “今早我本来是跟玉敏提请假休息的事,哦,对了,从今天起,我有三天的假期,不错吧!”成瑛说到这里,微微笑了笑,只等着他来给自己个高兴地拥抱。   不过,她可能有些期望太高,怎么说云璞身为男子,又因为在这个院子里呆了一段时间,就算看别人也知道了,要矜持一点,就是心中有高兴,也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不过是眼中闪着明亮的光罢了。   “那,项陌他现在怎么样了?”虽说项陌流产与自己无关,但同为男子,他多少还是为他惋惜的,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呀。   成瑛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还是关心项陌的情况,她的心中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暖意,这一次,她没有看错人。   她正了正坐姿,才缓缓说道:“看起来还好,我去看他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静养。”当然她不会说项陌踢掉被子那一段。   云璞点了点头,总算是放下了心。   “咳咳,我说今天开始我有三天假期,你,没什么想法?”成瑛不自在的咳了咳,再次提醒他,她还盼望着他能给她个满意的拥抱呢。   呃?他眨了眨眼睛,看着她满怀期望的脸,硬是没懂她什么意思,她休假了,他能有什么想法?难道她还想让他给她找点事干?   感情夫妻俩想法完全来了个南辕北辙。   “我休假,这三天我可以在家陪你。”毕竟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她总是要好好利用一下,培养一点夫妻情趣还是要得的。   他的眼光更加闪亮,她竟然是这么个意思,就算懂了,他也依然还是含笑坐在那里看她,她总不会希望他跳起来喊着嚷着说高兴吧。   她看了看他只是含笑的坐着,倒有些无奈了,索性站起来,弯腰用力抱了他一下,在他耳边低低柔柔的说:“是我想在家里好好陪陪你,这么久,让你受委屈了。”   她的话很轻很淡,却让他眼中蕴出泪水,一个男人会默默站在一个女人身后支持她,不过就是想得到女人多一点的怜惜而已,他应该是得到了。   她的手慢慢滑向他的腹部,然后又说:“我们的孩子也很坚强呢,被你带着蹦蹦跳跳的,也没事。”   他正在感动中,却听到她来了这么一句,脸颊慢慢烧红,他肚子里那个还不到一个月,哪里就能那么容易的没了,不过,他倒是很确定这个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就像她说的,在和乌平打斗的过程中,他丝毫没觉得有任何不适,他反而觉得比以往哪一次打架的时候都要有力量,想必这也要归功于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   吃过了早饭,云璞便又去了院子里的苗圃里查看他的那些菜呀花的,左右成瑛无事便也跟着来看看。   绿色的小苗在黑色的土地上茁壮的成长着,给这个春天带来了无限的生机。云璞忙活着浇水,施肥,成瑛看着,眼中满含着笑意,她喜欢这个忙活着的云璞,他让她觉得生活充满了朝气和希望。   等到云璞终于忙完了这些活计,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照在地面上,暖洋洋的。   成瑛陪着他干完了他的活儿,便要求云璞必须陪她干点她想干的,云璞自然是满口的答应。   在丹桂院里也有一间小书房,平时无事的时候,云璞也会进来找几本书看,只是成瑛书房里的书太多,又没有分类,想要找到合他口味的书就有点难,所以,他并不常来这里。   被成瑛拉来后,他便坐在那张极老旧的书桌前,看着她一会儿拿笔,一会儿拿墨,一会儿又是拿了宣纸。   他倒奇怪,她这一样样拿出来究竟是要干什么。   “好了,坐这儿,别动哦!”成瑛笑眯眯的将云璞摆正,为他摆了个很舒服又很漂亮的姿势后,就要求他别动,之后,她就回到桌子后面,开始运笔如飞。   过了一刻钟左右,她终于停下了笔,将毛笔放在砚台上,又在宣纸上吹了吹,才招手让他过来看。   云璞好奇,便走过来看,那宣纸上的人正是他,只是又好像不是他,他觉得他没有画上的人好看。   “这张不好看?”成瑛看云璞看画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对,赶紧小心翼翼地问。   云璞倒是没注意成瑛的语气,他点了点画中人的眼睛,又比了比自己的,说:“我的眼睛就那样?像杏核?”他照镜子的时候,怎么没觉着自己的眼睛有那个样子,他皱着眉毛看画里的人。   啊?成瑛自己又仔细看了看那张画,耷拉下肩膀,看来她又得重画了,其实她觉得吧,他有时候还真的是很严厉的一个人,不过就是张画么,非要那么较真?   于是,接下来,云璞又继续坐在凳子前摆姿势,成瑛再画。   不知过了多久,桌子上已经摞了一摞子的画,每一张画都很好看,只不过画像的当事人总是挑三拣四的说不好,所以,那摞画纸便越摞越高。   “这一张,你一定满意。”将笔搁在砚台上,成瑛再次吹了吹墨渍,这一张就不相信他不满意,她直起背来,颇有些神气的说道,被这么操练下去,就算不是大画家,也被磨成大画家了。   云璞其实也觉得自己过于吹毛求疵,可她一说这画是要留着做传家宝用的,他就不由得较起真儿来。   他站在桌前,再看画像,这一次果然是这几幅画里画的最像他的,而且他觉得这幅画几乎将他的神韵都画了出来,这也让他来了几分兴致,他提起砚台上的笔在画像旁写了几个字。   成瑛看去,有些好笑,也有些好气,只见他写的是:妻成瑛赠与夫婿云璞之画像。   他的字体刚劲有力,不同于一般男子的娟秀柔软,这大概与他的性格有关,大气的男子,写出来的字也同样笔力深厚。   “那这一张就送我喽!”他将画卷起来放在自己手边,然后还对她俏皮的眨了下眼睛,惹的她一阵好笑,这笑却全都发自内心。   “你都送我画了,我也送你一幅吧。”云璞卷了袖子便要作画。   “好!”成瑛颔首,便在一旁等待他画。   云璞拿着笔,思索了一会儿,便在画纸上挥毫泼墨,不多会儿,一张美人图便跃然纸上。   成瑛看到画后,心中不由得叹服,而一个念头也便在此时成形。   “云璞,山水画,你可擅长?”   云璞还未来得及炫耀自己的画作,便得此一问,他自然是不知道成瑛的心思,略作思考便轻轻摇了摇头,答:“并不擅长,不过能画几笔。”   成瑛又抽出几张画纸,铺平,对他说:“画几张给我看看,没想到我的夫婿竟然如此多才,看来我是捡到宝贝了。”   被成瑛这么一夸,他倒不好意思了,就着那画纸便大笔挥下,不到半个时辰,各式各样的山水画便都出现在画纸上。   成瑛捧着那几张画,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芒,没想到说不擅长山水画的人,画出的山水画竟然是如此的美丽,或许也只有心思纯净的人才能将这意态山水,石鱼画的如此栩栩如生吧。   她将几幅已经干了的画收进一只画筒里,云璞问时,她只说要好好保存他的画,再问,她也只是笑笑,却不肯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叶子的爸爸病了,需要到市里去住院,这几天有点忙,为了不耽误大家继续看文,我把这章和下一章存在草稿箱里。大家的留言我会在回来之后答复大家的。O(∩_∩)O~   ☆、<第二十四章> 女妆   前一日的晴朗延续到了下一天,这也是成瑛休假在家的第二天,云璞和成瑛夫妻俩难得能够相依相伴的在家里共享这闲暇时光,有了这空闲,两夫妻的感情也更加深厚,不知是否因为有了身孕,云璞的面容多了几份柔软的风韵。   清晨起身后,成瑛打来了洗脸水,等云璞洗了脸,正要梳妆时,她不失时机的将桃木的梳子拿在手里,在他身后慢慢的梳理着他柔滑乌黑的长发。   镜子里此时正好映出两人的脸,云璞只是静静地坐在镜子前看她认真地梳着他的发。   “今天我们做什么?”云璞轻声地问,昨天他们画了一天的画,几乎都是她在画他,偶尔轮到他画,想画几幅她的画像,却都让她拒绝了,非要他画山水,说实在的他还真的怕了这画山水,不是石头,就是山啊水的,他还真想不通那有什么可画的,画完了,她还当宝似的细细的收藏了起来。   成瑛将他的发丝梳顺,再将头发梳成一束后,从袖子里拿出一条纯黑色的丝绒发带,动作轻柔的将那发用丝绒发带束紧,又从衣袖里掏出一支碧色的长股发簪将头发固定住,在镜子里出现的俨然一个俊俏英气的女子。   “呀,你从哪儿得来的这发簪,好漂亮。”看到那长股发簪,云璞的眼眸闪闪发亮,他早就想要这样的一支簪了,可却没有找到过,她是怎么找到的?   “看你好像特别喜欢简单而又实用的东西,所以,我就托人打了一支,你喜欢就好。”她在他身后微微笑着答道,好像这东西并不费什么事。   而云璞却知道,要打造这样一支长股发簪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财力,毕竟世面上没有,首饰行也不愿意花费这个力气打造这种实际却不好看的首饰,难得她有心了。   “对了,今天带你出去走走,以往总是忙,让你一个人呆在这院子里怪冷清的,难得咱们有了时间,出去散散心也好。”成瑛边说着,双手扶在他的双肩上,左看右看也看不够,她的夫君可真是个美人,无论男装女装竟都是那么迷人。   云璞没想到她要带他出去,一时间有些吃惊,还没从刚才的喜悦中回神,眼睛不由得瞪的大大的,还真与他美人的形象不太相称。   “那我能去红萼馆看看吗?”虽然知道说起这个话题有那么点不太对头,但他始终都很好奇那个方晓晴,还有她的弟弟。   成瑛哪里想到他竟然提这样的要求,竟是愣在当场,半天,她才扯了唇,难掩苦笑,是谁说孕夫不爱动,就喜欢呆在一个地方的?她家这个孕夫不见那些怀孕该有的症状,反而处处都好奇,什么地方都想去看看。   “那种地方,你还是不要去了吧,听说县里来了个戏班子,要不,我带你去看戏吧?”反正只要他不去那个地方,就是他要她带着去天上摘月亮都成。   云璞满心期望的热火,被成瑛这一句话给浇熄了下去,他难得小孩心性似的嘟起了嘴,成瑛从镜子里看去,不由得好笑,她正要走到他跟前,哄一哄,只听得门外传来小豆子叽喳的喊声。   “云师兄,我们来看你喽!”还不等屋里人有什么反应,门外的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成瑛正好走到云璞前面,还没站定,她正抬眼往门口看过来。   看到进来的几个人,成瑛差点合不上嘴,今天这是什么日子,以前也没见他们那么热衷来她这儿,今儿倒好,都到齐了。   跟着小豆子进来的成玉凤,成玉实,成玉璋几个人看到成瑛那满脸惊愕的样子,就知道来的不是时候。   一向大咧咧的成玉凤都知道打扰人家夫妻恩爱是不道德的,正准备拉着成玉实和成玉璋离开,就听到小豆子咋咋呼呼的喊声:“耶?云师兄,你今天真好看,比你唱戏扮女人还漂亮!”   听到这话,成玉凤恨不得把小豆子的嘴给堵上,人家夫妻情趣扮男扮女,你跟这儿捣什么乱啊你。   云璞正为想去的地方去不了而发愁,不想呼啦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他的眼珠转了几转,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你们想出去玩吗?”成瑛一听到云璞这话,就知道他是非要去不可了,原来她出去工作,还有理由让他在家里干点什么,现在他是铁了心要去了。   小豆子跟着成玉凤在外面看的世面已经够多了,自然对这个出去玩,并没有那么大的期待。   就是成玉实和成玉璋二人一直都被关在豪门内院,为了那些规矩不能随便出去,现在有了云璞的撑腰,他们也有那么点期待。   成玉璋还好一点,时不时的就跑到成瑛的院子里玩,而成玉实是典型的大家少爷,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得遇到云璞这么投契的人,几个人时有往来,却也是趁着成瑛不在的时候,现在,正好遇到了成瑛,他本想告退离开,却被玉璋和小豆子夹在中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成瑛好笑的看着几个人,小弟玉璋是不用说了,小鬼灵精似的,三爹为人虽然有些刻薄,心计多,但到底这孩子还是个善良的,她也不介意他常来院子里玩,而大弟弟玉实却是个谨小慎微的人,给人的感觉是胆小,懦弱,百依百顺,是个典型的闺阁男子,不仅如此,他还是二爹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要是她真敢带着他去逛妓院,只怕等二爹知道了非七窍生烟不可。   “玉实,你也想出去玩吗?”成瑛并不是针对谁,只是她倒是很好奇,这个大弟弟会怎么回答。   成玉实一直不敢看成瑛,倒也不是因为两人的父亲如何,只是他不常与成瑛这个大姐接触,偶一见面,他不知如何是好。   成瑛这么一问,他仓促的抬头看去,成瑛那里正含笑的看他,并没有任何责怪或者严厉的样子。   他早就听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只是他从不曾看过,爹爹一再教诲他,好人家的孩子是不能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他很羡慕云璞和小豆子可以走出去,看到外面的世界,他没有勇气,也没有胆量违背爹爹的意思,就连来大姐这儿,他也只敢偷偷的,听听云璞说他走过哪里,见过什么样的山水,见过什么样的人,经历过什么样的事,他真的好羡慕,也好嫉妒,多想也能和他一样。   云璞的眼神里满是鼓励,让他心不由得一动,爹爹一向对大姐有几分忌惮,如果,他和大姐他们一起出去了,爹爹是不是就不会责怪他什么了?   成玉实的心里竟充满了向往,他想,他好想出去。   “我想!”话不由自主的说了,等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意外,他竟然说出来了。   成瑛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一贯听话的玉实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大姐,玉实都说想了,我们是不是一会儿就出发?”小豆子本来是来看云璞的身体如何的,倒没想到竟然得到这么个好消息,不管上哪儿去吧,反正能大家一起出去玩就是好事。   小豆子恨不得立即出发,跟在他一旁的成玉敏满眼的宠溺,倒是也不限制他如何行为。   玉实和玉璋也都翘首企盼着成瑛的答复,她的决定很重要,毕竟她是大姐么。   云璞也眼巴巴的看着成瑛,就等着她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复。   成瑛被大家这么充满了渴望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沉默了片刻,她终于还是点了头。   “行!我带你们出去,不过……”她顿了一下,让等待着的几人几乎屏住了呼吸,就怕她反悔,接着就听她说:“玉实和玉璋毕竟还是未出阁的男子,要出去得换个装扮,小豆子么,最好也换一身,做女装打扮好了。”   她说罢又转向云璞,眼中是无奈,也有无尽的宠溺,她发现她是越来越无法对他板起脸来了。   “云璞也得换身女装,而且你们行事都要听我的。”   连云璞在内的几个男子都因为成瑛的话而兴奋起来,别说是让他们换女装,就是让他们穿野兽装,他们也是肯的。   接下来就是一阵忙活,玉实和玉凤的身形相近,穿她的衣服倒也合适,而玉璋和小豆子因为身量相近,玉璋穿小豆子的衣服正好,小豆子以前就扮过女孩,那些衣服自然是还在的,换一下就好。   而云璞只能穿成瑛的,成瑛不是个喜欢花哨的人,衣服自然也都是偏向了素色,时值初春时节,气候并不算极暖,再加上她疼惜夫婿,找的衣服便都是不起眼却又保暖的。   云璞穿上那件素面斜襟的长袍,再扎上水墨兰的腰带,乍一出现在众人面前,着实让人无法相信这是那个苗条的戏中人。   已经换好了衣服,只等云璞的成玉实看到云璞的时候,也不由得一愣,这云璞的头脸倒还是很出彩,就是这衣服怎么看,怎么觉得土腥味太浓。   成玉璋穿了一件竹青色的长襟大衫,猛一看倒像个女孩,但十几年男孩当的,想要一下子改了行走坐姿,那是难了,他看云璞的时候,也忍不住捂嘴猛笑,却碍于成瑛在场不敢太嚣张,殊不知看在别人眼里,他也同样的不伦不类。   玉璋心里坏心的猜测着莫不是大姐把那陈年的老旧袍子给姐夫穿上了,这丢的可不是别人的脸,那可是她这个大姐的脸呢。   小豆子呢以前都是男扮女装的,现如今再扮女装,已经是驾轻就熟了,站在那儿就是一个潇洒的小女孩面貌,只不过,看到云璞时也忍不住要发笑,想云璞在戏班子的时候虽说不是什么锦衣玉食,但怎么着也不可能穿的这么引人发笑啊,就说现在吧,他这一身怎么着都像是穷酸书生,而且还是那种穿着不得体衣服的穷酸。   成玉凤呢,她一贯大喇喇的惯了,倒没觉得云璞哪里不好,只是心中暗自琢磨,这大姐的审美观还真是独特,不把个美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倒往朴素了去。   云璞自己个儿倒是没有多大感觉,看着在场几人那要笑不笑的样子也就没放在心上。   他将衣角又划拉了一下,自己觉得满意了,才拍了拍手招呼,“好了,大家准备出发吧!”难得有机会出去走走了,他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别说成瑛过两天就要忙了,单说他自己吧,现在有孕还不到一个月,等过几个月肚子大了,只怕他连想出屋走走都很困难,他心里盘算着这一次一定要好好透透气。   成瑛呢看云璞这一身打扮,已经将光彩盖住了大半,心里也就踏实多了,几个人又互相看了看,没发现哪里有不妥当的地方,便相携出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依然是草稿箱存稿。   ☆、<第二十五章> 谋划   那一次的出游直到许多年后,她与云璞已经儿女绕膝,成瑛还是有些后悔,当时如果能更加小心些,或许她的夫婿也不会受了那么多的苦。   静谧的竹楼里,一曲《离恨殇》余音绕梁,最后一位客人犹有泪痕的悄然离去,隐在屏风后的几人,半天都没从那种刻骨的伤痛情绪中恢复过来,屋内香烟袅袅升腾着,和室内除了呼吸声外,再无其他杂音。   “嘣--”一个破音滑出,白细的手指上划出一道细口,艳红的血珠滴落在琴板之上,不知琴板是用何木材所制,血珠滚落便消失在琴板的木料之中,只是她手指上的血却没有就此停止,还滴滴答答的往外滴落。   “呀--”一记轻呼,一个青色人影从几人身边站起,还没让人看清是怎么回事,方晓晴的手指已被人用白色的丝帕裹住,且让那手指呈竖起状好让血液往回流,不至于继续淌。   方晓晴回神后,被眼前人的动作弄得一愣,方才满心的仇恨也便烟消云散了。弹那首曲子时,她脑子中忽然就闪过了家破人亡和晓倌临死时的惨状,她以一介贱奴之身沦落至青楼,桩桩件件都让她恨至心坎,能够忍至今日,还是成瑛的功劳。只是每每想起晓倌他何其无辜,只因为长相出众,就得了那么一个下场,她便失了理性,刚才那一下,不过是为了消解心中的躁动,伤了手指的疼痛与压在心底的疼痛相比,着实不算什么。眼前人那细心的动作,还有专注的眼神,让她意外,心中某根弦挑动了一下,却因为这人的打扮而微微蹙眉。   眼前的人穿的是一身的女装,也做女子打扮,只是很可惜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这人分明就是个男子,虽说他极力隐藏自己男子的形态举止,但他过于细致耐心的举动却也将他出卖了,刚才温热的触感,分明就是他嘴唇相触才能带来的,而他唇边的一抹红更证实了这一点。若是她没猜错,他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被保护的太好,过于纯善简单,便不会隐藏自己的内心。看他因为自己的目光而涨红的脸,还有与成瑛有几分相似的长相,她猜这位必定是成家的公子了。   “多谢!”她微微挑了挑嘴角,释出疏离有礼的谢意,她的长相本就很美,再加上那份冷艳,即便板着脸那也是倾国倾城的,现在只淡淡勾唇微笑,便可让全城男子为之倾倒,更何况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少爷。   成玉实只是下意识的看到她流血便上前帮忙包扎,他一向爱护小动物,就算爹爹看他在绣楼里烦闷送一些小鸟,小猫,小狗什么的,他也是极为爱护,并不似别人那般过了对小动物的新鲜劲就将它们弃之不理,他看不得那些生灵受伤。   会下意识的跑出来包扎她的手,他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看到她勾唇淡笑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这样的行为太不矜持,只是越看到她那淡淡的笑容,他的心越像是被什么撩拨着,有一种说不出,却又十分舒畅温暖的感觉。   他还从未与陌生女子那么近距离的接触过,顾不得还攥着她的手,他只匆匆说道:“不必客气,你,你自己攥好。”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在放手之前,拉了她的好手按住她受伤的手指后,便又跑回成瑛他们身边低头坐着去了。   这边,成瑛等几人可是看的分外清楚,那个刚才弹琴划破了手指的人,已经被成家大公子的举动弄懵了,正在那儿愣神看自个儿的手指头呢。   而刚刚突然跑出去给人家包扎伤口的人,现如今正面红耳赤的低着头在旁边当自己隐形。   成瑛看了一眼成玉实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她泛开笑容打趣道:“难得家妹肯为人包扎伤口,只说声谢谢就够了?”   血已经止住了,方晓晴将手上带血的丝帕拿下来,白色丝帕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倒好似几朵红梅,鲜艳却也诱人,她并未将丝帕就这样交还给玉实,把丝帕叠起放进袖袋的同时,她朝玉实那方说道:“多谢成小姐刚才为方某包扎,日后小姐若有需要,方某定当全力相助。”她并未戳破成玉实男扮女装的事,不知是有意亦或是无意。   成玉实低着的脸上已经红霞满颊,不知道为何听到她说日后两字时,他的心中竟是泛出一丝喜悦。   成瑛看着自家弟弟侧脸上的红潮,心中暗暗叹息,都说情窦初开,她不知道这次带他来这儿究竟是错是对了。   云璞坐在成瑛旁边将这两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心中有些了然,而他的脸上也带了些担忧,他不是不解事的闺阁公子,若是玉实对这方晓晴生了情愫,那么,日后必定是要受苦的,按身份上来说,一个高门公子,一个末路千金,怎么样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别说方晓晴是什么心思,就是那位二爹,只怕也是难成全二人的。   “咳咳,方姑娘的琴艺果然很精湛。”云璞率先打破了这一轮的沉默,纵使方晓晴日后恢复了身份,两个人也未必能走到一起,还是不要让事情更糟吧,索性他将这场面引向另一个方向。   方晓晴调转视线看向坐在成瑛身边的男子,都说夫妻相处久了,连长相都会相似,只她看不到成瑛与男子有哪里像,不过,看那不卑不亢,端的稳重大方的样子,倒真的与成瑛有几分相似。   “多谢夸奖,想必这位就是姐夫了?”方晓晴朝云璞抱拳一礼,很有些豪气,与先前对玉实时那种过分的疏离有礼是截然不同的。   成瑛在云璞率先开口前,先回了她:“这是我的夫婿云璞。”她又回身对云璞说道:“云璞,这是方晓晴,是晓倌的姐姐。”   “那几个是我的弟弟妹妹,这几天有空闲才带着他们来你这儿逛逛。”成瑛笑着站起,走向方晓晴身边坐下,独留了云璞与成家姐弟们在一处。   方晓晴眼睛在她与云璞之间来回扫了扫,眸中便有了几分揶揄之色。但她却并未点破,只是掩唇与成瑛轻声说道:“怎么?怕我挖了你的墙角不成?”   成瑛手指在她身前的琴弦上拨动了几下,她怎会不知方晓晴的揶揄,只是今日前来,她也不单是全为闲逛。   “就算你要挖墙角,也得那墙角愿意被你挖才是,我家的墙角可是牢固的很。”虽说上次因为来这里发生了不愉快,但好在有惊无险,两个人的感情也有了突破,这一次,她对云璞来见方晓晴还是很放心的。   “行了,知道你们夫妻情深,说吧,来这里是有什么事?”   成瑛用眼角的光扫了一眼云璞那边,只见那几个已经客随主便的欣赏起竹楼里的摆设,偶尔还要互相交头接耳品评一下,她也才从衣袖中掏出云璞昨日画的那几幅山水画。   “成家现在已经由我妹妹玉敏掌管了,玉敏那人太过躁进,所以,我们也不妨利用这个机会。我听说她最近迷上了古董字画之类的东西,这几幅可是先朝大师的手笔,你认识的画商玉器行的老板也多,这事还要麻烦你了。”她压低声音对方晓晴道,只是那“先朝大师”四字,她说的极重,方晓晴与她交情很深,听她这话,脸上揶揄之色倒褪了几分,只余下凝重神色。   等打开画作之后,她脸上闪过几丝诧异,又难免带上几分好笑。   沉吟片刻,方说:“不知这先朝大师活了几百岁,竟能等到这时为你作画。”   成瑛只是别有深意的笑,两个人心照不宣,便也就不再对此再加细谈。   那边,云璞见成瑛离了座位到了方晓晴身边坐下,他本也想跟着过去,可看到成瑛似乎是要和方晓晴谈事情的样子,便也只好作罢。   而他身侧的小豆子却是第一次来这青楼,难免对四周好奇,拉着他们四处看,偶尔还要评论下竹楼内的物件哪里放的对,哪里有些画蛇添足。   而这几个人中要数玉实对这屋内的摆设看的最为细致,不多会儿,伺候方晓晴的小厮便送了茶水水果进来,只是在茶水水果中间还有一壶上好的花雕酒,这是专为招待女客的。   成玉凤早就在这竹楼里呆的有些闷,但几个男子没说走,她也不好率先离开,也只得陪他们看这里的风景,看到那壶花雕,她才稍感觉安慰,也就不客气的拎了那壶酒开始喝,小豆子却因为她自顾自的喝酒而生气,夺了酒壶,也拿了只杯子,倒了一杯,觉得自己喝还不够,又给玉实,玉璋,云璞各倒了一杯。   玉实,玉璋从未喝过酒,自然有些好奇,拿起酒杯,想喝却又有些迟疑,等到小豆子喝了一口后,二人也就不再犹豫,小小的抿了一口,辣的眼泪只流,玉实倒是没怎么埋怨,而小弟玉璋可就没那么客气了,追着小豆子在竹楼里玩闹起来。   等小豆子回来时,看到云璞面前的酒未动一滴,他才纳闷的问:“师兄,你怎么不喝?我记得你可是会喝酒的。”云璞以前唱戏,偶尔有唱堂会什么的,主人家也会款待戏班,必要的应酬自然少不了,喝酒便成了他们必须具备的一项特技。   云璞下意识的将手滑向了小腹,脸上闪过一抹慈祥之色,然后才暖声说道:“这段时间,我不能喝酒。”   小豆子犹在云雾里,敏锐的成玉凤却在云璞的手滑向腹部时,有所了悟,她放下酒杯,小心的问道:“大姐夫,你是有喜了?”这事对于大姐来说可是一件喜事,而对于爹爹和二姐来说,却未必是什么喜事。   云璞惊讶于成玉凤的敏锐,却也因为腹中的孩儿而喜悦,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肯定了成玉凤的猜测。   “哇呀!师兄,你真是太了不起了,这么快就有了?”等小豆子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两眼放光,很是崇拜的样子瞅着云璞的肚子,好似下一刻那小娃就会从云璞肚子里出来似的,而他的眼神里无不透露着“你好厉害”这样的意思。   成玉凤看到小豆子这一惊一乍的样子,眼中闪过笑意,这么精气神十足的他,让她觉得心情大好。   也正因为小豆子这一声喊,让正在和方晓晴谈事情的成瑛转过头看去,再听到小豆子问的那句“……师兄……这么快就有了”时,她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一丝不安,不知为何,她隐隐的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但她却抓不住那究竟会是什么,等到方晓晴喊了她几声,让她回神时,她又看了一眼云璞,看到他红润的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喜悦时,她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   同一时刻,成玉敏的卧房中,项陌在床上养了一天,因为前日成瑛那决绝的态度,让他心伤,也让他生出了些许不安,他再也躺不住了,心中也开始有了谋划。他想,到底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成瑛对他的好,对他的纵容,他是刻在心底的,他也相信成瑛断然不会就此放弃他,只是他还需要些努力。   所以,他等成玉敏走后,便起床梳洗,打算去丹桂院找成瑛,他已经想好了,先让清羽把云璞引开,他再好好的和成瑛谈谈,而且,他摸了摸袖筒里,前日让清羽去药铺子找人配的那副药,成瑛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事后,她或许会怪他,但却不会弃他不顾。   “姑爷!”门板被推开,清羽满脸焦急的走进来。   项陌放下手上的梳子,转过身子来,脸上的神色冷肃,他可不希望清羽坏了自己的事:“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引开那戏子吗?”   “姑爷,大小姐和大姑爷他们出府了,听门房说一早上,大小姐带了大姑爷,二小姐还有几个人一起出的府,到现在还没回来。”清羽站在一旁一一回道,他不敢抬头,只怕此时他家姑爷的脸色会更加不好看。   项陌薄抿红唇,手却拍在了梳妆台上的木梳上,那木梳本是成玉敏在玉器行里淘来的,她看那玉梳小巧玲珑,便买来送了项陌,项陌虽然已经对成玉敏生出了怨恨,但这玉梳实在可爱,便也就一直用着了,听到清羽的回话,他心中涌出一股怒气,这一拍便将梳子拍断了,咔的一声脆响,梳子一分二。   “你去给我盯着,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你再回来告诉我。”项陌咬紧牙,狠狠吩咐道。   清羽丝毫不敢怠慢,应了声,赶紧出了门。   而站在屋内的项陌,眼神变换了几次,终究是缓缓地坐回了梳妆台前,只是他已无心梳妆,眼眸痴痴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中有流光闪过。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前天是能更新一章的,不过,叶子的爸爸心脏突然出了点问题,所以,赶紧回了医院,就没来得及更新。   今天,叶子爸爸终于出院了,所以,赶紧来更新。在此谢谢各位亲们对叶子爸爸的关心和祝愿。   O(∩_∩)O~   ☆、<第二十六章> 下药(一)   成瑛等人在红萼馆消磨了大半天,直到午后才从馆里离开,离开的时候,成玉实似乎还有些依依不舍,方晓晴并未亲自送他们出馆,只着小厮送他们离开。   本就说是要出来逛逛,可真的出来了却又发现根本没什么可逛的,路上除了各色行人,便是小商小贩,那些商贩摊位上的东西,像成玉实这样的大家公子是不会看上,更不会买的,看看新鲜倒是还可以。   成瑛一行人虽然都做女子打扮,但到底还是有不同的,所以过路的行人不时的会打量他们,云璞的着装朴素简单,但夹杂在这一群衣饰讲究的人中,怎么看怎么的格格不入。   一旁左手捏了个糖人,右手捏了根大枣糖葫芦的玉璋不时的拿眼瞅云璞,结果还是把云璞看的发毛,抬手给了他个爆栗子,抱怨道:“小东西,看什么呢?”   玉璋委屈的用拿糖人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才将一直放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大姐夫,刚才那方小姐不是和大姐说你这身衣服怎么看怎么像跟班的吗?你不生气?”   另外几个人一听他问出这话来,也不管成瑛是个什么脸色,都忍不住笑,那方晓晴人看着冷,说出来的话也够毒,只记得当时她和成瑛两个人商量完了事情,大家坐在一起喝茶吃酒,吃水果,方晓晴又仔细打量了云璞一次后,问起这衣服是哪儿来的,别人还没说,小豆子嘴快,说是成瑛给找的,方晓晴挑眉看了一眼成瑛,便得出这么个结论:“姐夫是天人之姿,只是被这身衣服给毁了,扮女子穿的素淡一些倒无不可,就是不该选这种不合身,又有些过于臃肿的,这让外人看了,倒有点像是跟班,打杂的。 怪只怪某人太过于小心眼儿,以为这样的打扮就不引人注意,怎不知道一群衣着华贵的人中间出来这么一位,更显眼不是。”她的话有那么点毒,但仔细分析起来也都在理。   成瑛听到这话,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却只是自顾自的喝酒,期间也不忘给云璞拨个水蜜桃尝尝鲜。   云璞将那一席话听下来,没生气,还语笑晏晏,倒是和方晓晴站在同一阵营,揶揄成瑛。   大家说说笑笑,时间便过了大半,若是不提起家事,方晓晴却也能和众人谈笑到一处,时不时来上一句,便可引人发笑,而且因为她也曾得过举人,再加之以前和母亲走过很多地方,见识不浅,说起异地的风土人情,便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坐在众人中间的玉实,在她讲那些趣闻的时候,也偷偷的看她,等到她把视线调转过来的时候,赶紧羞怯的低了头。   方晓晴一轮见闻讲下来,就已经到了晌午,也许是许久未曾如此开怀,她推掉了前来求见的一位客人,硬是把成瑛他们留下吃午饭,席间开怀畅饮,她便有些喝多了。   到了下午,成瑛觉得不宜再久留,便与已有些微醺的方晓晴告了辞。   云璞站在路边,瞥了一眼脸色古怪的成瑛,笑了笑,摸摸这位小弟的头,不无感慨的说:“本来人家也没说错,再说这衣服又不是我选的,我何必生气,气坏了自己可没人替我。”   他这一番话说完,其他几人再也忍不住都笑出了声,成瑛尴尬过后,也露出一抹笑容来,其实她并不在乎方晓晴怎么说,她看中的从来就不是皮相,而是他那颗如金子般美好的心。   一行人边看街上的风景,边往东街走,不知不觉的已经远离了闹市,来到城外的那所破庙,庙虽破,不过,庙内的佛像可还是完整的,云璞呆的戏班走后,这里便荒芜了,此时,再来这里显得十分清冷。   云璞站在门旁,摸了摸那装饰用的石门,倒有些想念戏班里的人了。   “是想班主他们了?”成瑛哪里会不明白他沉默不语,只静静触摸石门的原因,她走近他,在他耳边低低问道。   他转过脸来,脸上还有点点惆怅未曾收起,“不知道班主他们到了哪里,过年的时候,他们还来过信,后来,就没有消息了。”跟着戏班走南闯北,辛苦的时候也会想要安定,可是等真的安定了,却不由得想起为了一餐饭而努力表演的日子。   她揽住他的腰,与他一同看向那石门,“别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的,等忙完了这一阵,我让人去寻他们,无论怎样,我都让他们回来看你。”她略略安慰地说,这么做可能有些自私,但在这个时候也的确不适合让他孤身去见戏班里的人。   他只是点了点头,便是应允了,他又哪里不懂,这个时候她不能离开,而他的身子也不适合长途跋涉。   离开破庙的时候,太阳已经有些泛黄,看着便要夕阳西下,大家再无来时的悠闲,腹中空空,便想着去个酒楼饭馆吃上一顿饭菜。   成家的酒楼正好就开在这一处闹市街中,大家伙走到酒楼前时,看到进门的客人还真不少,三三两两的还大部分都是女客,偶有男客人也是和女人一起,只是那男客人有一部分穿着妖娆,涂脂抹粉的,怎么看都带了些妖气。   门口迎客的小二见到成瑛等人倒是热气相迎,而在进了酒楼后,那出奇的热闹,却让成瑛紧蹙眉头,虽说这是意料中事,但真的看在眼里,还是有诸多的不舒服。   玉凤虽然并不参与成家的商务,却也知道这酒楼热闹成这样很不寻常,进了酒楼便被那到处的薄纱灯笼给弄的傻了眼,而在酒楼一侧那巨大的舞台上,穿着凉爽薄纱的舞姬伶伎穿插的露骨的舞蹈倒真让人搞不懂这里究竟是酒楼还是青楼楚馆了。   “几位客官请里面坐吧,外间的座位都坐满了。”小二笑眯眯的站在成瑛等人面前招呼着。   成瑛看了几眼舞台上那淫靡的舞蹈,转过脸来,脸上已有不豫之色:“你们季老板不在?”她记得这酒楼的管事便是季老板,那个人可是个正经的生意人,不像会搞这些歪门邪道的人。   小二不知道眼前的成瑛便是成家人,所以,也就没什么犹豫的回道:“季老板早就被二小姐开了,她那人就是个老顽固,这么好的生意都不会做。”那小二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脸上带了一些轻蔑之色,但还是一脸讨好的躬身给成瑛他们回话。   成瑛听到这里,眸光闪了闪,然后垂下眼皮,略作思考后,才说:“给我们找个清静的位置,然后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给我上几道,我们饿了。”   小二一听,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别看她只是个小二,但看人这件事,她可是最在行,面前这位客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这么大手笔。   “好咧,客官们请上二楼,那里有雅间,保管让各位满意。”小二边说着,人已经在前面引路了。   成瑛与成玉敏对视了一眼,便又各自转开视线,带着人跟着小二往楼上去了,楼下的喧闹继续,楼上却又别有洞天。   傍晚时分,成瑛他们终于回了成府,只是在酒楼那一坐,倒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   “是担心项陌?”云璞半扶着成瑛往丹桂院走,其他人都回了自己的院子,现下也只剩了他们夫妻二人,有些话他便可以直接问了。   成瑛只觉得头有些突突的跳着似的疼,云璞的话在耳边响起,她半眯着的眼看向他,他是什么意思?   云璞看成瑛的表情迷离,很显然已有些醉意,她,心底应该还是有项陌的吧。   “成玉敏和那个……那个男……”他该怎么说呢,在酒楼里吃饭的时候,他们意外的看到了成玉敏,而成玉敏却并未发现他们,因为她正在和身边的男子调笑着玩乐,看两人那般亲热火辣的举止,便知道二人的关系并非只是应酬那么简单。   成瑛看到时,脸色就变了,只是她一向是个沉稳的人,没有冲出去找成玉敏理论,可她在接下来吃饭的时候,那一杯杯的酒,早已经让人看破了心事,他会问,不过就是想听她亲口对他说罢了。   “哼!她能对项陌不忠,我早已经料到,只是项陌,唉……不说也罢。”成瑛先是显得气愤,随即又无奈的说道,当初都是他自己选的路,会走到这一步,他早该有所预料,玉敏那个人并不是个能够托付的良人啊。   云璞欲言又止,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说,只是扶着成瑛进了屋。   在丹桂院外的一棵树旁,清羽终于略微松了口气,他已经等了将近一天了,他们终于回来了,不知道二小姐回来了没有,二姑爷真的还要过来吗?   想不得那么多,他匆忙转身便往回走。   丹桂院的灯火已然点亮,白色的窗纸上映照着两人的身影,成瑛和云璞已经梳洗完毕,只是两个人还睡不着,便各自捧了一本书在桌前细细品读。   门被轻轻敲响时,沉浸在书中的两人抬起头来对望一眼,都有些疑惑,不知道谁会在这么晚过来。   成瑛放下书,站起身来走到门边,轻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细且轻的声音:“表姐,是我,我是陌儿。”那声音在这么寂静的晚上,却让人听的滑腻,仿佛有一条小蛇钻进了人的心中。   她转头看了一眼云璞,云璞只做不知,继续捧书看着。   成瑛转回头时,脸上已有决定,便低声答道:“这么晚了,我们已经睡下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又传来项陌的声音,这次,仿似带了几分哭音说道:“表姐,我现在只有你了,成玉敏她,她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   成瑛听罢,脸上犹带了一些痛苦,但她却没有开门。   当她感觉到手背被人按住,门也从内打开时,云璞已经站在了她身边。   外面站着的项陌一身白色的缎面长衣,一头黑发用白色的丝帕裹着,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在屋内烛火的映照下,分外羸弱,也格外惹人怜惜。   云璞看着这样的项陌,心中不无叹息,虽然上次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时,险些让他和成瑛的感情产生危机,但到底他没有成功,他便也不计较,这一次他说的成玉敏的事,他是亲眼看到的,男人从来就不该为难男人,而且他还刚刚流产不久,怎么着也不该让他在外面受冷。   “进来吧,外面冷。”云璞轻声说道,门开的更大了些,便是让项陌进来。   成瑛还在犹豫,项陌已经登堂入室了。   只是刚进来的项陌,又是一阵哭泣,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让每一个热血的女子都会想要上前安抚一下,只是这其中不包括成瑛。   哭了一会儿,项陌才略微止住了哭声,看了一眼云璞,眼中还有泪珠,那一副欲说不说的样子,让云璞也有些心中烦躁。   “表弟想说什么,说来便是,何必还要支支吾吾。”云璞并不是个刁钻的男子,只是这大晚上的还要听情敌来哭诉,他确实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项陌咬了咬红唇,攥紧了手中的锦帕,还是开口说道:“云璞哥哥,我想和表姐单独谈谈。”他的声音柔和中带了些颤抖,好像他刚经历一场情伤。   云璞看了一眼一直紧紧盯着项陌的成瑛,又看了一眼还盯着自己的项陌,他并没有立刻答应,他在等着成瑛怎么说。   过了一会儿,成瑛才转过头来对云璞说:“我和项陌单独谈谈,惊蛰应该回来了,他那儿有个什么符能保平安,你过去问问。”看着这样的项陌,她的确要好好的和他谈谈,他应该看清楚了成府里的混乱,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想留在成家?她要说服他离开,只是有些话不方便当着云璞的面说,让他去找惊蛰,惊蛰会帮她照顾他的。   云璞原本带着希冀的光的眼黯淡了下去,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可到了这个时候,她却还是向着项陌,他以为她信任他,便是另一种爱的表示,到头来不过也只是镜花水月毫不真实。   他浅浅的勾出一个笑容来,然后低低地回道:“好!”说罢,他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成瑛并未注意云璞脸上的表情,看到云璞就要穿着那身薄衣服出去,她赶紧走到柜笼里拿出一件厚实的外衣披在云璞身上。   “晚上冷,别着凉了。”她在他耳边细细叮嘱着,他的心一阵发冷,一阵发热,不想再继续留下猜疑,他胡乱的点了下头,就开门出去了。   他刚走出门,清羽便端着一个白色的瓷盅走了过来,走到他跟前时,还很恭敬地唤了一声:“大姑爷!”   云璞有些落寞,但却也并没有失了警惕,看到他端了这么个瓷盅过来,便抬手阻止他继续往前走,问道:“这是什么?”   清羽低着头,轻声回道:“回大姑爷的话,这是二姑爷每日要吃的药,今天二姑爷走的匆忙,忘了吃,小的给送过来。”   云璞看了看那瓷盅,没觉得哪里有不妥,便放下手让他过去了。   他看了一眼窗棂内那双人影,心中一阵抽痛,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苦笑,大约没有人比他更傻了,竟然让妻子和情敌共处一室,可他又真的能如泼夫那般与她闹吗?   他摇了摇头,他做不到啊!所以只能苦着自己了。   房内,项陌哭诉着成玉敏近日的荒唐,又说自己做错了事,想要悔过种种。   成瑛看他真的是后悔的样子,心中颇感安慰,想要提送他离开的事时,清羽却又敲门进来了。   项陌放下锦帕将瓷盅接过来摆在桌子上,抽嗒着将瓷盅盖掀开,那鸡汤的香味就飘散在了屋内。   “表姐,这是我亲自熬的鸡汤,你陪我喝点,好不好?”他流过泪的眼眸清亮异常,成瑛看到这样的一个项陌,心中翻滚着许多的喜悦,他终于没有变坏,至少,他肯回头了,那么,她总算不必再面对选择题了。   她笑着坐了下来,点了点头,对于已经恢复了多年前面貌的项陌,她是没有防备的。   于是,在喝了一碗鸡汤后,她觉得浑身燥热便也没有太多的怀疑。   “表姐,对不起!”项陌的声音近在耳旁,她却觉得好像很远,她的视线有些模糊,脑子也有些混沌,眼前的人影晃动,是云璞吗?可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再来更新一章喽!呼呼~~~   ☆、<第二十七章> 下药(二)   夜晚的风凉凉的吹在脸上,有些痒,发丝被风吹的挡在了眼前,云璞将发丝拂开,兀自往惊蛰的住处走去,惊蛰暂居在丹桂院的一间厢房里,那里虽不若主房那般大,但已足够惊蛰一个人住了。   走到厢房外,里面没有烛火,还黑着,他还没有回来,自从上次苍鹭带着孩子们来看他后,那个小的孩子便留在了西凤,孩子倒没住在成府,是托给了一户人家照顾,惊蛰会时不时的过去看看,这个时候还没回来,今晚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吧。   云璞站在那里迟疑了一下,还是转了身,惊蛰不在也好,反正成瑛也不过是要支开他,现在回去他不偷听便是了,他也打算好了回去后哪怕站在屋外也好,这样,他也安心一些。   他边走,手边在腹部轻轻的摩挲着,想到他那还没有成形的孩子,他心中的郁气就散开了,为了孩子他也要忍耐,而且娘亲是爱你的,他默默的在心中对那小生命说。   烛影摇动间,银白色的帐幔上映出一双交缠的人影,还有细密的喘息隐约泄露出来。   云璞走了一个来回,还不到一刻钟,平日熟悉的路径,今天走来他却觉得不知为何那么漫长,终于看到卧房窗棂上熟悉的烛光时,他才稍稍放下心来,他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容来,还好什么事都没有。   刚走到门口的时候,便被不知从哪里出来的清羽拦住了去路,他皱眉看着眼前执意拦阻自己去路的清羽,心中竟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怒气来。   “不认得我是谁了吗?我回自己的卧房,还需要你同意不成?”他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点过于严厉,毕竟这孩子也是为别人办事,可他被拦在自己房子外,他就是忍不住发火。   清羽咬着牙伸展开手臂拦住云璞,就是不让他过去,他不能让他过去,二姑爷已经吩咐了,他没出来前,是不可以让大姑爷进去的,所以,就算他做的事有违良心,或者说得罪了大姑爷,他也要硬着头皮做下去。   云璞看他不说话,只是伸出手臂拦着他,他心中的不安及怒火一起涌了上来,他也顾不得会不会伤了清羽,用了招擒拿式就把他推搡到了一边,越过踉跄退开的清羽,他几大步就走到了门口,大力推开关着的房门就往里闯,还没进到卧房,那细细软软的娇喘及低吟声,让他心下一抖,差点让他撞在厅堂的饭桌上。他顿在原地,心中扭绞似的疼,卧房内的声声娇喘低吟让他心如刀绞,她,他们欺人太甚了,他扶住饭桌,让自己不至于仓惶的倒在地上。   成瑛只觉得自己的身子燥热难耐,她身上的单薄亵衣仿佛是一块烙铁贴在身上,她斜倚在床柱上,用力的撕扯着自己的衣衫,而那双冰凉的手替她解决了这恼人的衣服,等亵衣被脱去后,她感觉到一阵清凉,而那聚集在腹间的燥热却未能因此消减,随着那一双冰凉手指而来的是无尽的麻痒及迫不及待的想要发泄的欲望。   她的眼已经混沌模糊,映入眼内的是云璞那刚毅俊朗的面孔,她对着他痴痴的笑着,她没有对他说爱,但她已经明确了心中那个爱的位置是留给他的,刚才看到他那一闪而过的落寞,她真的心疼了。她对项陌只是出于道义,她曾许诺要好好照顾项陌,可她没做到,她也曾对自己立誓不会辜负项陌,可如今她的感情却改变了,无论是谁先于谁改变,她终究没能做到自己允诺的事,那么,她唯一能补偿给项陌的便是他此后的安乐生活,而离开成家便是离开了苦难。   她伸出手抓住那冰凉的手,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她火热的唇在他的颊边细细的厮磨,她的声音带了些情/欲的沙哑,“云璞,答应我不会离开我,我--爱--你。”最后的几个字缓慢而郑重,仿佛这么说了便是许下了一辈子。   她怀里的人因为她的这句话原本的动作僵了一下,随即,他的动作更加炽热,狂猛却还带了那么点迟滞。   她有点喜悦于他的热情,也有些惊讶于他热情中所带的那点畏缩,他不是一向很有胆量的么,为什么这个时候还会畏畏缩缩的,她张着迷蒙的眼,想要看清楚他,却也只能模模糊糊的看清楚他的依稀轮廓。   “成瑛……”他的声音很模糊,也很微弱,但他的热情却不减,他用力的吻着她的嘴唇,她的脖子,还有她柔软的胸房,似乎想要用这样火热的亲吻来让她对他着迷,而不再去探索他的长相。   “呃……云璞……”已经很难再忍受他不给个痛快的做法,她用力的抓住他作乱的手,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他的衣服已经脱了,白皙光滑的身体在烛火映照下散发着一丝/诱人的珍珠般的滑腻,就如先前项陌的声音那般缠绕进了人的心里,她大力的亲吻着他纤细的脖颈,手指在他的身体上游走,不知为何在他的腰际却碰到了一处粗糙的阻碍,好似一块布料,她顿下动作,有些疑惑的盯着那里看,他什么时候在这里缠了块布的?   “唔……呃……瑛……”他难耐的动了动身子,手勾住了她的脖颈,略略的抬了抬身子蹭着她。若说成亲这段日子他收获最多的,大概就是这床第间能够获得快乐的各种手段,这多亏了那个人,她每次恨起成瑛来,便要折磨他,那些花样让他觉得羞辱,却也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他迷离的眼看到了她在他腰间那块因为流产而包扎的纱布上做了停留,他有些慌,顾不得什么矜持,他伸出纤细的长腿在她的腿间摩擦,直到她再次沉溺于这份火热。   云璞顿在卧房外面,他的脑子出现了各种画面,他死死的攥紧自己的手,几乎让并不长的指甲抠进肉里,他忍不了,他忍不了让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在自己的床上做那件事,哪怕要闹一个鱼死网破,他也甘愿,不能,他不能窝囊的站在外面什么也不做。   他再次抬起头来,脸上已经带了一份坚定,和一份决然。他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发丝,然后朝他们的卧房走去。   他呼出一口气,用力推门,门却被从里面插住了,他胸中的怒火再次高涨,也不管自己这么做会不会伤了自己,他用力向门板踹去。   “嘭--嗙--”半扇门板竟是落在地上,门板砸起了一片灰尘,也让帐幔内的人停止了动作。   云璞走进来,那帐幔上映出的人影还是交叠的,他瞪着那人影,眼中氤氲出泪光,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碎成一片片。   “成瑛……”云璞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进来前一直都在安慰自己那不过是自己听错了,可是,进了卧房,眼前的一切都让他难以接受,那一双素面绣着竹子的软底鞋是她的,那青翠的竹还是他亲手绣上的,而压在她鞋子下的一双绣着牡丹的男鞋,应该就是项陌的,她说要和项陌单独谈谈,难道就是要在床上谈吗?   纱帐内安静了片刻,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床幔被掀开,出现在面前的是半坐起身,上半身赤/裸着,肩膀上和胸口处还有点点红印,下半身用被子盖住的项陌,他的脸颊泛着潮红,发丝凌乱,红唇微启,他转过脸来看向云璞,那眼中似乎还有一份获得胜利的得意。   成瑛则是面对着云璞这方,她的下半身也掩在被子里,但她的一双脚却露在外面,被子就那么大,能盖住的也很有限。   看的出因为刚才门板被踹开,他们被惊吓之后有多匆忙的去找寻遮蔽物。   “云……云璞?”成瑛的神智还有些混乱,她的呼吸很粗重,迷蒙的眼看向云璞,却不知为何该和她缠绵的人竟站在地上。   床内侧发出极细微的啜泣声,她缓慢的转头看向那里,看到的却是裸着身子垂首低泣的项陌,她的心急速往下沉去,迷糊的神智也清醒了许多,她不是个花心的女人,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和离吧!”看着愣愣的不知所措的成瑛,云璞的怒气忽然就泄了,他在气什么呢,早在嫁给她之初,他就知道她爱的是项陌,和她成亲也不过几个月,他能够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好是出自真心,既然项陌肯回心转意了,他又何必再去做那个恶人去棒打鸳鸯,只是要委屈肚子里的孩子了,他苦涩的想。   听到云璞的一句“我们和离吧”让成瑛霎时恢复了理智,她已经爱上了他,眷恋上了他,她怎么能和他和离,顾不得自己未着寸缕,她掀了被子跳下床铺,奔向云璞,她拉住云璞的胳膊,急切的说道:“云璞,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云璞被她突然地动作吓了一跳,便也就停住了想要离开的脚步,他低头看着被她拉住的手,但在不经意间却发现她胸口的吻痕,那么清晰,那么刺目。   不,他不能,他不愿意,哪怕是为了爱情,他也不愿意让自己变得卑微,他更不愿意和别人共妻,那对他这么多年的坚守是种侮辱。   他再次使力想要甩脱她,却被她大力的抱住了身子。   “别走!听我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我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她努力而焦急的解释着。   他几乎是用了全力来挣脱她的束缚,他不要再听她说什么了,难道事实还不够明显吗?他咬着牙愤愤的看着她。   “清羽!”成瑛一边用力抱住云璞,一边朝门外喊。   清羽哪里敢怠慢,赶紧进了屋,他不敢多看,只是垂着头站在那里。   “带你们家姑爷回去,今晚的事不许泄露一个字,懂吗?”成瑛也不管自己此时的形象有多么狼狈,稳住身体里乱窜的气息,厉声对清羽说道。   “小的懂……懂!”清羽哆嗦着应道,他跟二姑爷已经拴在了一根绳上,今晚的事若是传出去只怕二小姐也饶不了他,他低着头走到床边为项陌穿衣服。   “……表姐……”项陌低低的唤了一声成瑛,脸上犹有泪痕和依恋。   “你先回去!”成瑛冷硬的说道,已没有了往日的温柔。   项陌的脸白了白,站在那里半晌才挪动了步子,经过成瑛和云璞时,他停了下,看到成瑛那么紧的抱着云璞,他的眸光闪过一抹受伤,却又很快被他掩住,他匆匆的带着清羽走出了卧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俺写的真是太纠结了,很想让成瑛吃点肉,可是,又很清楚这肉要是吃下去,只怕在云璞那里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俺是亲妈,所以,情感的天平就倾斜向了云璞,呼呼~~~~   ☆、<第二十八章> 下药(三)   项陌主仆离开丹桂院的时候,院内还是一片寂静,一切都好像从未发生,不曾改变,一切又好像已经变了。   走至一处转角,项陌停了下来,背对着月光,清羽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让你拦住云璞,你为什么放他进来?”项陌的声音冰冷,哪里还有在成瑛面前的柔弱和委屈。   清羽低垂着头,从云璞进了屋子,他就知道他家姑爷是不会放了他的。也许就是从那个死婴开始,他呆在姑爷身边就如履薄冰,他知道的事太多,或许哪一天就被灭了口,试问一个可以用自己亲生孩子下赌注的男人,还会在乎别人的性命吗?   “姑爷,是小的的错,请姑爷责罚。”清羽跪了下来,被良心折磨的滋味,他也受够了,就算姑爷要让他去死,他也愿意。   “啧……”他的下巴被轻轻抬起,他不得不与项陌对视,他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若有所思,他的姑爷竟然看着他笑了,那笑别有深意。   “清羽,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你的长相很好。我看你家二小姐喜欢的那个男人还比不上你,等她回来我会跟她说纳你做个小。这对你来说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他放开他的下巴,转过身往前走去。   清羽抬起头来看着那个慢慢行走的身影,眼中出现了一丝痛苦,这就是姑爷对他的惩罚吗?如果可以,他宁愿选择死。   他咬了咬唇,从地上站起来,膝盖有些疼,他也顾不得打扫膝盖上的尘土,赶紧追上项陌。   丹桂院内的卧房里,门还敞开着,一丝凉风吹进卧房,成瑛打了个哆嗦,她紧紧地抱着云璞,身体内的炽热因为未能得到纾解而越显的难熬。   在又一波火焰烧上小腹时,成瑛终于有所醒悟,她为什么会成了现在这样,桌子上已经空了的瓷盅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出幽幽的光芒,仿佛在嘲笑着世人的无奈。   云璞只觉得这一晚太长,长的他以为自己再也无法敞开心扉迎接明天的太阳。身子被成瑛紧紧的禁锢在她怀里,他的心却已经沉到了黑黑的井底。   “对不起,我没想到项陌会对我下药。”僵持了许久,成瑛才轻轻地说道,她应该想到项陌不会轻易的放弃的,是她错了。   云璞放在身子两侧的胳膊就那么垂着,听到她这么说,他的手攥紧了又放开,放开又攥紧。她说项陌对她下了药,可是,他看到的却是她压着项陌,如果他不进来,她是不是就真的和项陌做了那件事。   她的心里还是没有他,若是有,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范,他扭着头不肯看她,他真的真的好难受。   “你把衣服穿上吧!”他静静地开了口,他不想再看到项陌留在她身上的痕迹了。   成瑛听到他的话,眼睛一亮,他是肯相信她了?   “云璞,你肯相信我了吗?”她稍稍松开了对他的禁锢,欢喜的问道。   他始终不肯看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干涩的说:“你把衣服穿上,我们……我们谈谈。”   成瑛那闪亮的目光黯淡了下来,他还是不肯相信她?   “我放开你,你不会离开?”她再次问道,其实她也是个固执的人,就算她赖也要赖着让他留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如果可以他又何尝愿意离开。   成瑛缓缓的放开紧抱住他的手,她相信他说话算数,不会趁着她穿衣服的时候离开。   她先是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清水,用力喝下去后,才用了很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不经意间她看到了床上的凌乱,她微敛去眼中的痛。   她走过去将门关严,才又走回来,她想要拉住他,却被他躲开了。   “你,别站着,好吗?你的身体,我们坐下来谈吧。”她的声音里满是恳求,他的身子虽然很健壮,但到底还有身孕的。   云璞瞥向别处的脸怔了下,才转过来,视线与她的交会后,便又匆匆移开,他坐到了凳子上,却不肯往床上看,他只低头看着桌面。   成瑛坐到了他对面,正好挡住了身后的床铺。   桌子上的瓷盅已经被清洗干净了,或许是它的主人离开的匆忙,并未将它一起带走。   看着这个瓷盅,成瑛的脸色沉了下来,她怎么也没想到项陌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难道就没想过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他要如何对成玉敏交代?而且他有没有想过将会置她于何地?   “我,云璞,是我的错,项陌他答应会离开成府,我以为他……才喝了鸡汤,没想到鸡汤里放了药,药力发作后,我还以为和我在一起的是你。”她艰难的开口解释着,真的是她大意了,她从来没想过项陌竟然会对她下这样的手。   云璞虽然低着头好似并未在听她的话,但她所说的字字句句都入了他的耳,他想相信她的话,可是,她又如何证明她说的是真的呢?   “证据,你拿出证据我便相信。”他抬起头来,他的目光很冷,带了一分审视,隐藏在冷淡背后的其实是软弱,他希望她拿出证据来,无非是想要说服自己应该相信她。   她看着他冰冷的目光,心中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她微微苦笑着,证据?她怎么拿出证据呢?鸡汤明显已经被项陌倒了,徒留一只空的瓷盅要怎证明?对了,还有她自己,她中了药,药力还未彻底消散。   “我!云璞,和我去找惊蛰,我身体里的药力还未散去,惊蛰一定能诊出来的。”成瑛猛的想起,惊蛰的医术很高这件事,让他来证明最好了。   云璞并未因此动摇,他只是冷淡的看着她,道:“惊蛰是你的人,他的话,你要我怎么相信?”越是爱她,他就越是无法轻易地原谅她。   她因为想到办法而出现的笑容慢慢淡化,他不相信她,是了,她有什么脸让他相信。   “云璞,你就真的不能相信我?就真的不能原谅我?”成瑛看向云璞的眼中带了忧伤,她要怎么做,他才肯信?   云璞微垂了眼皮,他不能看她,再看她,他会心软,便会选择原谅,而这根刺便也就会在他们之间扎下,他会难受,会对她疑神疑鬼,他不想这样,所以,他站了起来。   “成瑛,我很想相信你,原谅你,可是我的心它不肯。我先去惊蛰那儿住,你再好好想想。”或许分开会让他们好过一些吧。   成瑛也站了起来,她还想要挽留,却也知道再挽留,也只是徒劳无功,她握紧拳头,她不会这么放弃他的。   “云璞,你真的想要孩子没有娘亲吗?”这是她的杀手锏,她希望能用这最后一个理由挽留他。   他漠然转头看着她,他的脸上现出一抹笑容来:“我会告诉孩子,他的娘亲是你。”   “云璞,给我个机会……我……”   “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孩子的。”他转过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留下成瑛独自站在房内,寂然的看着他悄然远走。   惊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的早上了,他从偏门进来,走回房间时,发现自己的床铺上睡的是满脸泪痕的云璞,他睡的很不安稳,不多会儿便翻了个身,而他身上的那身衣服竟也有些皱巴巴的。   这是怎么了,他坐在床边左看右看的,却也没看出个究竟,他也不过是离开了两天么,这人怎么就憔悴成这样了,大小姐怎么能容许自己的夫婿跑到他这儿来,还弄得如此憔悴不堪呢?   已经辗转反侧了两个晚上的云璞终于在天微明的时候渐渐有了困意,沉入睡梦中后,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那样不堪的场景让他心痛,终于,他大声的喊了出来:“不要!”   坐在床边的惊蛰被他突然的大吼吓了一跳,不过好在他的胆子够大,也不过是抖了几抖,便又坐回床边,扶住猛然坐起的云璞。   “这是怎么了?”他扶住云璞的身子,防止他摔到地上。   云璞满脸是汗的看着他,眼中还有恐惧和迷蒙。   “我……我做了恶梦。”他舔了下干涸的嘴唇,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   惊蛰点了点头,虽说云璞这么说,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大小姐大前个晚上就让人叫我回来,我那边孩子病了,所以才回来晚了,你们没什么事吧?”要不是大小姐一趟趟的让人找他回来,今早只怕他也回不来,他的小儿子病了,好不容易好了一点。   不过眼前的状况,他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可又说不好。   云璞摇了摇头,推开惊蛰的搀扶,自己下了地,这两天成瑛几乎是每天都会过来,只是站在门外,或许是怕他看了她会生气,便也不会非要进来,站在外面说几句话,放下东西就走了,他看着她也消瘦了的身影,会心疼,却无法对那天的事释怀。   “是大小姐惹您生气了?”惊蛰看着在镜子前发呆的云璞猜测着,他家这位姑爷总不会无缘无故为了好玩就搬他这屋住来吧,更何况大小姐竟然也没有阻止。   “我要和她和离,她不肯,所以我就搬到这儿来住了。”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惊蛰说道。如果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了,别人会怎么说呢?说他傻,非要钻牛角尖,还是说他故作清高,这么好的妻子,他硬是不要呢。   不得不说惊蛰是个怪人,他走过来站在云璞身后看着镜子里,虽然憔悴却依然很有韵味的云璞,只是轻浅的一笑,才说:“和离吗?其实也好啊,太容易得来的,女人们都不会好好珍惜。”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多亲都对成瑛有了看法,俺家成瑛啊,你可咋办啊。   ☆、<第二十九章> 下药(四)   这几天,成瑛也并不好过,云璞执意要和离,她只能每天到惊蛰的屋外等他,他不肯出来,她便在屋外和他说话,说她的心里话,说她一直未曾表露过的心意,她这么做就是想让他知道自己不愿意放弃他,可惜,不知道是不是他铁了心要离开她,他始终不肯再见她一面,惊蛰每每出来,脸上总是带着无奈,她送的东西,他也都退了回来。   一早上,她匆匆起身,饭她是吃不下了,前一天在奇古斋买的一枚古簪,就在她床边的案头,床上的被褥,枕头,她全让人换了新的,只希望,他能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回来,哪怕他要走,也等她送他,她轻声地叹了口气,镜子里的人比以往消瘦了许多,就连精气神也差了不少。   她抚了抚镜子,这铜镜是他的,镜面虽有擦痕,却保管的很好,成家各商号里她的人都已经被以各种理由辞退了,现在换上的是成玉敏的人,而且,县令大人果然不负所望,将成家的米铺药行都查封了,成玉敏以为她送了几幅先朝大师的名画便能一帆风顺,她想的太简单了。   “成瑛,你给我出来,你这个缩头乌龟给姑奶奶滚出来!”说人人到,说鬼鬼来,刚想到她,她便跑她这院子里大声叫嚣来了。   成瑛抬起头往外看去,透过纸窗倒能看见外面晃动的人影。   姑奶奶?她摇了摇头,微微苦笑,她这辈分可乱了套了,要她真是她的姑奶奶,那他们的娘亲又该是什么?难道还要她叫她一声姑姑不成?   “玉敏,二爹和娘就是这么教你对待长姐的吗?”成瑛将簪子揣进口袋,站起身走出去,外面站的正是面目狰狞的成玉敏。   成玉敏哪里肯罢休,看到成瑛出来,几步就窜了上来,用力扯住了成瑛的衣领子,大有事情不完不放手的意思。   “你说,你是不是撺掇了林县令,让她关了米行和药铺子?接下来你要干什么?是想篡了我的权,还是夺了我当家的位置,啊?”那米行和药铺支撑着成家三分之一的收入,关了那两个来钱的店铺,无疑是断了她一臂。   成瑛用力掰开她攥在自己衣领上的手,眼中冷芒微闪,冷然说道:“官家的事能是我左右的了的吗?哪次不是她县令找我,我乖乖的去,就算我真的想说点什么,没有县令大人的同意,我能进的去县衙?县令关你米行和药铺,总是有她的原因。我想干什么?我困在成家,我能干什么?你要是真心疼你的东西,那你最好管住另外的那几间商号,别到时候一间不剩。”   成玉敏被她浑身散发的冷厉气质所摄,被掰开了手,只愣愣的站在原地,等回过味来,才要追上她,却又听到她再次发出警告之言:“你最好记得自己是成家的当家人,说话做事谨慎点,你身边的男人也都管好了,别落人口实。”   也不过就是昨天的事,成玉敏外面的男人找上门来,说是有了成玉敏的孩子,那男人是县上青楼里的男人,也就是那天在成家酒楼看到的那个,成玉敏也端的是无情,拿了银钱硬是让那男人去把孩子落了,这一哭一闹的,倒在成府门前围了不少人,平白让人看了回热闹,给成家丢了次人。   被成瑛这么一说,成玉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件事,她娘已经教训过她了,说是丢了成家的颜面,与成家的商誉也有损,若是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成家的当家她也可以不必当了,她也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一早上管事的就来报说那米行,药铺被封了,而官府要开设的由官家掌管的米行,药铺的新掌柜还没有定下来。她给县令送画的那天,那无良县令明明答应,她的米行,药铺可以暂时开着,她会先关别家的米行和药铺,怎么到了今早什么都变了,她料想定然是成瑛做了手脚,她也不顾她那位幕僚的劝说,便来了这院子,没想到没教训了她,竟被她给教训了。   “成瑛,你别以为你比我早在这一行里混,就比我门清,我可不会怕你。”她不服气的朝成瑛的背影喊道,而成瑛不过是挥了挥手,全当是对她的回应。   她站在丹桂院细想想,成瑛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的,县令是什么人,怎么可能随便就听了一个已经过了气的当家人的话,她恨恨的哼了一声,便大步离开了。   成瑛离开成府的时候,已经是早饭后了,今天她并未先去惊蛰的住处隔窗与云璞说话,成玉敏来大闹,让她知道县令已经开始有了动作。   这一步步都按照她预先想到的在进行,只是她没想到项陌会对她用药,这让她已定下的计划稍稍有了点出入,如今看来有些事是不能让云璞参与了,她必须亲自执行,而在此之前,她还需要和苍鹭接下头。   她匆匆走出成府大门,却没有听到清羽的喊声。   “大小姐!”清羽紧赶慢赶的,还是没能追上成瑛,他站在大门口看着匆匆离去的成瑛,心中很是矛盾,他的右手上还提着几包药,其中除了为项陌补身的药外,还有一包藏红花和一包血和子。   藏红花这种药活血化瘀不假,它本身就具有致人流产的功效,若是和一种名为血和子的昆虫一起熬制成药,便是一种极为阴毒的打胎药,服药者轻则流产,重则丧命,甚至终身不孕。   清羽并不是大乌国人,他的家乡在北隅,那里住着一些擅长巫蛊,善于制作各种奇毒的人。清羽的爹爹是大乌国人,因为无法忍受妻子拿小小的清羽试毒,才会带着当年刚记事的清羽离开北隅,逃回了大乌国,不久,他就病死了,清羽卖身葬父,才被成玉敏买了回来,派在项陌身边做了侍儿。   只是毕竟耳濡目染,清羽对一些毒药却也记在了心里,他并不想害人,却在一次无意中将这种能致人死地的毒药说了出来,没想到项陌就记在了心里。   昨日下午,小豆子跑去找项陌,大骂他不知廉耻,勾引别人的妻子,还说他自己没了孩子,还想害云璞也没了孩子云云。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待小豆子走了以后,项陌便如同疯了一样将屋里能砸能摔的都砸了摔了。   当时的情景,直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而之后项陌那有如毒蛇的眼神,也让他心发颤。   “清羽,你说我费了这么多的事,为的不就是让表姐回到我身边吗?我为了她,连孩子都不要了,可她呢?她却让别的男人有了她的孩子。他把我当成什么了,啊?”坐在杯碗花瓶碎片中的项陌两眼泛着妖异的红,他举着还滴着血的手指问站在身边的清羽,那表情满是委屈,可他的声音却充满了仇恨。   清羽想要上前为他止血包扎,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坐在地上的人显然已经失了常性。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温婉柔弱的男子开始变的疯狂了呢?大约就是从他义无反顾的要用孩子做赌注开始的吧,那场赌他输的很惨,虽然妻子和岳母岳父并未责怪他,可他的身份并不那么容易让他安生的过好下半生,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面前他的主子,他的姑爷,便是那可恨之人,可恨他执迷不悟,但他其实也是个可怜的人,可怜在他悔悟的太晚,若是当初,他能等待大小姐,便也不会有后来这么多事。   他深深的在心里叹息,便弯下腰轻声地劝慰道:“姑爷,您别再难过了,您的手还在流血,让小的为您止血包扎吧。”   他的话音刚落,他的手便被项陌抓住了,他说:“清羽,清羽,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你帮我,你帮我做那种药,好不好?”   清羽看着他那充满乞求的表情,他的心陡然一跳,他说的那种药,不会是?还不等他想明白,他便给了他答案:“你说过藏红花和血和子一起熬的,我要那种药。”   他的声音并不如何大,却字字句句砸在清羽的心头,他瞪着眼看着一脸无辜表情的项陌,他要那种药?   “清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那个云璞什么都有,他有了表姐的爱,还有了表姐的孩子。我不要表姐的爱了,但我想要表姐的孩子,哪怕,哪怕就是一个孩子也好啊。”他的眼看向了前方,他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希冀,那种如同在梦幻中的表情,让清羽的心收缩着。   也许当时他的良心被蒙住了,他是怎么说的,对了,他说:“好,姑爷,我帮您配那种药,不过,您得答应我,等事情结束了,您要给我一笔钱,放我出府。”   可是,后来他后悔了,他这么做,会害了一个无辜的人和一条无辜的生命,他想把这件事告诉成瑛,也许项陌看出了他有后悔之意,他便时时刻刻让他在他身边,不许他离开,直到今早他说要出去买药,他才肯放他,只是他想找成瑛说明白,赶回来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他无奈的往成府里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一切还来的及。   云璞住在惊蛰的屋里,惊蛰便没了住的地方,云璞本是说要出府找个住的地方,却被惊蛰拦住了,他在旁边搭了个睡榻,便就那么将就着住了。   两个人吃了早饭,没什么事做,云璞便拿过惊蛰为他找的笸箩和布料丝线,一针一线的为还未出世的孩子做起了小衣服,小鞋子,那还不到两寸的小鞋子缝制起来倒也不费什么事,费事的是往上面绣那些鸟兽的花样。   做了爹爹的人就是耐心,用纸画好了花样,将那布绷在竹绷子上,便仔细的绣起来,只是今日他绣那花样时倒有些心不在焉了。   惊蛰去外面取了几棵早出来的胭粉豆花的种子,这种花的种子是可以当成染料用的,染在布上颜色既鲜艳多样,又不掉色。   “姑爷,我看您今儿就别等了,大小姐她出去了。”刚才出去摘花种子时,就看到大小姐匆匆忙忙的出去了,看起来这每日一说是要暂停了。   “嘶--”不知是因为今日成瑛没来失望所致,还是因为听到成瑛匆忙离开,云璞那本来还算灵活的针便那么毫无预兆的扎进了肉里,拔出针来,便从那小口中涌出鲜红的血来,他赶紧把手指放进嘴里吸去了涌出的血液。   “谁说我在等她了!”这时候,云璞才抬起头来,瞪了一眼准备看好戏的惊蛰。   “是是是,姑爷,您不过是在等大小姐--的‘放夫书’,也好早日离去。”惊蛰捂了嘴轻笑一声,才端了个正经八百的脸对云璞说,只是这转折之间也让人心跳拐了几个弯儿。   “你!我不和你说了。”云璞瞪了瞪眼,便也不理这个没几句正经话的惊蛰,和他相处的几日,两个人越加亲厚,倒不似主仆,好似亲兄弟一般,说话也少了很多顾忌。   “姑爷也是被我说中心事了吧,其实要我来说呢,这女人她难免会有做错事的时候,给她点教训是应该,不过,教训一下也就罢了,还是别伤了感情的好。”惊蛰说闹完了,还是严肃的劝道,大小姐她并不是有心要犯错,何必让那外人趁虚而入。   云璞低着头继续绣那鞋面,却不肯再说话。   正在屋内寂静之时,院子里传来项陌那细柔的声音:“云璞哥哥在么?”   听到这个声音,云璞的身子僵在了那里,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最不愿意见的就是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下药(五)   大乌国地处内陆,湖泊菏泽较少,不过,即便如此,商人们却自有自己的招数,高升客栈为了招揽顾客,便在院子中挖了一条湖,湖边还种了几株柳树,初春时节,柳絮飞舞,倒好似一场迷蒙人心的细雪,旁边有假山一座,倒真应了那句“湖光山色柳絮飞舞如雪”。   高升客栈名为客栈,实则也有酒楼的生意,成瑛坐在二楼的雅间里,向内开的窗户正好就在那小湖的旁边,靠窗坐下,便可直接观赏那初春院内的美景。   她来到高升客栈已经有一会儿了,苍鹭还没到,她便独自坐在窗边喝茶,她向来在应酬之外少饮酒,这次见面也是为了谈正事,所以,就算她心中愁肠百结,她也是拒绝酒精来侵蚀她的大脑的。   放下茶杯,她端直了坐姿,她等的人已经到了,不多会儿,雅间的门帘晃动,果然,冷着脸的苍鹭走了进来。   “去看过孩子了?”成瑛将对面的杯子倒好了茶水,才缓缓开口。   苍鹭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怔然,随后,便走到她对面坐下,以着她冷着面孔的样子,就算惊讶于成瑛会发现她来,她也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没去看看惊蛰?”没有得到苍鹭的回答,成瑛并不在乎,她这个合作伙伴向来惜字如金,只怕会让她多说话的只有惊蛰了。   “来不及。”果然还是老样子,回答问题是能简则简,成瑛也不执著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毕竟她也不过就是寒暄两句罢了,并不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成瑛靠回椅子,想了一会儿,才从衣袖子里抽出一本账册,放在桌面上推向了苍鹭。   苍鹭挑眉,并未接过那账册。   “这是近一年来我帮林是之买卖一些赃物的账本,还有成家在暗地里与异国商人往来交易的记录。原本是打算再过一些时候,等我彻底脱身再拿出来,现在,我想快些将这些事了结。另外,我希望你能帮我送两个人离开西凤县。”成瑛知道她不是个马虎的人,若是她想顺利完成这些事,势必要对她交代清楚。   苍鹭垂下眼皮,将账册拿过来翻看起来,越看眉头反而皱的更紧,一本账册翻过,她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缕担忧。   “你真决定现在就这么做吗?”若是现在就把账册送进京城,只怕她成瑛也难逃一场牢狱之灾。   成瑛敛眉低笑,她本来以为可以将计划实行的完美,可计划哪有变化快,若是她真的要等到时机完全成熟,只怕她就真的要失了夫婿和孩子了,她其实也在赌博,她在赌那千万分之一的希望,如果成功,或许她尚能有机会与云璞重新开始;如果失败,她不敢想,不过,就算她拼去了一条性命,也要护住她重要家人的周全。   “嗯!就那么做吧,咱们女帝正励精图治,若是知道县令大人为了一己之私做了这么多损公肥私的事,必定严惩,方晓晴的仇也算报了。那么,再加上成家与异国商人私自往来,不纳关税,与他国皇室也有所勾连,这桩桩件件是不是也够成家抄家灭族的了。”   苍鹭一惊,她没想到成瑛这一次的计划竟然是如此的狠绝,她没有给成家留一点退路,竟是打算来个鱼死网破的。   “可是,这其中大半都是你当家的时候办的,你……”   成瑛抬了抬手,阻止她继续说,她自己说道:“是我办的没错,不过,你要看清楚,在我的印章之上还有我娘的印章,要说真正当家作主的还是她,没有她,我敢私自做这个主吗?”天下从来就没有白吃的午餐,她那个娘敢让她做一个傀儡当家人,她就不敢用点手段?说来说去这些也都是她老人家手把手教给她的。   坐在阳光里的成瑛,唇角微微的勾出一个弧度,她在微笑,但她的眼中却泛出点点精光,她就着杯子抿了一小口清茶,视线缓缓地转向了屋外那一小片湖水,湖水波光潋滟,无比美好,只是赏景的人心中繁杂浮躁,早已没了观景的那份悠闲心情。   苍鹭不再开口问什么,她知道成瑛决定的事,很少有人能够改变,一如当初她那么坚定而决绝的挪出一笔钱来建风雨楼,即便现在风雨楼已经是江湖上最大的情报集团,就连皇室都在想方设法的拉拢,其实,当初她也是毫无信心的,而成瑛却敢下大本钱去建,最后还成功了,或许成瑛就是有那种好运。   她收起账册,站起身来,一如来时那样无声无息的离去。   ﹡﹡﹡   丹桂院里寂寂无声,好似刚才那轻柔的呼唤并未出现,云璞坐在惊蛰的房里,愣怔了一下,身子僵了僵便又低头绣起那布料上的半只老虎耳朵。   惊蛰看了一眼低头苦绣花样的云璞,便站起身来出了房门,他还真佩服这位二姑爷,竟然还有那个脸来找云璞。   “哟!是二姑爷,什么风把您给吹这儿来了?您不会是来看我的吧?”惊蛰抱臂站在门口,完全忽略了刚才项陌喊的是云璞哥哥这件事。   项陌看到惊蛰时,便主动走了过来,若是平时,他并不会主动与被他看做下人的惊蛰说话,眼前却是非同往日。   “啊!是惊蛰吧,听人说云璞哥哥住到这里来了,我来看看他。”项陌好似并未听到惊蛰的问话似的,只一味的将自己要找的目标说明白。   惊蛰做出吃惊的样子,有那么点大惊小怪的说:“怎么会,大姑爷可是大小姐的夫婿,他可是主子,怎么可能住到我们这下人住的地方,我看二姑爷是找错地方了。哦,不对,是哪个烂嚼舌根的人造出这种谣言来,说大姑爷来我这住的,我非撕了他的嘴。”他说着便真的露胳膊挽袖子的一副要找人干架的样子。   项陌脸色青白交错,惊蛰的意思无非是说他无中生有。清羽一回来,他便让清羽去熬汤药,虽然药还未熬好,他已经等不及自己就先过来,想看看云璞究竟和成瑛怎么样了,结果,在成瑛的卧房并没有看到云璞,反而让他看到了那崭新的被褥枕套,他出来时,便私下找人问了,才知道云璞住到了惊蛰这里。   听到云璞搬离了主房,他心中还有些欢喜,莫不是云璞真的要和成瑛和离了,兴奋之下,他便忍不住来了这里,他就是想看看云璞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惊……惊蛰,你也知道我,表姐对我保护的太好,是我任性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后来想想,是我做错了,今天我来,不过是想向云璞哥哥道歉,请他原谅的。”项陌垂下头来,眼泪竟是潸然而下,自从流产后,他的身体瘦弱了许多,当初的风华也已经弱了不少。   惊蛰皱眉,眼前的男子虽然表现的始终是卑微谦恭,可他就是觉得这个人浑身上下有数不尽的做作和矫饰。   “二姑爷,您不需要这样,大姑爷被您伤的够深了,您还是回去吧。”他放下胳膊,正色道。   项陌带着泪痕的脸微微抬起,他的脸上满是错愕,没想到一个下人竟然敢这么跟他说话,不过,他不会计较这些的,毕竟他的目的并非找一个下人的麻烦。   “不,惊蛰,我知道我自己错的有多严重,为了表姐,我也要亲自对云璞哥哥说声抱歉。求你帮我跟云璞哥哥说,如果他不肯让我当面对他说声对不起,那他就是还不肯原谅我。”   惊蛰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他不是刁钻刻薄的人,虽然知道了这项陌的种种劣行,却也被现下泪眼婆娑的男子所动,是否该让他见见云璞,而云璞的心结所在不也正是眼前的美丽男子么。   “好吧,我去问问大姑爷。”他略略点头,不等项陌答应,便提了脚步往里走去。   项陌顿住擦泪的动作,看向半开的屋门,眼中闪过一道诡谲的光。   房内,云璞还在低头绣着那只小老虎,只是那只耳朵有那么点不顺畅,怎么瞅该是一瓣的耳朵都多出来黄豆大小的耳肉来,可见,绣的人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姑爷,您还是见见他吧,您总这么憋着也不好,哪怕您见到他,打他骂他一顿出出气也行啊。”对的,打他骂他一顿,然后和大小姐和好,他也就不必每每的都要承受大小姐那因为伤心难过而起的哀伤的眼光。   云璞正在绣另一只小虎的耳朵,听到惊蛰的话,针扎在布料上,却怎么也无法再下另一针。   他抬起头来,看进惊蛰那期待的眼中,他也知道自己这么闷着不好,可是若要再见项陌,他还是鼓不起那个勇气,他从来就不是那么放不开的人,这次,他是真的被伤到了。   “我不想打他骂他,你告诉他,我不恨他,也用不着他道歉。这是我和成瑛之间的事,与他无关。”他咬着牙一字字的说完,才又低头去绣那只小虎耳朵,说他不恨项陌,其实也不尽然,他知道若是另一个男人能硬生生插/进他们的婚姻里,恐怕不止是另一个男人的问题,还因为女人的纵容。   啊?惊蛰有点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看着依然埋头苦绣的人,他眨了眨眼睛,随即好似了悟一般,忍笑出了门,他家姑爷真真是个有气魄的男子啊,别看这几句话没啥,可细想起来,不就是让项陌别掺和进他们的婚姻么,高,实在是高。   项陌得到了云璞的答复后,悻悻的离开了丹桂院,走出院子大门,他的脸色沉了几沉。   他没想到云璞会对他说出这些话来,他想让他走开,可他偏不走。   不远处清羽用提篮装了药汁走过来,从岔路口还走来了一名梳着双抓髻的小厮,那小厮十一二岁的年纪,手中也提着一只提篮。   他原本暗沉的心陡然一动,笑容缓缓地出现在他脸上,他也不走了,只等那两人走近。   清羽提着提篮忐忑不安的往丹桂院走,打老远便看到了项陌。   “咦,清羽哥,你干什么去?”那小厮正好看到他,满是恭敬地问道,他不过是个打杂的小厮,哪里能和主子院里伺候的侍儿相比,见到清羽,他自然要讨好一些。   清羽正想着心事,猛然被那小厮打断便看将过来,他认得这个小厮,他是给成瑛大小姐那院帮忙的小厮,偶尔需要煮个汤水,药物的,也都是他来送。   “我家姑爷去看大姑爷,让我给送点银耳糖水。”清羽顿了顿,才缓缓答道。   小厮很高兴,举了举手上的提篮,对清羽说:“大小姐一早吩咐了,让我给大姑爷送点银耳莲子羹,可巧了,咱俩一道。”难得有个伴,他很高兴。   清羽只点了点头,便又兀自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项陌等两人走近,才故作焦急的说:“你们俩来的正好,我的一只手镯不见了,你们快帮我找找。”   那小厮有些为难的说:“二姑爷,我这银耳羹要赶紧送进去的,能不能等我送完,再帮您找?”   项陌哪里肯答应,板起脸来,责备道:“那只镯子是你们二小姐送的,要是让她知道连这么点小事你们都办不好,看她怎么收拾你们。”   那小厮哪里敢得罪成玉敏,将提篮放在地上便四处找镯子去了,清羽站在原地却有点懵,镯子?记得二姑爷从来不戴镯子的,再仔细看项陌,项陌已经对他使了眼色。   清羽僵硬的站在原地,却不肯按他的意思办。   项陌眼看着那小厮要找到这边,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将他手中的提篮拽过来,放在那小厮的提篮旁,又把那只提篮拎过来塞进清羽手中。   他做这一系列动作,不过一会儿工夫,清羽看的有点呆,做完了这些,项陌才清了清嗓子喊道:“行了,你们都别找了,我忘了,那镯子应该是忘在我房里了。”   小厮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半点镯子的踪迹,他正在左右为难时,项陌那么一喊,可是让他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他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赶紧走回来。   “那小的能进去了吗?”小厮凑到项陌跟前,毕恭毕敬的问道。   项陌只是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进去,那小厮赶紧大步进了丹桂院。   “还不进去?”项陌看清羽还傻站在原地,不悦的说道。   清羽仿似大梦初醒般,赶紧拎了提篮也跟着进了丹桂院。   项陌冷冷的笑了笑,不多停留,他也马上离开了丹桂院的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托付   清羽拎着提篮站在丹桂院门外半天未曾离开,这提篮是成府统一的物品,上面既没有标记也未写上是哪院专属,等一会儿离开了这里,找一处僻静地扔了便是,谁也不会查到调换提篮之事。只是刚刚他想提醒那惊蛰提篮里的银耳羹有问题,却被赶了出来,他虽也不是什么高档身份的人,但到底是一个院子里的侍儿,就连那些低等的小厮都要敬着他,他惊蛰又是什么身份,用得着他替主子赶人,罢了,该着那位大姑爷遭这一难,再无任何犹豫,他提着提篮便走了。   惊蛰房里,小厮将拎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开了提篮的盖子,将里面的东西端出来,只是触手那磁瓮外壁时,略有些迟疑,他又仔细看了看那磁瓮,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一时间他却又看不出那里不同,只当是自己忙过了头,一时眼花。   “大姑爷,这是大小姐早就吩咐了小的的,让厨房里给大姑爷每天变着花样炖一些润肺养身的补品,今天,厨房里给您炖了些银耳莲子羹,您快趁热尝尝。”他满脸殷切的将那磁瓮摆在桌案上,还将成瑛吩咐的话都说了一遍。   云璞并不是个会为难下人的人,更何况他自己也是从苦日子里过过来的,他放下手上的刺绣,走过来,按下了那小厮要打开磁瓮盖子的手。   “你拿回去吃吧,就跟你们大小姐说我吃了。”什么银耳莲子羹的,他吃不惯这些补品,更何况,最近他的胃口并不怎么好,唯一还能吃的下的也就是惊蛰做的那种小米粥,能喝的也就是酸梅汤了。   啊?小厮抬头看云璞,姑爷的意思是赏给他了?他眼睛瞪的大大的,但转念一想,大小姐好不容易吩咐他做点事,他怎么能办砸了呢。   “不行不行,大姑爷,您就喝了吧,也别为难小的了,听厨房说,这银耳莲子羹可好喝了。”小厮极力劝说着,还把听来的这银耳羹的味道说了一遍。   云璞不觉莞尔,这成府里还有这么个实心眼的小厮,也真是难得。   他也不强让这小厮将东西带回去了,按小厮坐下,便自己动手拿来两个瓷碗,两个汤匙,要小厮和自己一起喝。   “不,不行的,大姑爷,您就自己喝吧,厨房里还忙着呢,等您喝完了,我再来取就是了。”小厮说什么都不肯,站起身便要走。   云璞拉住他,脸板起来说道:“你要是不喝,那就拿走!”   小厮见云璞板起了脸,也不好立刻就走,赶紧畏畏缩缩的站在哪儿,也不坐,也不敢喝银耳莲子羹。   云璞板了半天脸,看那小厮被吓住了,也不好再继续板着脸,柔和了表情,舀了一碗莲子羹硬是塞进了他手中。   为了怕小厮不好意思,他自己也舀了一勺,轻轻抿了一小口,便不再喝,只是端着闻味道了。   小厮见主子都喝了,便也心花怒放的小口喝了起来。   惊蛰刚才去打发清羽,又去外面看看那项陌离没离开,看项陌与清羽确实走了,才回来。   空气里漂浮着银耳莲子羹那醇香清淡的味道,只是这味道里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他刚进到门内,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在吃什么好吃的呢?”   就听到小厮被吓的失了正常音调的高呼:“大姑爷!您流血了!”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云璞自己也不记得了,他只知道抿了那么一小口银耳莲子羹后,他的肚子就有轻微的如同针扎一般的疼,接着,他就感到好像有什么慢慢的从身体里往外淌,他下意识的低头,就发现不知何时,他青色的裤子由腿根到脚脖处已经被什么洇湿了,直到那小厮大声的喊“大姑爷!您流血了!”时,他才意识到那是血,血已经淌到了地上,一小滩红色的血就在他的脚边。   那如针扎般的刺痛就像海浪一样一波波的涌来,好在他吃的苦够多,这一点疼他还能忍住。   他转过头来安抚那个同样被惊吓住的小厮,柔声说:“别怕,我没什么的。你快去喊惊蛰。”他想,他不能让这个小厮在这里,他还是个孩子,看到这么多血会害怕的。   小厮惊恐的看着他身上不停流着的血,无措的站在那里,直到惊蛰回来了,他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哇--”那小厮许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哇的大哭了起来。   惊蛰哪里有心情管他,赶紧来到云璞跟前,他裤子上的血迹有可能会是因为要流产。   “行了,别哭了!快点跟我扶姑爷到床上去。”惊蛰皱着眉头,厉声喝道,说来也奇怪,这小厮竟然真的止住了哭声,哽咽着照着他的话做了。   云璞强忍着疼,不肯呻/吟出来,他的脸上已经惨白一片,额头上的汗如溪水般不停的往下流,就算如此,他还在微笑地劝慰着小厮。   将云璞扶到床上躺好,惊蛰便要开始解云璞的裤子,这样的情况实在太凶险,此时,他也无心去问为什么会这样,救人要紧呐。   “惊蛰哥……嗝哥,我要怎么办?”那小厮正哭的来劲被惊蛰一嗓子吓回去,现在只是乖乖的站在一旁,想说话时却打了个嗝。   惊蛰抬眼看他,紧皱的眉宇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找人烧几桶热水,再让人找大夫,还有赶快找大小姐回来。”惊蛰吩咐完,又继续低头忙着检查云璞的伤处。   那小厮听罢,点了点头,转身就跑了。   “我……我没事。”云璞张了张嘴,却因为忍痛,话几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声音有些小。   惊蛰往旁边看了看他,他的脸上还有点点的柔和笑意,只是怎么看,都让人心疼,这样好的人,决不能有事。   “别说话,好好的睡一觉,会没事的。”惊蛰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只是那笑看在旁人眼里还不如哭来的好。   云璞一直看着他,然后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只是眼角还有一滴泪滑落了下来。   成瑛赶回成衣店时,太阳已经升的老高,店内如今也已经换了掌柜的,看到成瑛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训斥,但却借着成玉敏的势训了她一顿,说什么不能因为身份什么的破坏规矩云云。   这种仗势欺人的奴才,成瑛看的多了,只是点头应承下次不会迟到,便又窝进小作坊去研究衣服款式的图纸去了。   那掌柜的看成瑛如此,心中万分得意,便也就不再多说。   成瑛坐在案子前,用心画一张图,正画到那衣服的裙摆,却不知为何眼皮突然跳的厉害,她停下笔,坐在凳子上盯着那副图看,寻思来寻思去,也没寻思出到底为什么那裙摆总也画不出心中想象的模样。   “你不能进去,二小姐有话,任何人不得打扰大小姐的工作。”作坊外传来那掌柜的声音,似乎是在阻止谁进来。   成瑛纳闷,她那妹妹何时有过这样善解人意的时候了,反正也画不下去了,她索性挑了帘子就走了出来。   成衣店的大堂里,一个穿着粗布灰色短打的小厮正在和掌柜的理论,看成瑛出来,脸上闪出一抹急切。   “大小姐,大姑爷出事了,您快回去!”小厮也顾不得这是在外面,也顾不得什么矜持,高声喊道。   成瑛听到那小厮的话,心中一紧,也不与掌柜的多说,拔腿就往外跑。   “喂喂喂,那个大小姐,现在是上工的时候,你要去哪儿?”那掌柜的见成瑛竟然不顾她这个掌柜的,紧追了两步,却又哪里是心急的成瑛的对手,喊了两声,她便又停下了,眼巴巴的看着成瑛越跑越远,终至连人影也看不到。   “你说到底怎么回事?”那掌柜的反身回了店铺,虎下脸问小厮。   那小厮本来也是要走的,被店伙计拽住,硬是没走成。   “掌柜的,您放了我吧,我是成府的下人,大姑爷出事了,别人让我来报个信。”刚才不过是一时的冲动,现在看大小姐走了,他也有点害怕了,他们这种身份的下人不过就是跑跑腿的命,哪里能是跟这些掌柜管事的顶嘴的人啊。   掌柜是成玉敏在外面找来的,倒也并不十分了解成家内部的事,听小厮这么一说,便也没有为难他,挥了挥手,那些伙计便放了这报信的小厮。   小厮一得了自由,赶紧迅速离开成衣店,他还要去找大夫呢。   成瑛到了惊蛰的住处时,只感觉院子里有一种挥散不去的死气,她的心霎时就沉到了谷底,她哆嗦着打开房门,门内的血腥气极重。   因为这院子里只惊蛰一个人,热水盆就那么放在了门口,热水中浸着带血的布块儿。   刚才跑得太急,等回了家,她才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可看到那些带血的布块时,她却更加的喘不过气来。   她踉跄着走进了屋,屋内的地上还有一滩血,她顾不上去想那滩血的来处,只是按照直觉走到了床边。   床边上,惊蛰还在忙,云璞已经陷入了昏沉中,他光裸的下身在肚脐之下还有血小量的往外流。   “他这是怎么了?”成瑛以为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但那个镇定的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确实是她的,在这个时候必须冷静。   惊蛰正在用小镊子夹起一块洇了血的布往旁边的盆子里扔,盆子里还有热气蒸腾着,那热气中难免夹杂了一些血腥气味,他头也没抬的回道:“是中了毒,有流产迹象,而且情况不太好。”   成瑛抓住床边的帘子,她咬着牙用力让自己克制住快要崩塌的情绪,呼出一口气,才缓慢而冷静地说道:“不管怎么样,我要你保住云璞,孩子可以不要。”   她相信惊蛰的医术,再难解的毒他都能解,虽然那个孩子维系着她和云璞那已经很薄弱的感情,可只要云璞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   惊蛰在将那块血布扔进盆子里后,才有时间看她,他的眉头还皱着,只是说出的话带了点无奈:“这种毒我也是第一次见,不过,幸好云璞服下的药量小,呆会如果血能止住,不但大人的命能保住,孩子也是能保住的。”   成瑛并没有忽略那个如果,她皱起的眉皱的更紧,又上前一步低声问道:“那万一要是止不住呢?”   惊蛰又夹起另一块干燥的布巾轻轻地盖在出血的地方,才又接着说:“止不住的话,情况就难说了。这毒很像我看过的一种蛊毒,普通人喝了倒没什么,有孕的人喝了,轻则流产,重则丧命。这次的药量小,我可以先将毒逼在他的小腹处,至于解毒只怕难了……”他看着她,沉吟了片刻,这种蛊是没有解药的,除非能拿到七瓣灵芝。   成瑛抓住惊蛰的胳膊,急切地说道:“难,不代表没有办法,你说,解药是什么?我就算是跪也会求来那药的。”   惊蛰摇了摇头,真是个痴女子,那东西不是跪着就能求来的,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告诉她:“离这儿十里外有个黑水潭,在潭底长着一种七瓣叶子的灵芝,这种灵芝不但能延年益寿,解百毒,还能起死回生。据说这种灵芝是上古的某位神仙失手掉落的,在黑水潭底还有巨龙把守,想要得到灵芝,势必要斗败巨龙,很多人都去过,但能活着回来的人还没有。三天,三天必须拿到灵芝,否则只能让毒继续留在云璞体内。他以后会成什么样子,我们都不知道。”   “我去!我一定会拿到灵芝的!”她握紧了拳头,哪怕刀山火海,她也一定要闯一闯。   “也不一定非要灵芝,如果过一会儿血能止住,说不定毒就……”惊蛰还想劝,毕竟他已经将毒素逼在云璞的小腹处,若是实在不行,那么就只能拿掉胎儿,只是这样一来,他不敢保证云璞以后还是否能够再生育。后面的话他没说,他不想在带给她希望之后又将那希望打碎。   “不,我不能冒那个险。”成瑛还是没有改变主意,她蹲下身,看着闭着眼睛,表情还那么安详的云璞,她想伸出手摸摸他的脸,可她却又不敢,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看他了,她真怕就是这么一碰他,他便睁开眼,狠心的要跟她说和离。   她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握了握他的手,他的手心冰凉。握了一会儿,感觉到他手心有了温度,她才松开,站了起来。   “帮我好好照顾他,要是他还在流血,就把孩子拿掉。两天,两天以后要是我还没回来,就送他去灵山。”成瑛走到门口,停了下来,背对着惊蛰说道。   惊蛰一惊,灵山,听苍鹭说过,灵山好像是成瑛学艺的地方,成瑛的师父是个修道的人,最喜欢的就是劝人修道成仙,成瑛当初的凡心太重,所以,她的师父劝了几次未成功后,便也就作罢了。   那位师父毕竟还没修成仙,所以,身上有一些俗事也在所难免,成瑛帮着解决过几次,师父感念她有孝心,便允诺,若是成瑛有个不测,就算万难,她也会帮着照顾好她的家人的。现在,她说两天后她不回来,便将云璞送到那去,她是想?   “大小姐,您不必……”   “我心意已决,不用再劝了。我爹和项陌我已经托苍鹭帮我送走,云璞就拜托你了!”话毕,成瑛便走了,走的决绝,没有一丝迟疑。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本来是要来更新滴,不过,吃完了药就脑子发木,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所以,只好今天才来更新,嘻嘻,今天的字数也比较多一点。O(∩_∩)O~   ☆、<第三十二章> 斗龙   骑快马还不到三刻钟便到了惊蛰所说的黑水潭,这里离城镇较远,四周的草木竟然生长的十分茂盛,在杂草丛中缓缓升起一缕黑色的烟雾,成瑛想大概这就是黑水潭得名的原因吧。   没有多做猜想,她几步就跨进了那片神秘的草丛中,走进了草丛才发现,这里比预想的要神秘很多,而那杂草比成年人还要高。   她拨开草丛不断的往前走,但她敏锐的耳朵却听见了不远处隐约的歌声,那唱歌的人声音并非如成年人那般醇厚,顺畅,反而有些稚嫩,生涩,音质却是极好的男中音。   随着杂草被逐渐拨开,那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成瑛在走近靠着黑水潭的那片草坪时终于看到了唱歌的人。   按理说这黑水潭附近早已人迹罕至了,又怎么会有男子敢冒险到这里来,再看看那还在唱歌的男子,她逐渐拢起双眉。   唱歌的男子正专心的梳理着自己披散在肩背上乌黑顺滑的长发,他侧坐在草坪上,双脚浸泡在黑水潭里,他的裤腿挽在小腿肚上,白皙的小腿被水映出一个美丽的弧度,他宽大的青色衣袍铺在草地上,并未因为沾了水而有任何潮湿的迹象。   从成瑛这边看,他的侧脸很柔和,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子,小巧的嘴唇,他唱歌时,偶尔不经意间的一皱鼻子竟如同稚子般可爱调皮。   成瑛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移动脚步,她不知道这个男子是什么人,但能够毫发无损的在这黑水潭附近逗留,必定与这黑水潭有着什么渊源,倘若制住了他,那么拿到那七瓣灵芝兴许会简单的多。   只是还未等她靠近,那黑水潭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般竟掀起了黑色的漩涡,随着那漩涡而起的是一道暗黑色的旋风,那旋风将四周的杂草刮的啪啪作响,成瑛几乎站不住就要被它刮到半空中去,再搭眼看那唱歌的男子,竟好像并不受这旋风的影响,只兀自梳理长发,双脚在水中拍打着玩耍。   “在下并无伤人之意,此番前来不过是为夫婿求一只七瓣灵芝,还请大仙莫要责怪!”这黑水潭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再加上有什么神仙遗失灵芝,巨龙守护等等的神奇传说,就算不信有什么鬼神造乱,也要对这里畏惧几分,成瑛虽然也不相信有什么鬼神之说,但在这个紧要关头宁可信其有,也不能信其无。   成瑛的话落,那旋风果然止了,杂草也不再响,四周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可那水潭边坐着的男子却不是幻象,歌声已经停止了,他转过了身子,脸朝着她这一方。   令人惊讶的是他的长相并非倾国倾城的美,而是独有的一种韵味,是,是那种真正的纯净,好似没染过尘埃的美,他的瞳仁是纯黑色的,不像普通人的瞳仁是棕色,他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并没有任何恐惧,大抵是单纯过了头,有点痴愚的劲头。   他踢动着水花,好像孩童一样笑了,那长长的黑发披散在他身后犹如黑色的缎子,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着。   “你陪我玩,好不好?小黑她生我的气,不陪我玩。”还不待成瑛再问什么,那男子已经开口说话了,只是话语纯真稚气的很,倒真的好似孩童一般,他无辜锃亮的眼眸中满是渴望。   呃?成瑛也是满脸的问号,她本来以为这男子必定不好摆布,却不想他竟如此单纯,她略动眼珠,已有了打算,既然,这黑水潭底有什么在保护这男子,想来他一定对潭底的什么很重要。   她迈步走到离男子两步远的地方便停下了,她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她知道只要自己笑的温和,对一般人是很有些蛊惑力的。   “我可以陪你玩,不过,你帮我找七瓣灵芝好不好?”其实她并不想利用这个单纯的有些过头的男子,但为了云璞,她别无他法,就算卑鄙一次,要下地狱,她也甘愿。   男子歪着头看她,似乎并不懂她所说的什么是七瓣灵芝,就在她以为他不知道什么是七瓣灵芝,准备具体解说时,他又嘻嘻的笑着说道:“七瓣,好吃。”   成瑛听到他这么说,又往前迈了一步,继续追问道:“你见过,对不对?”   男子却再不肯说话,只是歪着头看她,眼眸中多了些戒备。   正在成瑛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能够哄的这男子信任的时候,在黑水潭里又刮起一道不大不小的旋风,旋风消失时,在那痴愚男子身边出现了个穿黑色长袍的女子,女子的头发也与男子一样披散了一肩,宽松的长袍并看不出她的身段,但她露在长袍外面的皮肤倒是极为光滑细嫩,白色修长的脖颈露在开放的衣领之外,她的脸上几乎是没有表情的,眼中也是一色的黑,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边有细细的纹路,看的出这是个惯常以严厉表情示人的人,因为抿着嘴唇时间长了,自然形成了一条纹路。   如果说这个女子可以成为沙场的修罗战神也一点不为过,只是就在成瑛以为她要对付自己的时候,那女子却弯下了腰将地上的男子抱了起来,她抱的认真,抱的小心。   那男子也好像极为信任她,双手搂着她的脖颈,整个脸颊都贴在了她的脖子上。   “小黑,她坏,她要抢你的馒头。”   让成瑛有些崩溃的是那痴愚男子竟然伏在黑衣女子脖颈间期期艾艾的哭诉着,好像她果然干了罪大恶极的坏事。   那黑衣女子轻轻地拍了拍他,然后在别人以为这么酷的女子,断然不会做出安慰人的举动时,竟然开口安慰道:“月儿乖,我不会让她拿走你爱吃的馒头的,咱们回去。”   两人的举止十分亲昵,亲昵地差点让成瑛忘了这次来的目的。   “对不起,打扰两位,我不是来抢东西的,我是来借一只七瓣灵芝,请,请大仙……”成瑛看的出这女子定然是守护这黑水潭的人,至于她与那巨龙有什么关系,暂不可知,但她却要冒一下险。   黑衣女子抱着爱人正要转身,听到成瑛提起这事,便站定在那里,脸上似乎出现了一抹不屑。   “借?你借完了,能还回来吗?”与对那男子的态度截然不同,她此时是完全的冷冰冰。   成瑛怔了怔,她说借不过是希望能将灵芝拿到手,可谁都知道这灵芝用了,还哪里能还回来。   她尴尬的动了动身子,然后抱拳一礼,诚恳地道:“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唐突,但请大仙赐我一只七瓣灵芝,在下的夫婿中了毒,非得用灵芝救命不可。”   黑衣女子丝毫不为所动,脸上的表情反而越加痛恨,声音冷的几乎泛出冰碴,不仅如此,就连身边的杂草也隐隐的有些在往外释放一股冷意,她沉声说道:“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只要做错了事都要男人来替你们扛,男人受了罪,你们倒开始后悔,想方设法的去救,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愿不愿意被你们救?”   黑衣女子的话让成瑛陷入了愣怔之中,她不知道这女子这一番话究竟是因为她而发,亦或者是因为她曾经有过相同经历所感,所以,她也不敢接话。   黑衣女子的宽袖子动了动,被她裹包在怀里的男子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睛竟是如小鹿般灵动可爱。   “小黑,宝宝说饿,要吃饭。”他细小而撒娇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响起,让人忍不住莞尔,却也让人有那么点想要落泪。   黑衣女子低头向怀里看看,男子朝她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她眼里也泛出笑来。   转过身便要走,临走时,只留下一句:“要得到七瓣灵芝不难,只要你斗得过龙母,灵芝随你取。”   成瑛愣住了,她本以为这女子便是这黑水潭的巨龙,没想到她不是,那她,眨眼间,那黑衣女子与痴愚的男子便不见了。   她只好走到黑水潭边,说是水潭,这水潭并不如何广阔,或许只比普通的河流宽了一点,深了一点,黑色的雾气在水潭上飘散,而果然不负黑水潭之名,这一潭的水如同墨汁一般乌黑。   看来想要走捷径是无法拿到那七瓣灵芝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吐出,反复几次,便一猛子扎了下去。漆黑的水便就那么朝她而来,她埋下头,朝更深的地方游去,好在现在天还没黑,黑水潭的水虽黑,但阳光还是穿透了水面照了下来。   越往深游,水反而更加清澈了,在潭底似乎有什么在游弋,而闪动着黄色光彩的应该就是那七瓣灵芝了吧。   她加快了速度,但水的阻力太大,每每让她觉得更近一步时,水却又将她推远,逐渐的她觉得自己有点体力不支,但一想起云璞那鲜活的面容,她便又坚持了下来。   那朵灵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她兴奋地伸出了手,却仿似黄粱一梦,那东西消失了踪影,在不远处放射着光芒。   她又大力游去,这一次她学的聪明了许多,她从怀里掏出几支套钩,在离灵芝不远处抛出,确定套住了后,她又往前游去,在确定了下一个目标后,又以同样的办法拴住那灵芝。   折腾了几次,她套住了四五个闪着淡黄光晕的七瓣灵芝,等她靠近那些被套住的灵芝后,她伸手用力拔出其中之一放进了来时准备好的口袋,她不是个贪心的人,所以,在确定这一只是真的后,便将其他的套钩拿了下来。   事情往往不会像想到的那么容易,她还没有离开摘得灵芝的地方,便被一道威力巨大的漩涡给裹挟了进去。在漩涡中,她努力瞪大眼睛,竟然看到了一只体型庞大的龙,那的确是一只龙,是年画是传说中的龙,它有着长长的龙须,有着如鹿一般的角,它喷出的气将清澈的水搅浑了。   “想拿走灵芝,要看你斗不斗得过我!”那巨龙竟然开口说话了,那声音还分不出是男是女,很低沉,也很沙哑。   成瑛用力在漩涡中挣扎,使了很大力气也挣不脱束缚,她不再试图挣扎,她以一种入定者的姿态坐在漩涡中,她在寻找对策。   那巨龙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这样,漩涡变的小了许多,而她能感觉到那巨龙在看她,她就是等待这一刻,她倏地睁开眼睛,手中的套钩飞出,正是巨龙的巨大眼珠。   “嗡--”一声巨啸,套钩并没有击中巨龙的眼珠,反而将它一根龙须套折了,巨龙因这个变故发起了火,再也不肯以玩闹的姿态对待成瑛了。   成瑛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就被巨龙缠绕住,巨龙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让她死不瞑目,它使力将她甩出老远,身子砸在那生长灵芝的岩壁上,紧接着又用龙尾拍向她。   成瑛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似乎被血雾迷住了眼,她整个人都在空中飘来荡去,她想要用力的抓住点什么,却已经使不上力了。   她努力的睁开眼向那巨龙看去,那巨大的龙脸上好像有点点笑意,她眨了下眼,那巨龙依然是巨龙,大约是她看错了,而她紧紧固定在怀里的七瓣灵芝竟在缓缓脱离她的怀抱,向巨龙飞去。   “不--不要!”她使尽了浑身力气,往前游了两下,手已经握住了灵芝,而灵芝却仿佛有自己的意志,带着她往前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终于也光荣负伤了,唉,亲们是否觉得她被虐的够了呢?O(∩_∩)O~   另外,最近手痒的想开一篇现代文,当然不会是女尊了。   故事可能由相亲而起,具体究竟会怎么样,还没想好,在博客里写了个片段,继续构思,希望能够早日与各位亲见面。O(∩_∩)O~   ☆、<第三十三章> 孩儿   乳白色的雾团忽远忽近,飘飘忽忽,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那雾团是跟着他在移动的,他往左,它就往左,他往前,他也会忽悠悠的跟着往前。   “你,是什么?”他站定在原地,小心翼翼地问。   那白色雾团也小心翼翼的靠近他,然后像是试探,像是非常渴望的又往前移动了一些。   “阿爹?您不认得我吗?我是您的孩子呀!”从白色雾团里发出一个柔嫩的声音,那声音软绵绵,香糯糯的,就好像是刚出锅的糯米团子被嚼在嘴里般让人心动,让人喜欢。   他迷惑的看着这团白雾,真的看不出究竟哪里像个孩子的样子。   “嘻嘻,爹爹看不到我吧?我还没长大,喜神婆婆说只有长大了的孩子,爹娘才能看到,还有还有,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注生爷爷看的好严,都不让我来看爹爹。”如果那一团白雾能变成个孩子的话,想来会是个嘟着粉红小嘴儿的可爱娃娃。   他越听越迷惑,他来到这儿以后,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过孩子的?也许,他忘记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他来到这里多久了,他就记得那个声音告诉他,要一直往前走,往前走,直到这团雾出现,他才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人在这里,这里有很多的人,或者说生魂,只是因为还没死,灵魂便出了窍,所以,彼此之间才会看不见。   “你,我不记得我有孩子的。”他望着那个白色雾团,很艰难的说道,要拒绝这么个可爱的宝贝,真的很难,可他想了很久了,就是不记得有孩子这事啊,还有他都不记得自己成亲了没有呢。   “有的!有的!阿爹,你成亲了的,娘亲很爱你哟。”那雾团似乎能够洞悉他的思想,又移近了些,语气急切的说。   他想抬手摸摸这个小雾团,伸出了手,却没敢真的触碰它。   “那,那我为什么不记得了?”他的手在空中画了圈,又放回了身侧,然后继续对着这个雾团发问,即便这样问一个看不清其本质的小东西,有那么点傻气,他还是问出了口。   小雾团似乎有些灰心丧气,那本来还很大团的雾小了些,然后,声音很沮丧的说:“阿爹生娘亲的气了,所以,不肯回去,阎王奶奶为了怕生魂将这里的一切带回阳世,所以设了个结界,凡是到了这里的人,都会失去记忆。要是,要是阿爹一直不肯回去的话,那么,过了七天,就会成为死魂。阿爹成了死魂,我就不会出世了,那我,我就要回到注生轮回里重新投胎了。”说着,小雾团还很有感情的哭了起来。   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伸出手来摸上了小雾团,这小雾团并不像他想的那样一碰就会散开,反而如同滚成了球的棉花,触摸上表面还会有弹力,触手间很柔很软,他轻轻地摸了摸,在外人看来这个动作很像是在安抚受伤的孩子,而他用在一个小雾团上,却有那么点滑稽,不过,谁又在乎呢。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才能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个小雾团说到它不会出世的时候,他的心就像是被什么撕扯着似的难受,他也不忍心看着这小雾团伤心。   “那阿爹是不生娘的气喽,呀呼嘿,我就说阿爹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哦,哦,对了,阿爹要回去的,我听喜婆婆说生魂要回去,最好的办法就是睡觉,对对对,就是睡觉,一睡着就回去了。”小雾团的雾气又大了起来,而且还一伸一缩的,看的出它不难过了,还变换着形状的为他解惑。   “你真是个好孩子,如果谁家得了你,一定会疼若珠宝的。”他下意识还是对小雾团的话有些怀疑,不过,小雾团可不在乎那些。   它指引着他走到一块四方的大石头旁,让他躺好,又教了他几句口诀。   他闭上了眼睛,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在他脸附近的小雾团。   “那,我回去后,还会记得这里的事吗?”他有点舍不得这个小雾团,而且他真的很好奇,如果这个小雾团变成了个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小雾团凑到他脸颊旁,亲亲爱爱的贴着他的脸颊说:“阿爹不会记得这里的事了,而且也不会记得我。”   他垂下了眼皮,不会记得这里了,最重要的是不会记得这个孩子般的小雾团了。   “不过,没关系呀,阿爹回去会生下我,我会和阿爹阿娘在一起。”说着,这小雾团更贴近了他的脸颊,他分明能够感觉到这是小雾团以它的方式亲了他一下。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在他周围又升腾起了一团乳白色的云雾,渐渐将他包围,他依稀还能听到它说:“阿爹,我的名字叫成臻,就是美梦成真的意思。”   ﹡﹡﹡   静谧的卧房里,只有惊蛰在一遍遍的为云璞擦拭着脸颊和脖颈,已经过去两天了,虽说自从成瑛离开后,那血已经止住了,可云璞却一直没有醒过,他真的害怕他就这么……   他将已经干了的巾子放进了水盆里,又将云璞身上的被子往上拽了拽,他又看了他一会儿,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刚要端起水盆,却发现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指动了。   “姑爷!姑爷!云璞,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他放下水盆,又坐回床边,惊喜的喊道。   也许是被惊蛰的大嗓门喊的不得不醒,云璞幽幽的睁开眼睛,看到惊蛰那惊喜的脸孔时,还有一些恍惚,他,这是怎么了?   “我……”他发出一个单音,却因为两天没有说话而变得沙哑无力。   惊蛰按住他想要坐起的身子,安抚道:“姑爷,您别动,没事的,会没事的。”   云璞被他按住了身子,看他既喜又忧的脸,有那么点糊涂,他又闭了闭眼睛,才依稀记起他似乎是流血了,以他不算经验的经验来说,应该是--要流产?   他猛的睁开眼睛,想要动,却被惊蛰按着,他只能瞪着眼睛看他,颤抖着声音问他:“我,我的孩子呢?”他怕了,以往他一个人真的可以说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一牵扯到家人,他怕了,这么多年,这个孩子是他第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啊。   惊蛰扯出一个比哭好一点的笑容,说不上声音有多么镇定道:“姑爷,您别着急,孩子没事,还在的。”   云璞看着他那样的表情,心情沉了下去,他颓丧的枕回枕头里,眼角的泪珠不由自主的滑落下来,他的头偏向了床里,他不想再说什么了。   忽而,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转回头来,扯住惊蛰的袖子,急切地问道:“成瑛呢?她去哪儿了?我要找她。”这个时候了,他不想再和她赌气,也不想再说和离的事了,他承认他很懦弱,也不够坚定,他现在就想见到她,他想告诉她,是他不好,没能保住他们的孩子,可他只希望她能留在他身边,哪怕只是抱抱他也好啊。   惊蛰看着这样的云璞,也不由得落泪,孩子对父亲有多重要,他是深有体会的,所以,他擦掉眼泪,还是柔声安抚着他:“姑爷,您别激动,大小姐她有事不能来,等,等过几天她就回来了。”他很清楚如果告诉了云璞实情,他会有什么反应,而大小姐临行前的嘱咐,已经等同于交代了后事,他不能让姑爷再有什么事了。   云璞满是期盼的眼终于慢慢地黯淡了下去,他转过头去,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下去,濡湿了枕巾。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惊蛰站起身来,顿了顿,还是说道:“姑爷,大小姐吩咐我明天送您去灵山。您已经两天没有进餐了,我去给您做饭。”   他等了一会儿,床上的人并没有说话,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只得端了水盆转身出去了。   云璞躺在床上,脸朝着床里,他的脑子里虽然混乱,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忘了什么,而那一段似乎无关于成瑛,而是有关于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他忍不住将手滑向小腹,那里还有纱布未拆,他手放在上面,心中黯然,他是多么盼望这个孩子能够平安的来到这世上啊,他从来不曾想过要去害人,或者要与别人争什么,可是上天就是对他这么不公平,不但让他失去了所爱的人,还失去了他唯一的亲人。   这让他怎么能不恨,他恨那个他爱了这么久的女人,也恨那个害了他未出世孩子的男人,可是,恨到最后,他却无法真的因为恨去对他们做什么。   他闭了闭眼睛,不无自嘲意味的笑了,罢了,她说要送他去灵山,灵山啊,他听说灵山多寺庙,她是想送他去皈依佛祖吗?何必呢,只要她签下一纸休夫书,他也不会纠缠她呀。   越这么想着,他反而又涌起了一股睡意,他的眼皮渐渐沉了下来。   ﹡﹡﹡   漫无边际的黑暗终于有了尽头,那里出现了一丝光亮,她用力的冲了进去,是一片光明。   “咦!她睁开眼睛了呢!娘,你不要再和爹玩亲亲啦,快来看呐,她醒了。”成瑛只觉得脑子快炸开了似的疼,而耳边那一声忽大忽小的喊声,让她的脑袋就如同被锥子扎一般的难受。   她看着身边那个梳着两个包包头的小男孩跑走,心中满是疑惑,她不是被那七瓣灵芝带着撞向那巨龙了嘛,而她最后的印象就是被那巨龙的大嘴吞进了肚子里,为何她又会出现在这里?   她环顾她头顶上方,那是一张用金线绣成的顶棚,而转头再看,这是一张床,床周围还有纱帐。   看起来是有人救了自己,而救她的人应该就是刚才那小男孩的爹娘吧,她应该谢谢他们的。   她努力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身子完全不听使唤,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绳索正束缚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和同学到外面散步,看到了一只黑色的小猫咪,那油亮的黑毛,那棕色的眼睛,真想把它拐回家,可是,理智阻止我,终究也只是止于看了而已。所以,有了云璞和他未出世孩子的那一段互动,不知道够不够萌。   ☆、<第三十四章> 代价   明晃晃的阳光晃的她几乎要睁不开眼睛,那小男孩跑向的地方正是门口,门是开着的,那刺眼的阳光正好照了进来。   成瑛用手挡在眼睛上方往外看,小男孩正拉着两个人进屋来,阳光照在那两人身上,看不清面容。   “宝宝,爹,爹没和娘亲亲啦,爹的眼睛里进了沙,娘在给爹找沙子。”若不是男子那有些稚气的话,她是绝猜不出救了自己的人会是他们。   进来的一对男女竟然就是黑水潭岸上的黑衣女子与那个痴愚的男子,她早猜到两人必然有着亲密的关系,却没想到他们会救自己。   在她寻思着如何说出感谢的话时,那黑衣女子已经走到了床边,俯下脸来看到成瑛正睁着眼看自己,便只露出一个冷笑。   “运气不错,没死。”   这女人的话怎么听,怎么的不顺耳,但成瑛并不觉得这时候该在乎她说了什么。   “谢谢你们救了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手里的那支七瓣灵芝去了哪里?”成瑛诚恳的道谢,随后还是焦急的问起了她最在乎的灵芝。   黑衣女子直起身,将躲在身后的夫婿拉到身侧,又将还要凑到床边的小男孩抱了起来。   “这正是我要说的事,本来你已经被龙母吞进了肚子,按常理来推断,你应该已经化成了脓水,不过,你倒是蛮执着的,临死了还要死死的抓着那灵芝不放,可能是你的执着感动了灵芝精,它自愿帮你解了你身上的毒液,还留在了你的身体里。”   成瑛听到这里有点迷惑,但她已经抓住了黑衣女子话语的重点,那就是七瓣灵芝现在在她的身体里,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回去救云璞了?这么一想,她脸上现出喜色来,如果真的可以,那么,云璞就不会有事了。   “别高兴的太早,虽然你可以用你的血去救人,但获得七瓣灵芝必须付出代价。代价却是由七瓣灵芝自己来决定,它可能会要你的听觉,也可能是你的视觉,更有可能要你的命。”黑衣女子冷冷的看着成瑛,语气冷漠,像是在威吓,语调却泛出一点轻松,仿佛她说的不过是“今天天气很好”这一类简单的事情。   成瑛敛住脸上的笑容,愣愣的看着她,愣了片刻,她才回过神来,又问道:“那如果我把我的血给了我的夫婿,他是不是可以不用付出代价?”如果这样间接的救他,可以让他平安的话,她也愿意。   黑衣女子挑眉,有点意外于成瑛并没有问她自己会怎么样,反而是在担心她的夫婿。这一点倒是让她稍微缓和了语气:“不管是怎么得到的七瓣灵芝,只要是因七瓣灵芝而获益的,那么多少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若是你用自己的血救了你的夫婿,那么,他会慢慢的淡忘一些事,可能到最后,他会忘记有关于你和他在一起的所有记忆。而用鲜血救活了他的你,最后不是因为慢慢变老而死,就是因为血枯丧命。这样,你还愿意救他吗?”七瓣灵芝救活的人,从来就没有一个是真正能够健全完整的活着的,她紧了紧抱着儿子的手,她身边的男子也紧紧地靠在她身上,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够安心。   听到这样一个答案,成瑛呆呆的愣在了那里,也忘了刚刚想要起来的打算。她抿了抿嘴唇,让干涸的嘴唇湿润一些。   “那……我还能活多久?”既然云璞只是失忆,并无身体上的伤害,那也好吧,至少可以忘了这段痛苦,她想用剩下的时间来陪着他,看着孩子出生。   黑衣女子垂下眼皮,眼中闪过一抹复杂而诡异的光芒,她笑了,那一笑竟然有如春风拂开的花朵,冷艳却又不失饱满。   “如果你夫婿中的毒不算太深,那么,半年吧,半年内你会慢慢衰老,终至死亡;如果出现意外,那么,最长也不过一个月,一个月内,你会死。”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在预示着那残酷的结局。   “不过,你也可以选择,如果我将七瓣灵芝吸出你的身体,那么,你还是可以活下来,只是救不了你的夫婿而已。”黑衣女子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这次,她的话题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成瑛立即用手护住胸口,她能感觉到在她的胸口有着异样的灼热,那里应该就是七瓣灵芝栖息的所在。既然一切因她而起,那么由她结束也好,她不怕死,只是怕再也看不到云璞,还有她未出世的孩子。   “是你把我锁在床上的吧?你放心,我不会跑,你要我做什么?说吧。”成瑛已经决定了要怎么做,反而轻松了起来,她指了指无形的枷锁,虽然她看不见,但她能够感觉到,她是被锁在床上了。   黑衣女子眼眸闪了闪,这一次她的眼中出现了欣赏。   “果然痛快,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需要你承诺让你的夫婿答应,等你们的孩子五岁的时候,带她到黑水潭来。”聪明人从来不必拐弯抹角。   成瑛疑惑的看着她,她要干什么?   黑衣女子挑着嘴角,不无嘲讽的说道:“放心,我没有你们人类那么狡诈,你们能在这个时候与黑水潭牵扯上关系,就是有缘,既然有缘,我愿意收她为徒。我是黑水潭的主人,黑骁。这是我的夫婿,楼月。我的儿子,黑湛。”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对成瑛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而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对成瑛表示出了认可。   “好,既然黑潭主如此坦率,我答应,我回去后会对我夫婿讲,但他是否会答应,我,无法保证。”成瑛见黑骁如此坦诚,又觉得她的气度不凡,若是孩子将来跟她学艺,必定也能有一番造就,便应允了下来,只是,她向来不愿意强求云璞,便也没将话说死。   黑骁点头,说:“我知道你是个讲信用的人,若是你答应了,你的夫婿定然会答应的。来,这个是我儿湛儿的发丝,将它交给你,你带在身上,若是有什么事,我们就会知道。”不知黑骁从哪里变出了一根丝线般粗细的三寸黑发递给了成瑛。   成瑛坐起来接过发丝,一时竟未曾察觉身上的捆缚已经松开了。   “话不再多说了,我这就送你回去。”黑骁不等成瑛收好发丝,便扬了一下手,成瑛只觉得眼前一花,昏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她人已经坐在了惊蛰的屋前。   头上的阳光正烈,她看着白花花的阳光,有些微的迟钝,在黑骁那里虽然也有阳光,却并不如现在这般炽烈,她抬手遮在眼睛上,那阳光便照在她的手背上。   “姑爷,您就听我的话,去灵山吧。”屋内传来惊蛰殷殷的劝诫声,她愣了下,忽然想起,她虽然在黑水潭呆的时间不多,可在这凡尘俗世上,到底已经过了很多时间了。   “呃……我,我要等她,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这里。”紧接着传来云璞忍痛却又倔强的声音,那声音中满是不甘和坚定。   “唉!姑爷,您这是何苦啊。二姑爷和大老爷都被苍鹭接走了,我还听说二姑爷好像是疯了,在半路上跑丢了。要是大小姐回来,看见您再有个好歹,她得多着急呀。”惊蛰又絮絮叨叨的说道。   也就是成瑛离开的那几日,小豆子跑到项陌那儿闹了一番,还说什么大小姐生死难测,让那位表公子也就是二姑爷不要再继续发疯,结果,那二姑爷还真的就疯了。   再说,那位二姑爷也真的是做尽了让人不齿的事,听他们那院的下人说,二姑爷非逼着那清羽顶替自己和那酒醉回来的二小姐做那事,最后,事倒是做成了,可二小姐却并不领情,反而大发了脾气,还将外面的男人带回来住,项陌可真真的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不过,他丢了倒好,这么多事,还不是他弄出来的。   惊蛰又低低地劝着什么,成瑛已经听不清楚了。   她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点迷惑,最终才想起来,那二姑爷正是她曾经挚爱的表弟项陌,他,竟然疯了,丢了?   她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只有错愕,反而没有半丝一点的怜惜了。   她扶了扶额头,手拄着地面站了起来,她得进去,进去救云璞,她不会让他死的。   屋内,云璞正挣扎着坐起身来,他的肚子虽然开始隐隐的泛着疼,但还在他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那,苍鹭没让人找找吗?项陌他,他毕竟是个男子啊,要是遇到了什么坏人,可该怎么办呐?”云璞扶着惊蛰的胳膊缓缓的坐起身,他的额头已经开始出现大颗的汗珠,他克制着将话说的完整,他不希望惊蛰为自己担心。   惊蛰边扶着云璞,边叹了口气道:“怎么没找,就算他真的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可终究是大小姐的表弟呀,不过,说来也怪了,派出去那么多人,差不多把那里附近的大村小寨翻了几遍,都没找到人。”若说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就不可活了,那项陌自己跑了,若真出了事,也是他自己活该。   云璞愣了愣,叹了口气,到底是相处了一场的男子,那日项陌出嫁的场面,他还记忆犹新,只是不过几个月光景,便物是人非了。   “惊蛰,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的照顾,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还是去看看孩子吧!”云璞满怀歉意的对惊蛰说道,说到底惊蛰是成瑛手底下的人,没道理一直耽误在他这儿。   惊蛰扶着他靠在床柱上,又倒了杯水过来,说:“姑爷,您这话说的太见外了,不从大小姐那儿说,就你我,也像兄弟一样了,我这个哥哥照顾一下弟弟又算的了什么。”他将水放在云璞手中,将他垂散在肩上的发丝往旁边拢了拢。   云璞只是微笑了下,他知道惊蛰是真心的对他好,便不再说客气的话了。   哗啦--   门在这时开了,门口站着的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成瑛,他手中的水杯倾斜到了一旁,水顺着杯口流了下来。   “小心!”还是成瑛的反应快,紧走几步将水杯扶正,不过,还是有水洒在云璞的衣服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成瑛将杯子拿到一旁,又拿过干的布巾擦着他的衣服。   云璞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正在为自己擦拭衣服的成瑛,他抬起手来,却不敢摸,他真怕一摸,那幻象就散了。   “大小姐?哎呀!真的是大小姐回来了!”惊蛰直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惊喜的叫道,大小姐回来了,那么,姑爷就有希望了。   成瑛转头对惊蛰笑笑,转回来时,就看到了云璞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他抬起来悬在半空中的手。   她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着,他们有多久没有这么亲昵的在一起了。   惊蛰看到此情此景,便默默地退出了房间,既然大小姐回来了,那么,什么都不怕了。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云璞被她牵着手在她的脸上抚摸,那温暖的触感让他已经冰冻了的心复活了,他的眼角流出眼泪来,他却在微笑,老天待他还是好的,能让他在死之前见到她。   她坐到他身边,用力环抱住他,这样的相拥还能有几次,她压下心中那忽来的疼痛,笑着说:“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我是去找药了,我就知道像我的云璞这么好的人,;老天怎么舍得让你受苦,我找到药了,呆会我就让惊蛰熬来给你喝。”   云璞贴着她的怀抱紧紧地回抱着她,分开这几天,他真的很想她。   “你,不是在骗我吧?”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想要转过脸去看她,而她却紧紧地抱着他,不肯让他看自己。   “我怎么会骗你呢?我还要陪你一起看日出日落,看咱们的宝宝出生呢。”成瑛贴着他的脖颈温柔的说。   她的气息喷在他的脖子里有些痒,在这么温馨的时光里,他肚子的疼痛都被他刻意忽略掉了。   “嗯!你要说话算话,等我好了,陪我看日出日落,看宝宝出生。”他决定再信她一次,那种生离死别的事,他再也不想经历了,那么,以前的种种他可以忘掉,全当没发生过吧,他在她怀里默默地想。   成瑛搂着他,声音虽然是温柔的,但眼中却有一丝痛苦滑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健忘   成瑛拒绝了惊蛰要来熬药的请求,只吩咐他进房里去照顾云璞,而她自己却悄悄的到了厨房,厨房里此时没有人,静悄悄的。   她走到案台边,拿起一只干净的空碗,又从刀架上拿了一把锋利的刀,在左腕上划了一刀,刀子锋利,划过便有红色的血争先恐后的流出来,血快速的流到碗里,日光照在碗里的血液上,反射出一种奇异的深紫色的光芒来,她止住伤口,不过片刻光景,伤口便愈合了,这倒省去了她不少事。她俯首拿碗时也发现了这诡异的事情,她愣了下,轻轻地笑了,心却没来由的沸腾了,原来七瓣灵芝化入血液后,是发出这样的光芒。   她端了碗就往外走,又想起不能让云璞发现这是她的血液,她又退回到厨房,厨房的碗柜上正放了蒸干的菊花,这是准备泡茶的,她拿起那干菊花洒在血上,看那紫红色的血液上盛开着已经有些泛黄的菊花,心竟怪异的平静了下来。   卧房里的云璞此时也并不好受,成瑛不在,他伏在床榻上,肚子一阵紧似一阵的抽痛,那种感觉竟仿佛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起用力的勒着似的疼。   “姑爷!姑爷,您疼就喊出来,喊出来吧,大小姐去熬药,就回来了。”惊蛰焦急的在旁边劝道。   云璞在疼痛之中还勉强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他摇了摇头,又专心的对付那疼痛去了。   成瑛端着药回来的时候,正听到惊蛰这样的劝言,她赶紧推开了门,走进来。   “云璞,药来了。”她坐在床边,将药递给惊蛰,又将云璞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这样坚忍的他,怎能不叫她心疼。   云璞几乎用了最大的力气来克服那疼痛,他的发丝松散的披散在肩膀和背上,他的脸甚至比最白的白纸还要白,他的唇被他咬破了,尽管这样,他还是在微笑着。   或许是耗尽了精力,他说不出话来,只软软地靠在她肩上。   接过了惊蛰递来的碗,成瑛一点点的喂他喝药,鲜血因为被药草稀释过了,所以在鼻端散发出的只是清幽的植物香,并没有血的腥味,而散落在药碗里的菊花又将那过于诡异的颜色遮盖住了,所以云璞并未怀疑。   而七瓣灵芝也不愧是奇花,等一碗药喝尽,云璞肚子里那种扭绞似的疼已经消失了,只是若想完好如初,却还需要时间。   “要不要睡一会儿?”惊蛰已经退出去了,这里本来是惊蛰休息的地方,却被他们鸠占鹊巢,而成瑛知道,在这个时候,不适合提起回他们的卧房的事。   云璞依然靠在她的怀里,他微微摇了摇头,那种身后有个依靠的感觉让他舍不得闭起眼睛,他很怕万一再也醒不过来。   “还是睡一会儿吧,这些天应该没睡好吧,看你的脸这么白,身子也瘦了。”她圈在他腰间的手在他的腰上轻轻地捏了几下。   “呵呵!”她的举动让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恐怕还不知道他的腰最怕痒了。   她低头看他,也发现他的脸颊微微红润了些,也许是那血产生了作用,也可能是因为高兴,但同时她也发现他的笑很自然,大约和刚才她捏了他的腰肉有关系?这么想着,她又捏了两下,又引来他一阵愉悦的笑声。   他笑,她也跟着笑了,只要不去想以后不美好的事,那么,此刻是多么温馨呐。   夜晚,万籁俱寂,房间里只有轻浅的呼吸声还可以听见。惊蛰的床并不大,主要还是因为惊蛰并不常在这里住的关系,但云璞和成瑛住在这里,就显得有些小和拥挤。   他们只能侧着睡,两个人面对着面,都闭着眼睛,云璞忽然睁开了眼,窗外的弦月正好升上来,他看到她正静静地睡着,他屏住呼吸,看到她的肩膀还在一起一伏,她还活着,真好不是,他呼出一口气。   多少次,他从噩梦中醒来,身边只是空空的床榻,没有她,没有那熟悉的身影,多少次,他深深的后悔着,当初的决绝,如果他能够宽容一些的对她,如果他能够自私一点,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世间终究没有后悔药可吃,他不是圣人,他也不是养在深闺里的男子,只知道逆来顺受。   正在他寻思着该怎么更贴近她时,眼前已经天旋地转了,等他再看清眼前的事物时,他整个人已经趴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眼正对着她晶亮而清醒的眼,他吃惊地看着她。   “怎么?不认识我了?”她轻笑着看他,她的眼中都是他,而那有他的眼中满是笑意和喜悦。   “我不是……我……”他想辩解说自己只是睡不着,而且床太小,但看着她满脸的喜悦,他却说不出什么来。   她环抱住他整个人,他就那么与她脸对着脸,身子紧挨着身子。   她忽然抬起身子在他的唇上“啾”的亲了一口,他的唇还是那么冰凉而柔软,他们有多久没有在一起了?   他愣愣地看着她,竟然因为她的一吻而慢慢烧红了脸,他又不是没被她亲过,真是,他急急地想转开脸,却因为她伸出的手而未能如愿。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她的声音低缓,似乎带着期盼,还带了那么点卑微。   他心一动,身子却僵在了那里,那些不好的记忆好似潮水般涌进了脑子里,但却又像是海边的沙滩,浪潮过去了,那些曾有的痕迹却又被抹掉了一些。   他用力的晃了晃脑袋,有什么东西好像被抹去了,有些画面模糊了,有些又清晰了,那晚的纠缠似乎存在,又好像只是个梦?   成瑛看着云璞变换着表情的脸,心中有些担心,她抚上他的眉心,轻柔的按了按。   “云璞,原谅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让你难过!”她这么保证着,只是她自己也很清楚,她的以后有多长,不过,对于云璞,遗忘应该是好事情。   被温热的手指按在眉心,云璞回过神来,她的脸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很不真实,好像在梦境里,又好像隔着一层什么。   “你,你说重新开始?我们为什么要重新开始?还有你为什么要我原谅你?”就在刚才,他好像是记起了什么,可被她那么一说,他好像又忘了什么,他专注的看着她,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要他原谅?   成瑛看着他严肃的脸,有点怔忪,他,难道忘记了那天的事了?难道七瓣灵芝已经开始发挥药力了?   “那,那天你不是因为项陌来找我,说让我劝劝玉敏,你误会我,赌气的跑到惊蛰这儿住,不肯理我吗?”成瑛心中此时却升起了一抹不合时宜的狂喜,他竟然忘了那件事,或许老天都想让他们重新开始的吧。   云璞狐疑的看着她,他从来就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会因为项陌请她帮忙就生气了?可看她一脸郑重的样子,好像还真的是那么回事,记得惊蛰好像说过怀孕了的人,有时候是喜怒无常的,大概真的有这么回事?   他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然后缓缓点了点头:“好吧,我原谅你。那你打算怎么和我重新开始呢?”   他眼中全是疑惑,孩子都有了,想要重新开始还真挺不容易的。   成瑛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她的手沿着他的背往下滑去,而他的双腿就在她的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将他完全收拢在了她的包围之中。   久未体验的那种悸动又出现了,他只觉得小腹处有一股热力汇聚,在情动时,他猛然想到腹中的孩子,他按住她的手,眼眸已经迷蒙,却低喃道:“孩……孩子……”   她的脸上还有情潮未退,只是看到他眉宇微蹙,口中低喃着孩子二字,她才稳住心神,是她鲁莽了,怎么忘了他的毒还没有完全清除,而且还有孩子。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不由得暗自失笑,她真是……慢慢为他整理衣襟,他白皙的肌肤上也还有着未退的粉红色泽。她忍不住在他那美丽的锁骨上轻轻地咬了一口,留下一个小小的吻痕,他“呃”的轻喘了一声,已经慢慢恢复冷静地眼不由得瞪了她一下。   她手滑向他的腹部,而不经意地碰触到了他微微隆起的下身,她愣了下,随即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其实他也已经情动了,可是,他却因为顾忌孩子而强忍了身体上的渴望。   他呀,她抱着他再一次翻身,这一次,他在下,她在上,她伏在他耳边轻声地说:“别怕,有我!”话毕,她便慢慢地沿着他的胸口往下而去,他惊慌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而看到她竟然那样帮他释放情潮时,他的脸再次羞的通红,只是随着那如站在云端般的冲击感的到来,他也忘记了羞涩,全心的投入进了新的兴奋之中。   ﹡﹡﹡   日子不会随着谁的企盼而真的停滞不前,成瑛回到成家也已经过了五六天,此时正是春光最好之时,她向成玉敏告假,便一直呆在家里陪云璞。   成玉敏曾怀疑成瑛就是带走项陌的人,可日前,她却大摇大摆的回来了,这让她十分纳闷,派了人监视成瑛,却没见她有什么动静,就连丢了夫婿的成尚卿也曾怀疑过成瑛,可是多日监视下来,却发现成瑛真的只是将所有精力全耗费在男人身上,再无其他可疑的举动,这让成家母女纳闷不已,却也无计可施。   “其实我早该想到,用假的休夫书便成了。苍鹭认识那么多人,想办妥这事还不容易,只是以前未曾想到罢了。”私下里,成瑛对云璞如此说道。   说的云璞如同看到怪物一样看着她,她,她竟然敢造假至此,不过,马上他便恢复了镇定,造假便造假吧,别的事不行,这事造假实在应该,毕竟他那位岳父大人被困在这里那么多年,实在早该寻找一些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那爹他现在过得好吗?”这才是他关心的事情,毕竟他那位岳父大人可不比他,那可也曾是大家族里的少爷,怎么可能过的惯那种四处漂泊的生活。   成瑛深情地看着他,她最近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过了一会儿,她才胸有成竹的说道:“我好像忘了跟你说了,我已经派人找到你们的戏班了,我就让人把我爹送到那儿去了,而且我还在南方买了个大戏园子给昆家班,戏园子里的人五湖四海都有,没人会往那儿想。现在他们的生活也总算安定下来了。”   啊?云璞再次瞪大了眼睛,她她竟然会想出这样的办法,他不由得在心里抹了把汗,亏她想的出来呀。   两人正聊的开心,门外传来惊蛰的声音,那声音中怎么都透着一股幸灾乐祸,还有那么点兴奋的味道呢?   “不得了了,大小姐,姑爷!”   成瑛和云璞等着他进来,果然,过了一会儿,人就进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个大消息:成玉实成大少爷和人私奔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否缺少运动,最近好像总是在感冒,大概也像云璞一样了,健忘的很,所以头一天想好的情节,总是忘,所以拖延至今天才来更新,各位见谅啊!O(∩_∩)O~   ☆、<第三十六章> 求败   听到这个消息后,不但云璞露出一脸的吃惊,就连成瑛也顿住了要为云璞倒茶的动作。   惊蛰的脸上带了几分难得遇到有趣事的兴奋,他走进屋里的动作基本是飘着的。   “惊蛰,你说的是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玉实?”云璞终于缓过神了,他没听错吧,虽然他和玉实玉璋兄弟俩已经熟悉了,但怎么也无法相信那个沉稳羞怯尚且还有男子矜持气韵的玉实会和人私奔。   惊蛰走到桌旁自顾自的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回答他:“的确,这几日窝在院子里也闷坏了,我本是要出去走走的,路过二老爷的院子,没想到就听来了这么个消息。哎,我还真没想到那位大少爷会有这样的胆色。”感情他还拿这当成了试炼勇气的事了。   “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吗?”还是成瑛比较镇定,问出了关键。   惊蛰微微一笑,放下茶杯,道:“这个我也听到了,听伺候的人说是昨晚的事。对了,我还听到个有趣的事,就是红萼馆的方晓晴也在这几天失踪了。听说可把那老鸨子气坏了,找不到人还不打紧,她可是收了不少客人的定金,这下子没人弹琴了,只怕她那红萼馆会被人踏平了。”   成瑛为云璞倒了杯茶后,自己也倒了杯茶,茶杯刚贴上嘴唇,便听到惊蛰如此说,刚入口的茶水差点呛了嗓子。   “我才不担心方晓晴的事,倒是玉实,他就这么和人走了,以后可怎么办啊?”云璞端着茶杯却怎么也喝不下去,他是男子,漂泊了数年,倒是见过不少有钱人家的公子为了爱情和人私奔,最后却被抛弃的事。   这种大户人家的少爷公子们被关在闺阁里时间久了,不晓得人心险恶,难免会因为一时的冲动,头脑一热,喜欢上了什么人,动辄就会和人私奔,可万一那人是个白眼狼,那么,只怕他连后悔药都找不到,若是再有个孩子什么的,那可真的是赔了一生啊。   成瑛刚喝了第一口茶,差点没呛到,刚要喝第二口茶的时候,又听到云璞如此焦急这番的话,这一口又差点呛了,索性,她也不喝了,将茶杯放下,眼中现出一抹无奈和宠溺,她的夫婿呀,不是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遇到这事反而糊涂了。   看那惊蛰一脸神秘的样子,他还说什么红萼馆被踏平什么的,不就是想说玉实是和那个方晓晴一起走的,搞的神神秘秘的,让人担心。   惊蛰愣了下,然后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成瑛,又看了一眼云璞,咳了咳,便掩唇笑去了。   成瑛瞪了还在偷笑的惊蛰一眼,才攥住还在着急的云璞的手,柔声安慰道:“别着急,他不会有事的。”   云璞又白了她一眼,很有些嗔怪意味的说道:“就算他不是你同父同母的弟弟,你也不能这么漠不关心吧,他和人走了,那人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待他好,你就不担心?”一想到成瑛竟然对玉实如此不挂心,他竟有些难过,他当初就是看重她重情重义,如今,她怎么能如此说。   她眨了两下眼睛,不知道她自己哪句话说错了,竟惹来他如此大发脾气,都说孕夫喜怒无常,她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好好好,我会派人找的,你别担心了好不好?”她赶紧低声下气的安抚他,现在他最重要,什么狗屁妻纲都一边凉快去吧。   云璞一想到将来玉实或许会被人辜负,更惨的是会被人骗了,他便坐立难安,让人吃不消的是他还要去找。   惊蛰站在一旁看着这出夫妻吵架大戏很是过瘾。成瑛头疼的不得了,只好拉住云璞偷偷在他耳旁说:“玉实可能是跟方晓晴走的,方晓晴那人虽然冷了点,但为人倒是不错,要是她真的对玉实有意,定然不会辜负他的。”   云璞眼睛瞪的老大,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看着她,她点了点头,他才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坐回了凳子上。   “那,方晓晴带了玉实走,成家不会善罢甘休的,万一被抓了,他们不是会很惨?”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先不说红萼馆如何,万一被成家抓了他们,成家一定会告方晓晴拐带良家男子的罪名,到时候方晓晴坐牢,玉实不是会更加伤心难过。   “咳咳,姑爷,有苍鹭在,哪里就能被轻易抓回来。”惊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前来解释一番。   原来,苍鹭在京城已经打通了关节,再加上风雨楼在京城中培养的暗线,方家的案子已经被提了出来,只等刑部会审,不过,基本上是可以被翻案的,所以,苍鹭早就暗中派人将方晓晴接出了红萼馆。   也不知道何时方晓晴和玉实竟然互通了情意,在方晓晴临离开前来看玉实,说明了来日若是能够恢复身份,定然来娶他。   可成玉实是知道刘氏的心思的,对他疼爱非常是真事,可得到了一些,便要你付出一些,只怕他已经等不到方晓晴冤案得雪,回来娶他的时候了。   最近,成玉敏和林金桂走的很近,自然而然的,刘氏的心思便动到了林金桂的身上,或许并非要将成玉实嫁给她,但要是想通过她找到更大的合作伙伴,那也不是件坏事。   所以,说来说去,成玉实以后的妻家必定会是官家,不管他爱或者不爱,愿或者不愿,他都必须嫁了,他违背不了父亲的意思。   可在他内心深处,他又极向往外面的世界,也对方晓晴心有所属,也就是这样的挣扎来去,才让他迟迟没能踏出与方晓晴私定终身的一步,事到如今,看着方晓晴一步步的离开了自己身边,他心中那根叛逆的弦终于出现了,他舍弃了大家少爷的矜持和身份,瞒着家里人偷偷的追上了方晓晴,在苍鹭等人的协助下,离开了西凤县。   事情便是如此,云璞听了后,暗暗的松了口气,他早就知道玉实会有反抗的一天,却没想到会来的这么早。   “哎呀!我给忘了,大小姐,那刘氏知道儿子丢了,又得知最近大少爷和姑爷走的近,已经派了人要往这来,说是要找姑爷问询一下,我看可不简单。”惊蛰一拍大腿,猛然想起他急匆匆赶回来,所谓何事。   成瑛缓缓露出一个微笑,该来的还是要来,只是这刘氏如今还有心思对人下毒手吗?   “不妨!要来便来吧,我倒要看看,对他来说儿子重要还是女儿重要。”   意料中的三堂会审果然来的快速,刘氏的屋里,除了刘氏本人,还有成尚卿,三老爷戚氏,二少爷成玉璋,三小姐成玉凤,以及被成玉凤带来的小豆子。   除了一脸严肃的成尚卿和刘氏,戚氏坐着外,小一辈的孩子们都站在旁边,脸上的神色都有那么点慌,就连大咧咧惯了的玉凤也恭顺的立在一旁,不敢对成瑛有任何暗示。   成瑛刚带着云璞进来,便有一只茶杯迎面飞来,还好她拉着云璞躲的快,否则,只怕云璞的脸上会被砸出个大包来。   那水杯砸在门框上,热水顺着边缘淌下来,杯子也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云璞毫发无损,成瑛的手背却被溅到了几滴热水。   云璞心疼的想要为她包扎一下,成瑛却对他摇了摇头,拉着他进了屋。   “娘就是这么欢迎女儿的?还真是让女儿我受宠若惊呢!”成瑛冷笑了一声,便也不跟他们客气,找了张空的椅子安置了云璞坐下,自己才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成尚卿怒气冲冲地看着成瑛和云璞,手指颤巍巍的指着成瑛的鼻子,却气的只剩了个“你”字出口。   她心中的火气已经积攒的有些时候了,自打她再次中意的如柯莫名其妙的消失后,她便压着一股火,只是一直没机会发出来,现在可好,她终于知道该找谁算账了。   “大小姐,你这个贱人夫婿害了我家玉实,你总该给我个说法吧?”刘氏虽然还能沉的住气,但语气和用词却已经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的口不择言让成瑛皱眉,云璞也只是微微抿紧了嘴唇,并没有因此发火。   成瑛攥紧了云璞的手,压制住心中的火气后,才又开口说道:“二爹,您也算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说话要留点口德,要说贱,我家云璞可不能和您相比。再说,您哪来的证据证明玉实是被云璞害的?”   刘氏听得成瑛此番话一出,脸色乍青乍白,她这分明是骂他也贱么,好好好,他咬了咬牙,这口气他暂且压下,问出玉实的下落才是要紧的,想到这里,他才满脸不屑的开口说道:“证据?你们前些日子带着玉实去那什么妓院的,还不够吗?要不是玉璋说漏了嘴,我还不知道要找谁算账。这些日子,玉实就和你那好夫婿走的勤,我不找他要人,找谁去。”只有戏子才会去那么下贱的地方,妓院呐,好人家的男子谁会去那种地方。   成瑛挑眉看向站在戚氏身后的玉璋,玉璋只是低下头不敢看她,她将目光收了回来,从衣袖中掏出一本账册放在桌子上,道:“就算是妓院,里面的人也未必都下贱。好了,二爹,您不就是想知道玉实在哪里吗?我告诉你,他现在人已经往京城去了,你们是找不到他的。至于二爹想要拿玉实换什么,我想我能猜到一二,那件事大可不必了。这里是我为林县令做的布匹生意的账目和还未出手的布匹明细,看在我和二妹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将这件事交给她来做。二妹酒楼的生意我也可以帮忙,只是,请二爹不要再为难云璞。”   刘氏示意身边的童儿将账册拿过来,翻了几页后,便又将账册放在了桌上,眼中精光闪烁。他可不是那种只知道享受的夫道人家,若是轻易信了她,他也不会在成家后宅主事这么多年。   “大小姐,你真当我好糊弄吗?你心中想什么,我能猜到几分。玉敏的生意如今做的不错,还有县令家的千金护航,哪里就用得着靠你的这点关系来壮大生意了。”他挑着嘴角,不无嘲讽的说道。   成瑛也垂眸淡笑,只轻轻淡淡地说了一句:“酒楼里私自启用胡姬,本来就不合规矩,听说最近又有御史下来巡察,林大小姐只怕也不能与御史对抗吧。”   要说消息灵通,只怕也没人能与她成瑛相比了,御史巡察这事,早有耳闻,只是御史一直暗暗巡察,没几个人知道,而成玉敏依仗有先人庇护便肆无忌惮,出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听此言,成尚卿瞪眼睛,她没想到养虎为患,本来她是看准了成瑛碍于荆如柯不得不屈服在她的威势之下,如今荆如柯失踪,倒成全了成瑛,只不过她竟狠毒至此,明知道启用胡姬违反法令,却也不加制止,到了现在已经无人不知。   “逆女,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大力拍了下桌子,桌上的水杯随着这动作溅了出来,桌上留下大片水渍。   成瑛冷冷一笑,冷下脸来,她这个娘的忍耐力到底还是不够啊,她抬头朝她看去,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成--家--败了!”   她的话一出,整个屋子里都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端倪   “我要成家败了!”只不过短短六个字,成瑛却说的字字沉重缓慢,这让屋内的几人都愣怔着看着她,而她只是绷着脸与成尚卿对视着。   屋内静谧的如同没有任何活物,坐在成瑛身边的云璞稍稍挪动了下身子,因为有孕的关系,他时常犯困,能够坚持着坐在这里,也是因为他怕成瑛受委屈,本来,她是不愿意让他跟着来的。   成瑛感觉到云璞的不适,移开与成尚卿的对视,侧过头来按了按云璞的手,眼神中现出一抹关切。   云璞只微微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忧虑。她笑了笑,又转回去看向成尚卿,若说她这次来是要与他们对抗,莫不如说她在等着他们入局。   成尚卿半天才回过神来,她一直以为成瑛不过是她捏在手里的一个人偶,人偶偶尔不听话了,她可以拉动那根线绳,让她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可是今天,她大声宣告了她的目的,却让她吃惊,意外,还有压在心底不曾出现的说不清是骄傲,亦或者别的什么。不过,也正因为她说出了目的,她反而放心了。   她抬起了手,半天,又放下。   “你想让成家败了?”她挑起嘴角,笑了,那笑中有嘲讽,好像成瑛说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的确,成家的基业虽不到百年,却也根深蒂固,盘根错节,莫说成家先祖曾有爵位,就说那些有关于皇族的不欲人知的隐秘,便能保成家几辈太平,除非成家通敌卖国,否则,是断然不会轻易败落的。   成瑛也挑起一边嘴角笑了,她这个动作与成尚卿有些相似,却也不尽然,她的笑多了些坦然和无所畏惧。   “既然成家无我半分利益可得,我便想要它败了。其实败了一个大家族,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她说的很轻松,仿佛那几十年的基业就是风中的残烛,随时可灭。   成尚卿还未开口,刘氏却已经接过了话茬:“成瑛,你还不够忤逆不孝吗?你上对你娘不孝,对父不尊;下,你对弟妹不厚,还指使人带坏弟妹。现在你还想败了成家,难道你不姓成?成家败了,你就能高兴的起来?”   成瑛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刘氏将自己的罪名一一罗列,脸上出现了个似有若无的笑,那笑未及到眼底,却又让人分明觉得那就是个很普通的笑。   “行了,都别说了。瑛娃,你说成家无你半分利益,你便希望成家败了,那么,若是我将成家三分之一的产业过到你名下,你是否会改变想法?”成尚卿忽然就打断了那种紧绷的僵持的气氛,她的话锋一转,看似走成了死局的场面,却又峰回路转,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满屋的人都被成尚卿突然地转变弄得愣住了,尤其是刘氏,他以为自己的妻子必定会向着自己,将这成家最大的祸害赶出成家,却不想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成瑛却并无丝毫诧异之色,或许就算别人说她只是强装着镇定,她也不会动半根眉毛。   就在刘氏紧张的看着成瑛,大家也都以为她会接受这个提议的时候,她却笑了,这次,她的笑笑出了声,笑的干脆,直爽,就连一向觉得她沉稳内敛的云璞,也对她如此笑感到意外。   成尚卿也笑了,她知道这个女儿最识时务,若不是她出自荆如柯,想必她会是自己最为理想的接班人,可惜呀可惜,现在她能做的最大让步,就是给她些好处,至于说出的三分之一,也不过就是敷衍和收买,成瑛算是个不错的对手,这几年让她主事,一切都算是平顺,而成玉敏当家的这些日子却很不顺当,或许,还可以再利用一下这个大女儿,让她帮着稳固一下成家在大乌国的地位。   这是成尚卿在瞬间脑子反复出现的想法,而她在深思后,毫不迟疑的去执行了。   这样的条件的确很吸引人,不过,却吸引不了成瑛,毕竟她的目的可不是要得到成家的三分之一。   “娘打算白纸黑字的写在纸上吗?”成瑛微笑,她的眼眸微微的眯了起来,那笑容倒有点像是猎人在看她的猎物,精准而又锐利。   成尚卿蹙眉,她的大女儿何时有了这样锐利的目光,以往她愤怒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将怒火和无奈缠绕在一起,最后,必将妥协,这一次却有什么改变了。   她摩挲了下下颌,猛然想起,是了,以往是因为有她爹在,而如今没有了能牵制她的人了。   “如果我说可以,你是否会改变初衷呢?”她笑眯眯的看着她,那笑容倒有点猫看着老鼠的味道。   而刘氏听到成尚卿的回答,心中蓦地一沉,他身子往她那侧倾了倾,手也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衣袖。   成尚卿感受到了身边人的不安,侧过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而又看向成瑛。   “老姜便是老姜,我不要那三分之一的产业,只请您答应我,让我和云璞安静的住在成府,不许其他任何人来打扰,还有,如果哪天,我和云璞想要离开成家,任何人不得阻拦。”成瑛敛住眼中闪动的熠熠光彩,脸上呈现出点点颓然,好似她终于认了输,不再与她斗法了一样。   成尚卿放下手,脸上淡淡一笑,而眼中却掩不住得意,到底还是个嫩娃子,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得到关注,真不成熟。   “好!我答应你,等御史走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下人已经又送进来了茶水,她端起来,吹了吹水面上的茶叶,浅浅地抿了一口,才说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差人来告诉我。”成瑛的口气已经完全变成了与商业伙伴合作的模式。   而成尚卿似乎也接受了这样的合作关系,她摆了摆手,算是答应了。   成瑛也不多做客套,扶起云璞便要离开,她的夫婿累了,她可没什么时间与他们瞎搅合。   刘氏还有些不甘心就这么结束了这场类似于审讯似的谈话,低低的对成尚卿说道:“可玉实他……怎么能这么便宜了他们?”他的儿子一向是中规中矩,听话的孩子,怎么会干那么出格的事,况且,林家千金每次来都会去看看他,等下一次再来,该怎么办?   成尚卿放下手中的茶杯,也觉得应该对这件事有个说法,毕竟他们成家还从没出过这样的事,说出去都有些丢人,便又说道:“玉实一直是你二爹的心头肉,就算他真的打算嫁人,也该回来,让我们给他准备嫁妆,大大方方的嫁出去。这样私自和人走,我们成家的脸面要摆在哪里?”   成瑛和云璞在听到她这话后,顿住了身形,成瑛半侧了身子,看看身后首位坐的成尚卿和刘氏,便露出一个无能为力的笑容,道:“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他此时究竟在哪里,先前也不过是听说。至于他是不是私奔了,我觉得二爹应该最清楚,毕竟玉实一直都被二爹保护的很好。”   刘氏对她的话自然是不信的,他也不愿意明明能够问出下落的事就此不了了之,可成尚卿自有她的一套理论,听了成瑛的话,竟还觉得有理,便兀自沉吟片刻,说道:“行了,这事我再让人去查,你们先回去吧。”她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刘氏见成瑛二人要走,便有些着急,想要强行留下他们,却又碍于成尚卿,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成瑛自然不理会那刘氏如何,径自扶着云璞出了刘氏的房门。   已经走出很远了,云璞才反应过来,他们本来不是来说玉实的事的么,怎么说到最后,却又成了说成瑛和她娘合作的事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牵着手走来,一路上没有说话,他兀自想着心事,她便看他,缓缓走过庭院,又走出院门。   “在想什么?”难得有了这些相处的时光,她格外珍惜,看他时而皱眉,时而舒展眉头的样子,她有些好奇。   此时,他眉目疏朗,因为毒已经清除了一些,脸色也好看了不少,昔日如同烈日松柏的感觉,便也又找回了一些。   男子过于坚忍并非好事,他太刚强,便让女人没有了表现的机会,好似他一个人就能做好许多事,根本不需要女人。可她也知道,在这样的一个男人的心里,若是一旦认定了一个人,便是一辈子,哪怕他以后会忘了她,那么,在他心底的某一处定然也会坚守住那个影子。   这就是她自私的地方,她会选择那样一种解救他的方式,便是想在他心底留下一个印记,哪怕日后他会遇到一个更懂的珍惜他,更值得他爱的女人,她还是要占据一个位置。   他看她,然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她看着他,竟然是啼笑皆非的样子,让他觉得她认为他是傻瓜,心里有了点小小的愤怒。   “我说的不对吗?”他怒瞪着她,发出不平之问。   她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就像是在安抚一个耍小脾气的孩子。   “对,你说的都对。二爹的确很想拿你出气,然后通过你找到玉实,不过,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便是娘,她一方面想要与林县令取得最坚固的合作关系,另一方面却也害怕林县令翻脸,她也知道我和林县令之间有些交易,现在爹不在成府了,她想要利用我的关系,达到笼络林县令有那么点难,这次,正好拿玉实的事说嘴。既然,她想要机会,我给她便是了。”她为云璞一一解答,使得云璞豁然开朗。可等想明白了这件事,他心中又隐隐地多了些不安,那不安他又说不清楚,想要再问,她已经拉着他,说是要让他尝尝她做的菜。   满腹的疑问又那么被她给岔开了,于是,他便觉得或许是他多心了,难得好天气,看看她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吧,不再多问,他便被快乐的拉去试菜了。   ﹡﹡﹡   还不算太晚的夜里,厨房的灯火还亮着,橘黄色的光照在廊柱上,有几分温暖。惊蛰走到廊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咬了咬牙,走了进去,而厨房里的人,也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她匆忙的将瓷碗遮住,手背在了身后,转过身来,等她看到是惊蛰时,有那么点吃惊,旋即又恢复了平静,只是扯出一个笑容来。   “大小姐,你在干什么?”惊蛰的眼中现出惊恐,眼前的大小姐似乎有哪里不一样,是那惨白的脸色,不,是头发,原本乌黑的发丝间为什么会有银光?他又走近一些,才敢确认,那是白发,她……   她见自己的事已经暴露了,便也不再隐藏,她移开身子,在她身后的碗里是她的血,还有一碗,漆黑如墨,那是她用来染头发的,随着毒一日日的清除,她的头发也开始逐渐变白,她怕云璞发现,便想出了这么个办法,却不想被惊蛰发现了。   “竟被你发现了,我以为我做的很隐蔽的。请你,不要告诉云璞。”她脸上是温和的笑容,眼中闪过一缕无奈,然后是恳切的请求。   惊蛰身子有些发颤,眼角有些发酸,他的大小姐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说的却是要他保密的话。   “大小姐,这是为什么?”他颤着声音问道,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成了这样,而且,还会不会有什么更不好的事在等着他们。   成瑛愣了下,她没想到他会敏感的发现这背后的一系列后果,她没有立即答复他,却转身将那黑的如墨水的东西渐次涂抹在了头发上,等她做完这些,才转过身,幽幽地说起那次黑水潭之行,她对自己说,告诉惊蛰吧,她不愿意云璞承受那种分别的痛,那么,至少要让一个人知道她曾那样深深地爱着他。   而就在她对惊蛰述说七瓣灵芝的事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在门外有一个人,他穿着白色的中衣,静静的站在廊下,听着屋内的人慢慢地讲着那个让人无法相信的奇异之旅。越听,他冰凉的指尖渐渐的陷入了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在看书,看着看着,忽然又想写现代女尊,正在纠结中,所以,亲们都懂的吧。O(∩_∩)O~   ☆、<第三十八章> 变生   厨房外,弯月已经跃上中天,清冷的月光淡淡地洒在院子里,让人不由得想要将自己裹的严实点,西北的天气就是这样,白天阳光热辣,夜晚却又冰冷如水,如同小儿脸般说变就变。   成瑛的话已经告一段落,两个人相对无言。惊蛰心里翻腾的都是一句话:好人不长命。成瑛的目光却定格在门外的弯月上,她心里沉甸甸的,此时月还未圆,却不知下次圆月时,她还能否看到那象征团圆的景物了。   厨房外面,那瘦削的人捂住自己的嘴以免发出声音,好看的眼中有晶莹的亮光闪动,他眨了下眼睛,脸稍稍仰起,过了一会儿,似是下定了决心般,如来时那样悄然离开。   寂静的院落里什么都没有改变,蓬勃的嫩芽继续生长,主人的精心浇灌让它们更加茁壮,可还是有什么改变了,而那改变的是人的心还有感情。   成瑛回到卧房里的时候,云璞的呼吸还很平稳,已经干了的头发上闻不到一丝异味,她很满意苍鹭为她找来的这种药,这样,便不会引起云璞的怀疑。   她脱去外衫,只穿着白色的中衣,轻轻地拉开被子,轻手轻脚地将他拥入了自己的怀里,他背对着她睡着,这样安静而甜蜜的日子不会更多了吧,她在心里想着。   似乎她这样轻地动作还是吵醒了他,他并没有睁开眼睛,人却已经下意识的转了过来,屋内并不算多么明亮,看不真切他的表情,而他依赖的动作,却让她安心,他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她,脸颊在她的胸口蹭了蹭,这让她觉得他真的可爱极了。   “我吵醒你了?”她半侧着身子,嘴唇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地问,似乎怕吓到他似的。   他只是闭着眼睛抱着她,半天也不回答,在她以为他并没有醒的时候,他才回她,那声音有些沙哑低沉:“我没睡着,做了个噩梦,就醒了。”那个噩梦多么真实,真实的他希望那的确是个梦,梦醒了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她顿住了动作,眼中划过一抹难过,之后,又重新用下巴蹭着他的发顶,喃喃地低语:“别怕,那不过就是个噩梦,我回来了。”她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发。   “不要让我忘了你,也……也不要让我一个人,好不好?”他在她的怀里低低地说着,像是恳求,也像是在给自己鼓劲。   成瑛听到他的话,身子僵住了,她几乎要以为他已经知道了七瓣灵芝的事,可是,她等了一会儿,他却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继续蹭着她,她稍稍推开他一点,却发现他抱的很紧,在有限的空间里,她能看到的就是闪动在他颊上晶莹的泪痕。   她咬住唇,阻止自己因为怜惜而说出什么来,然后,她的眼眸微亮,抱住他的手臂渐渐收紧,她几乎认了的命,就在看到他脸上的泪痕的一刹那突然发生了改变。她不应该盲目的去认命,就算是为了云璞也不应该认命,她的夫婿,她的孩子为什么要托付给一个未知的女人来照顾?   她的脸上现出一个决然的表情,她要利用这段时间,找到救治自己的方法,她要和云璞在一起,永远。   这一晚,云璞没有睡着,却因为栖息在成瑛的怀里,渐渐地沉入了梦乡,而成瑛,则是整晚未睡,她在想着挽救自己的命运的办法。   时光如梭,眨眼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云璞的毒已经彻底清除了,脸上的神色也恢复了红润,身体自然也健康的多,只是偶尔也会犯迷糊的忘记一些事,需要成瑛提醒再三才会记得,不过,关于他和成瑛的点点滴滴,他却记得清楚。   成瑛常常会有些纳闷,他有时候会偷偷地隐瞒她,在书房里写些东西,连亲密如她者,他也不给看,说是秘密。   她也就是一笑而过,时常也会有些不满的对他说:“咱们夫妻这么久了,你竟然开始对我有秘密了。”   那时候,他就信以为真,会对她解释很多,之后,就是她露出一脸的志得意满,再惹来他半是娇嗔的埋怨。   这样的生活平顺而快乐,只是命运往往会在你不经意间跟你开着这样或者那样的玩笑。   一直好好的没什么怀孕症状的云璞开始了妊娠反应,早起会吐,去茅房方便的次数增多,成瑛也会时不时的担心,这一胎究竟会不会平安,惊蛰却并不很在意的告诉这对夫妻,这些都是正常现象,要是没有这些才该担心呢。   而成瑛便如同二十四孝的孝子般对云璞无微不至的细心呵护,甚至连云璞穿什么衣服,衣服里面要穿什么内裳都要管。   外人看着或许觉得她这样的做法过头了,而只有了解内情的人们才知道她这么做,只是想要留下更多美好的记忆。   ﹡﹡﹡   与成瑛那里大相径庭的是成玉敏那里,先是内院的两个男人因为对对方不满意,而弄得鸡飞狗跳,接着,就是清羽怀了孕的事,让一院子的人人仰马翻。   清羽自从和成玉敏成了事后,并没有任何名分,被成玉敏在外面领进来的男人欺负的几乎只剩了一口气,但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在几天前被诊出有了身孕,由此一来,刘氏便做了主,让成玉敏收他做了小爷,以后,孩子生下来也能有个正经的名分。   而成玉敏后院也由此进入了鸡飞狗跳的阶段,清羽看着像是个乖巧的人,但实际上却不是个肯认命的人,男人一旦有了孩子,便想要的更多,而另一个男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个男人的斗法如火如荼。   成玉敏也被搞的焦头烂额,索性不回府,让他们斗个够,这倒成全了她,在外面花天酒地,和林金桂这样的狐朋狗友彻夜玩乐,对正经事倒是管的少了。   就说这一日,这两人在春风楼里,喝了酒,趁着酒意正浓,竟然想出了一个听起来就很荒淫的乐子,把成家酒楼里的那五个胡地男子找来,就在春风楼的雅间里,看看谁驾驭的男子多。   林金桂本身就是纨绔千金,再加上有林县令撑腰,从前就是个做事胆大霸道的主儿,现在,有成玉敏一路陪着,那就更是胡天胡地,胡作非为了。   在成玉敏提出这么个建议后,一口就答应了下来,等那五个样貌各异,却都可称得上绝色的男子到来后,她就更是欲罢不能了。   在春风楼的雅间里,可谓春/色满屋,早就经过事的男子们毫不忸怩,便也与二人亲热在了一处。   在二人御男正欢之时,楼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整齐而沉重,将楼梯踩踏的咚咚直响。   屋内的两人都没将这脚步声放在眼里,只顾着与身下的男子交欢放纵,等门被人大力推开之时,林金桂还准备大声呵斥擅自闯入者,却不想看到的是训练有速的一列士兵,而那些士兵脸上的表情冷厉精锐,一看就并非府衙里那些软弱无能的府兵。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林金桂本来欢悦的情绪瞬间冷却,就算她平时顽劣不羁,倒还是知道这样的卫兵出现意味着什么。   成玉敏还骑跨在一个胡地男子的腰上,被这突来的卫兵吓了一跳,停止了动作,却忘了要从男子身上下来。   旁边的几个男子也被吓的四散,抓着衣服遮着身体蹲在了墙角。   林金桂强作镇定的从身下的男子身上下来,慢悠悠地将散落在一旁的衣服穿在身上,却不知那衣服很是艳丽,并非她自己的衣服。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就敢随便闯进我的包间里来?”她的气势很盛,就是可惜了她的一身打扮,愣是让那气势怎么看怎么的不伦不类。   为首的卫兵头目,看了一眼满屋子的男人和女人,嘴角微微撇了撇,却是不动声色地对林金桂说道:“我们是御史大人的部下,此番前来,只为捉拿嫌犯林是之及她的家眷。你可是林金桂?”那卫兵头目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一身铠甲锃亮,甚是威武飒爽。   林金桂在听到渎职一词时,腿抖了下,但还是强装镇定,眼珠子转了几转,脸上却堆上了笑容。   低头间,发现衣服穿错了,脸上表情一僵,却又恢复了镇定,抬头又换了个表情,继续说道:“大人真是明察秋毫,她就是林金桂,我是成家的二小姐成玉敏。”她手指向成玉敏,而还处于惊吓中的成玉敏听到林金桂这么一说,腿差点吓软,不过,她倒还没聋,早就听清了那卫兵头目的话,她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被吓蒙,她拽过身边一名男子的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然后走到那卫兵头目跟前,很有礼貌的拜了一拜,才满脸愤恨的说道:“大人,她才是林金桂,我不过一个小小商人,要不是有她撑腰,我怎么敢在此白日宣淫。您若不信,还可以到处打听一下,就知道我所说非虚。”   “你你你,你这个,你这个,你怎么敢……”她此话一出,气的林金桂大眼猛瞪,却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往日她泼皮无赖倒是真的,可遇到如成玉敏这样倒打一耙的却是不常有,刚才顺嘴胡诌,说她是自己,也不过是想侥幸逃脱,再另想办法,没想到她竟然将自己的身份给拆穿了。   “行了!你们两个都别吵,既然你们都不承认自己是林金桂,就都跟我回去。”那卫兵头目冷下脸来,大喝一声,让还要争执的两人安静下来。她挥了下手,身后便有卫兵走过来,也不管这两人穿的如何,便押着要往外走。   而屋内的几个或光身,或半披着衣服,畏缩在墙角的男子,那卫兵头目打眼看了一遍,发现都是异族男子,心中虽有不齿,却也并未为难他们,吩咐人守在门外,等他们穿了衣服,便送他们回去,着令严加看管后,便也离开了春风楼。   同一时间,成家酒楼也被查封,原因自然是与胡姬有关,而有更确切的消息称成家与异国有联系,很可能通敌叛国。   成家府门口,一队人从成府出来,率先出来的正是成瑛,随后便是成尚卿,最后面是一位身穿大红官袍,官袍正面绣着五只鎏金凤凰的女子,她便是御史大人,也是当今女帝陛下的亲妹--八王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章> 以为   外人常以为嫁进高门,便是一生荣华富贵,高枕无忧,岂知身在其中,所要承受的远比外人看来的要多的多。   成家几十年的繁华,到头来败落也只在一夕之间,随着成尚卿的罪名被定下来,朝廷的动作便是一系列的,几日之内成家的家产,商铺便被抄没一空,成家的内眷也被赶出了成府大院。   东街外的破庙里,原本锦衣玉食惯了的刘氏如今也蔫蔫的,再无往日的风光。玉璋缩在戚氏身边,还在瑟瑟发抖,那日蛮横的士兵真的吓到了他。   云璞被惊蛰扶着站在庙门前,抬眸往外看去,门外依然寂静无声,出去打探消息的成玉凤和小豆子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姑爷,您还是回里面坐一会儿吧,总这么站着对身子不好。”惊蛰担忧的劝慰道,眼前的男子已经占了两个时辰了,他有一副能承担风雨的肩膀,成家出事之后,是他一力承担了照顾成家一门老小的责任,若不是他将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只怕连那个一贯高高在上的二老爷也会在这场困厄之中泯然于世间。   云璞摇了摇头,成瑛走的那天告诉他,让他速速离开成府,难道她也知道成家会有这么一天吗?一想到官兵来抄家的那天,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他的心有些发颤。成尚卿是以通敌叛国之罪被下狱的,这样的罪责足以被判处斩刑,可上边却迟迟未曾执行,其中的奥秘,只怕不是区区一介民夫能够知道的,他却分明能够觉察出这事又与成瑛有关。   林县令和成瑛达成过交易,交易的很秘密,那么久都未曾被人举发,如今成玉敏接手,林是之私下经商,贩卖赃物的罪行就全部公之于众,绝不会是和他们有瓜葛的成玉敏泄的密,成尚卿更不可能将家业往死路上走,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人--成瑛,可要说是成瑛,她如今也身在囹圄,情况未必比成家其他人好。   他蹙眉敛目微微思索,眼中闪过一抹了悟,她早就存了鱼死网破的心思,是不想活了吗?他只觉得鼻子酸酸的,他的肚子已经有了小小的隆起,那里面是她和他的孩子,她难道就真的不顾及这些,报仇就真的那么重要?他心中涌起一股怨恨。   “唔……”   “姑爷!”惊蛰焦急的扶住云璞,孕吐的症状不是好多了嘛,怎么又来了?   云璞扶住自己的腰,直了直身子,他擦了擦嘴角,没吃什么东西,也不过就是干呕,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感觉到了他的怨恨吗?他慢慢地摩挲着那并不算太突出的腹部。   “没事,就是嗓子里发干。”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安抚惊蛰,他望着那条通向官府的路怔了怔,还是没有任何的踪影啊。   “如果他们今天没有消息,明天,我要去牢里看看成瑛。”他摩挲在腹部的手停了下来,他不能再这么傻傻的等着了,他要去问问她,究竟想怎么样?他不是那种遇了事就哭天抢地的男子,他需要一个答案,哪怕那个答案并不是他想要的,他也要弄个明白。   惊蛰瞪大了眼睛,他要干什么?这男子怎么就不能如庙里的那些男人那样乖乖地躲起来,别去硬找事做呢。   夜幕低垂,破庙里烛火点点,在大殿中央拢起了一堆火,这里已被荒废了多时,就算已经进入了初夏,晚上仍然能冻死人,从成府偷偷带出来的几床被子根本不够用,那些下人也都在抄家的初期便跑了个精光,现在但凡是做饭,烧柴的事都要他们自己动手来做。   戚氏虽然出自风尘,但却从未自己动过手做什么,小少爷玉璋虽然愿意动手做事,却因为养尊处优惯了,如何也做不好,还差点将庙里的厨房给烧了。   刘氏自从被赶出了成府后,就更是颓丧的几乎失去了生存下去的意志,成天的不是哭就是哀叹,搞的谁都不愿意和他呆在一处。   惊蛰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到云璞身边,云璞只斜倚在墙边,手无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已经出去了一天的成玉敏和小豆子至今也未有消息,他也打定了主意要去牢里见见成瑛,哪怕用尽他身上所有的钱,他也不怕。   “姑爷,您吃点东西吧,都一天了,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孩子想想啊。”惊蛰好声好气的劝道,这男人一旦是够独立,够坚强,有了一定的主意,那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好的事。   云璞从冥想中回过神来,看了看那热腾腾的面,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点了点头,他说的很对,他该为孩子想想的。   他的手刚搭上碗边,却打斜里伸出一只手来,硬是将碗抢了过去,惊蛰和云璞都是一惊,朝斜刺里看去,发现抢面的正是刘氏,他正虎视眈眈地护着那碗面,看着两人。   看两人都满脸惊诧的看着他,他眼中闪过一抹恶毒,嘴角一勾,让人意外的是他竟不用筷子,用手抓起了面条往嘴里塞着,那动作是从未见过的凶猛。   等他俩回过神的时候,那碗面已经见了底。   刘氏将碗放下,用粗布的衣袖抹了抹嘴边,因为布的粗糙,蹭过的嘴角有些轻微的刺痛,他咬了咬牙,看向云璞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恶意。   “你们看什么看?贱货,你以为你那女人把成尚卿弄进了牢房,给她安个罪名,成家就这么完了?哼!你们想的太美了,别忘了,我手里还有荆家宝库的钥匙。”也不知他从哪里将那支仿簪钥匙拿了出来,攥在手里,借着庙里不算明亮的烛光,能看到那钥匙泛着银色的光,他举在手里,倒好像握住了个冰柱。   惊蛰哪里能够看得惯这个老男人的嚣张,再加上他一口一个贱货的骂云璞,他的气不打一处来,他站起身子,就要朝刘氏那去,却被云璞抓住了袍角。   “不要理他!”云璞仰起脸来对惊蛰摇了摇头,这个男人是疯了,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以为能用荆家的宝库救成尚卿吗?   “姑爷,您真是太好心眼儿了,这样的人就该任他自生自灭,还救他。”惊蛰蹲下身来,满脸的不赞同,那天官兵把成家的内眷都赶了出来,不过,可还领着一道旨意呢,成家内眷除了成瑛的夫婿外,全部充作官奴。   云璞知道这事后,将成瑛留给他的一百两黄金全部用来打通关节,不但救了成家内眷免于成为官奴的命运,还将成家的一个几乎倒闭的小店保留了下来。   此中内情,并不足为外人道,但已足见云璞其人的善良和大度,绝非寻常男子能比。   “他到底是玉凤和玉实的亲爹,若是不救,他们的心里也定然不会好受的。”云璞的表情很真切,并不是矫饰做作,他并非只为买好。   惊蛰眼眸深处闪着一席亮光,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接着才说道:“可惜了那碗面,让那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给糟蹋了。不过,姑爷,您等会儿,我再去做。”要说山珍海味他是找不来,但热乎的食物,可难不倒他。   云璞点了点头,然后又叫住他,说:“惊蛰,麻烦你多做一点,三爹和玉璋也还没吃饭呢。”   惊蛰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他们家这位姑爷呀,真是,“好!我的傻姑爷!”说罢,他便匆匆朝厨房去了。   还缩在戚氏身边的玉璋,稍稍探出了头看向云璞,云璞还是靠在墙边,他原来住的那间禅房,惊蛰已经收拾好了,但他却不想离开这里,虽然刘氏和戚氏都与他不亲近,但到底还算是一家人,这多少让他感到几许温暖。   大殿上还供奉着几尊佛像,若是班主在这里的话,定会让人打扫干净,供上一些果蔬菜肴,只可惜他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照顾到这些,那几尊佛像因长期无人打扫,已经蒙上了灰尘,佛像之间的空隙也被蜘蛛结成的网蒙住了。   已经过去十天了,也不知道她身上的七瓣灵芝有没有让她难受,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翻了起来,自从知道他服用了她的血解毒,会让他失去记忆后,他便日日将每一天发生的事记在小本子上,他不会忘了她,他也不会再去找另一个女人,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将她永远记在心里。   “姐……姐夫,你不怕吗?”有些颤抖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他抬起头来,发现是玉璋,他的脸色十分苍白,明亮的眼中蒙了一层灰雾,他正蹲在他跟前看着他。   云璞把小册子收回衣袋里,伸手将玉璋拉到自己身边,让他坐下。   “怕,可是怕也不能解决任何事情,所以,不如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好点。是不是?只有自己能过的好了,才能让爱护我们的人放心。”他边说,边将他脸颊旁散开的发丝往耳后拢了拢,因为这几天过的并不好,所以就连粉雕玉琢般的玉璋也弄得灰头土脸,他鼻尖上还有灰尘,他顺手将那点灰尘抹了去。   不知道是云璞的话,还是他细心地动作,让玉璋酸了鼻子,眼泪便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姐夫!”大概是这些天来的担惊受怕终于积攒到了一定的程度,玉璋也顾不得什么,便扑到云璞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云璞抱着这个小弟,轻轻地拍抚着,就连一旁想要将玉璋拉回来的戚氏,也顿住了动作,又默默的坐回了墙角去,他垂着脸,心中也是感到阵阵的难过和惭愧,他这个爹并没有当好。事情来临的时候,他能做的就是将孩子藏在身后,可是,那又有什么用,他一个弱小男子,无法解决任何事情,他以为世间男子都是如此,而眼前的男子却并非这样,他不但说到了,也做到了。   吃饱了,正靠在佛龛下闭目养神的刘氏听到玉璋的哭声,不耐烦的睁开眼睛,他已经拿定主意,等天亮了,就找人去荆家宝库,就算不救成尚卿,他也能过的很好,待看清楚云璞正温柔的抱着哭泣的玉璋时,他眼中现出一抹不以为然,他的落魄不过是暂时的,等玉凤回来了,他们就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即将收尾,下一个文的大纲还没有写好,该咋说捏,最近在看顾漫的《骄阳似我》,所以,懒病就发作了,这算不算典型的拖延症呢,拖了一天又一天,实在是,唉,亲们拍我吧!O(∩_∩)O~   ☆、<第四十章> 珍惜(正文完)   南方的夏日午后总有醺然的风吹过,临水而坐的两人,皆是一身白衣,白衣的下摆因为男子枕着女子的腿而交叠在一起,一阵微风过后,两人衣袂相叠已分不出你我,男子散开的发丝也被吹的乱了大半。   风雨过后的宁静,让人格外珍惜,已是一头华发的成瑛再也不需要用任何染料来掩饰自己头发全白的现实,如今,她也获得了新生,过去的都好像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她用手指轻柔的梳理着枕在她膝头已经睡着的云璞的发丝,手指在那丝柔乌黑的发丝间穿行,那感觉竟好似拂过一泓温柔的水波。   她抬头看向身旁的静水,嘴角勾出一个温和的笑,幸好她没有放弃,也幸好她赌赢了。   该怎么说呢,那日被御史八王爷带走,她心里还是有一些底气的,毕竟这桩桩件件有大部分是她亲手促成的,后果会怎样,她已有预料。   在牢里的日子并不难过,只是一度她身上的七瓣灵芝出现过异状,不知是她强自运气迫使它只能滞留于一臂之上,或者是它洞悉了她有心想要拔除它,它竟然渗出了汁液差点堵塞了她所有流动的血液,幸好她已有破釜沉舟的念头,用随身带的短匕将手腕划开,血顺着手腕流了出来。   七瓣灵芝很有灵性,在这种鱼死网破的相逼下,它也乖乖认输,对她的禁制终于放开。   那晚,黑骁竟然出现在了牢房里,她一出现,脸上的表情就不好看,冷眼看着那手腕的血往外淌,也不制止。   直到她的脸色青灰,她才咬牙切齿的止住了她流出来的血,也就在那时候,她才终于承认她戏弄了她,七瓣灵芝附身并不会死人,毕竟它是圣物,怎么能害人呢。只不过她的头发再也不可能变回从前的颜色,而云璞的记忆可能还会继续流失,不过,只要他们夫妻努力,一切都不会有太大变化。说完这些,她就消失在了牢房里。   那一晚,是她进了牢房后,睡的最安稳最踏实的一晚。   又过了几天,成尚卿已经定了罪,只是还没有立刻执行,她很清楚那是为了什么,无论是官还是商,为的不过名利二字,就连被人称作贤王的八王爷也未能免俗。   她连夜提审她成瑛,开始还能面露威严,可直到最后,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才改硬为软,拐弯抹角的问起荆家宝库的事。   成瑛被按跪在下方,心中不觉冷笑,钱这东西果然能让人变化。   她再抬起头时,已是胸有成竹,成尚卿他们千方百计的得到了荆家宝库,没想到还有那么多的人惦记着,很好不是。   “王爷,您费了这么多口舌,为的不就是荆家宝库?”她淡淡一笑,脸上的表情平静,眼中却有点点轻蔑。   那八王爷并未注意成瑛眼中变化如何,一听到她提起荆家宝库,眼中已经放出万丈光芒,坐在座位上的身子往前倾了倾,看到成瑛含笑的嘴角,便也觉得自己这个举动不妥,咳了咳,才又坐了回去。   “成瑛,你要明白,本王是为陛下效力,所做所问之事都是为了女帝陛下和国家的子民。”她沉着声音义正词严的说道。   成瑛眸光闪了闪,也正了正脸色,接着说道:“王爷说的是,荆家宝库本是我爹娘家的东西,不过,目前已经到了我娘和二爹的手里。您不妨去问问他们,还有,王爷若不信,大可以去找那些并未离开西凤县的成家佣仆问问,我在成家并无实权,我做的事也都在我娘的授意之下。她将宝库的钥匙放在哪儿了,我实在不知。”   八王爷目视了成瑛一会儿,看她不像撒谎的样子,便点了点头,心想着她人还在她手里,想要撒谎可要承担的起后果,稍后,她一定会派人去查的。   “在成家你没有实权,在林是之那儿,你可是帮了她大忙了。我翻看过林是之的账本,上面可也有你的笔记和印信留名,这,你都该如何解释?”   成瑛蹙了下眉,似有许多不情愿地答道:“王爷应该也知道林县令的千金林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曾经看中我家夫婿,还曾,还曾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差点调戏了我夫婿。为了能够保全夫婿,我才会听命于林大人,王爷若不信,也可以去查。”   她咬着牙,蹙着眉,声音中带了许多隐忍,让人看了很像是那么回事。   八王爷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她打量着成瑛,像是在掂量着她话中的真假。   过了一会儿,门外进来一个穿软甲的兵丁,在八王爷耳边说了些什么,八王爷脸上的表情舒展了许多,略微点了点头,摆了摆手,那兵丁便退到了一边。   “看来你说的倒有几分真实,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带她回牢房去吧。”八王爷话落,先前的兵丁便走到成瑛身边。   成瑛站起身来,临出门前在还坐在椅子上的八王爷身上绕了一圈,然后,嘴角微微勾出一个弧度,悄然离去。   或许是八王爷果然神通广大,也或许是成瑛的运气不错,就在她对八王爷坦白了荆家宝库的事的第三天,也就是云璞打算来探监的那天,荆家宝库竟然就落在了八王爷手里,而那位二老爷刘氏却被人发现死在了郊外,身上还中了数刀,本是和他一起前来寻宝的清羽也失了踪。   荆家的宝库里宝贝并不多,但都是稀有的珍品,随便拿出一件,便可抵女帝及后宫帝君及各宫侍君一年的吃穿用度。   这下子,八王爷可是乐坏了,不过,只要有成尚卿在的一天,这宝库落在她手里,便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成尚卿不能留,按照她的罪名,早该处斩,拖了这些天,为的就是荆家宝库,所以,在荆家宝库落入八王爷手里的同一天晚上,成尚卿就被秘密处决了。   至此,成家算是真正的败落了,林县令被罢免官职,与成玉敏等人因牵涉到了私下售卖赃物,与异国奸细私通等等案件中,直接被流放到了边陲荒凉之地。   最让人觉得啼笑皆非的是林金桂,大约八王爷对这样的一个霸道的女子也深为不齿,在给她罗列了种种罪名后,竟被判挑断脚筋,送进军营的红帐,充作了营妓。   ﹡﹡﹡   腿上的人不安的动了动,成瑛收回视线,正好对上了云璞晶亮的眼眸,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疑惑,丝毫未逃过她的眼。   “睡好了?”她拂过他颊边的发丝,笑着看他。   现在的生活就是她一直盼望的,为了这一刻的宁静,她会付出一切代价。如果说真的要有什么报应,就只管冲着她来吧,都说虎毒不食子,却从没有说过虎子若是下了狠心,不会弑母的,虽然成尚卿的死并非她亲自下手,但多少她也是出了力,否则,哪能那么快就被判了刑,还秘密处决的那么利索。   没错,她为了这一次的报仇,已经筹划了许久,就连成尚卿与那后宫侍君私通的信件,她也还留了一份,早在苍鹭送账本去京里的时候,她便将那些信一起让苍鹭带了去。   后宫侍君与外人私通,这是何等样的丑闻,那侍君虽然早已不在人世,但成尚卿还在,为了不让丑闻泄露,女帝怎会容许相关人等存留于世。   如果,她不是拥有风雨楼这样庞大的情报组织,只怕她现在也早已经身首异处,以着帮凶的罪名被处死了。   “嗯,哎,我怎么在这儿?”云璞皱了皱眉,半坐起身子,看了看四周,这里水波宁静,阳光洒在河面上,泛出层层银色水纹,他什么时候跑这里来的?   成瑛早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的就会忘记一些事,所以,若无其事的将他拉到自己怀里,他圆润的肚腹在掌下,依稀还有微妙的波动。   “大夫不是说了么,多走走对你和孩子都好,所以,饭后,我们就来这里散步啊。”这里是南方的一处小城,说是她被流放到这里也好,说她退隐到这里也行,总之,他们一家算是落户在这里了。   在当地的村外一处僻静处,他们盖了所房子,离她爹爹住的地方很近,戏班子里的人偶尔也能来这里串串门子什么的。   云璞靠在成瑛怀里,看着水波潋滟的河水,不由得神思也有些恍惚,来到这里有多久了,他揉了下额角,好像是一个月,还是半个月?   她的手指爬上了他的额角,轻柔的按压着,似乎有轻柔的叹息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了,还喜欢这里吗?”她总是能猜到他的所思所想。   他舒展开眉头,看着一对雪燕从河面上一点即过,他喜欢现在的生活,这也是他多少年以前就希望的生活啊。   “清羽和他的孩子?”他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急急转身问道。   成瑛的脸正往他这方俯过来,他一转身恰好她的唇拂过他的耳畔颊边,她并没有因此放过他,而是复又含住了他的耳珠。   “他们死了。”她的声音有些含混,却是那么直接的传进了他的耳内。   他抖了下身子,不知是因为被她亲的还是因为她的话。   他记得那天晚上,也就是他准备去看成瑛的头一天晚上,大家都睡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不过,为了孩子着想,他还是勉强闭着眼睛养神。   破庙的门都已经坏了,无法关闭,若是有人进来出去,倒是毫无阻碍。   火堆的火并不似先前那般旺盛了,不知是谁往火堆里加了几把柴,火势又渐渐旺了,他能感觉到庙里温暖了许多。   “二老爷,就算您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您的女儿吗?”压得很低的男子声音从火堆的旁边传来,云璞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那方正在压低声音说话的两人并未注意到他还醒着。   清羽举着手里的一枚玉佩凑在刘氏身边,低声说着话。   刘氏抢过玉佩,在火光映照下仔细端详,那玉佩果然是她的女儿玉敏的东西。   “你是说玉敏让你来找我,让我拿荆家宝库的东西去换她的命?”刘氏微挑柳眉抬头看清羽。   清羽的表情坦然,没有躲闪,也无畏惧。   他的这样的表情,让刘氏相信了他的话,虽然在成家被抄后,就没见过这清羽,但或许他是想办法救成玉敏去了?他心里头有疑惑,却还是相信了他。   “是啊,二小姐她,她虽对我不厚,可我终究嫁了她,还有我的孩子,也不能没有娘。”清羽低垂了头,手在腹部摩挲着,刘氏看不见他低下头的表情,可云璞却分明看清楚了,那是憎恨,他,是恨成玉敏的吧。   云璞动了下身子,很轻微,他心里总有些不安,不安在于清羽的突然出现。   “哼,你明白这一点就好。罢了,我就带你去找宝库,记住,救出玉敏后,你要好好辅助她,不要再和她闹了,懂不懂?女人有个三夫四侍的,那是很正常的事,看你对她不离不弃的份上,等这事过了,我让她立你做个正室夫郎。”刘氏将玉佩收起来,大有他已经是大家主人的态势。   清羽依然低垂着头,只低声应和着。   不多会儿,两个人便悄悄地离开了破庙。   云璞靠着墙壁坐直了身子,想要追出去,却又止住了动作,他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他这是怎么了,拖着这样的身子,难道还想去阻止那刘氏和清羽不成,他知道轻重,别说是刘氏和清羽两个人,就是刘氏一个人,他只怕也已经无力与之对抗了。   他摸了摸肚子,他不能莽撞,他要顾及孩子。   他缓缓靠回那不算暖的草堆中,他们想要那些宝物,就去拿吧。   “清羽不是和刘氏去找宝库,怎么会,怎么会死呢?”就算那清羽曾经做了很多的错事,应该也罪不至死才对啊。   成瑛环抱住他,让他靠在她怀里。   “你也知道他带着刘氏去找宝库的事?是啊,你们都在破庙里,清羽在成家被抄后,就离开了成府,他手上还有不少值钱的东西,只不过,他的运气不太好,还没出城门,就被一伙强盗给劫了,他还真的是个很圆滑的男子,和强盗头目勾搭在了一起,还带着强盗去找荆家宝库,刘氏就是被那伙强盗杀了的。找到宝库,清羽自然就没什么用处了,他,死的很惨。”一句话就将清羽的死带过了,但只有成瑛知道,清羽死的何止是惨,甚至可以说十分凄惨,那伙强盗是从大漠流窜来的一伙悍匪,杀人越货无数,和他们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清羽是被那伙人糟蹋死的,八王爷手下的兵丁找到宝库的时候,他还全身赤/裸的被绑在石柱上,下身的血几乎都要流干了。   “我,当时我也想过要去劝阻刘氏的,可我自私了,我不想因为那些身外物而失去孩子。要是当时我阻止他们,或许就……”云璞颤着声音说。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成瑛以手封缄了,她扳过他的脸,一字一句,甚为深刻地说:“记住!什么都没有你的安全来的重要,他们,算是咎由自取。以后,我们只要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就好。”   她承认,她是自私的人,她不需要别人对她感恩戴德,也不需要什么深明大义,她只要她爱的人太太平平,安安乐乐的就好。   他的眼中晕开了泪花,他们如今的平静生活来之不易,他会珍惜的,只是当时若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多的事,他,还会做那样的选择吗?   “别想,也别去后悔,就算有什么天谴,也由我来承担。”成瑛用力吻住他的唇瓣,他们经历了那么多风雨,终于能够在一起了,即便付出了很多,也都是值得的。   他搂紧她的腰,也动情地回吻着她,就像她说的,他们应该珍惜这得之不易的安逸生活。   明天也许还有风雨,但能够拥有这片刻的相拥就已经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补完,正文就算是完结了。下一章开始就是番外,如果亲们觉得哪里不清楚,就告诉我吧,我会在番外里补上。新文也即将拉开帷幕,新的文会是现代女尊,故事大概会围绕两对情侣进行,大纲进行中。O(∩_∩)O~   ☆、<第一章> 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基本上就要结束了,新的女尊文已经开始更新了。   现代女尊文:《知己爱人(女尊)》   内容简介:   青春岁月里,我们总是会犯这样或者那样的错,   直到多年以后,我们才知道幸福是什么,   幸福不是情歌,也不是一堂课,   它如阳光般,能够温暖我们心窝的每时每刻。   那年那月,他曾以为暗恋能够得见天日,   直到得知她不过是因为愧疚,   他才远走他乡,   多年以后,当他的身边已有了她时,   他才明白,其实幸福不需要隐忍,   也不需要念念不忘。   他爱的人在他跟前,   爱他的人就在他身后,   进一步,万劫不复,   退一步,才是幸福。   原文地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1801441   敬请大家继续收看。   岁月轮转,曾经以为会对青梅竹马的表弟至死不渝,到头来不过是镜花水月,在爹爹的嘱托下,成瑛将母亲的骨灰收敛,安葬后,便回到了南方那座小镇,与夫婿家人安居于此。   以前为了扳倒成家而暗地里运营的各种机构,成瑛全部交给了苍鹭,惊蛰本来是跟随他们一同来南方的,没想到随着苍鹭身份的改变,他也不得不在家里照顾孩子和妻子,所以,他打算随行的念头只得匆匆打消,不过,他还是在风雨楼找了可靠的侍儿送到了成瑛这儿。   诸多风雨过后,总算是迎来了宁静祥和的生活,云璞在这里圈了一块地,将在成家的那些花苗都移植到了这里,还有一群小鸡小鸭。   偶尔,他还会教那些喜欢戏文的孩子们唱戏,虽说挺了个大肚子的人动作多少有点笨拙,华美的舞步也缺少了点美感,但孩子们却对他喜爱极了。   每每被成瑛打断教习的课程,还会有人抱怨,好在这里的百姓都很淳朴,也都知道成瑛不是那种恶妻,倒也乐得看成瑛对云璞那种近乎痴迷的呵护。   劳累了一天,成瑛将云璞抱坐在特制的软木躺椅上,看着他大大的肚子,她就有无限的感慨。   端来一盆热水放在地上,她小心翼翼地抬高云璞的脚,卸下鞋袜,他的脚还是那么的白皙圆润,只是因为怀了孕的关系,他的腿和脚都有些水肿,若不是增加了运动量,只怕肿的会更厉害。   她把搭在椅子上的毛巾拿过来泡在热水里,拧干了毛巾,才轻柔的搓揉着云璞的腿和脚。   “这样舒服吗?”她边搓揉着,边问道。   云璞几乎舒服的开始打盹了,听到她的问话,才稍微睁开眼睛,对上她问询的目光,有那么点迷糊,稍想了想,啊,对了,自从到了这里以后,她每天都会为他按摩,对他无微不至,他想要的生活不就是这样的嘛,视线凝定在她银色的发丝上,他心中那根敏感的弦轻轻动了下。   “嗯,很舒服。别按了,歇一会儿,陪陪我。”他朝她伸出手,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总是不见人影,一回来就会给他捣乱。他不是个会把要求挂在嘴边的人,可,他其实也很想她的,他很希望她能陪在他身边。   成瑛将他另一只脚也擦干了后,才坐在他身旁,将他拢到怀里。   “这样的生活,你喜欢吗?”她轻声地问。   他靠在她怀里,这一刻的宁静让他觉得安心,睡意便不期而至,迷蒙间听到她问,他弯着嘴角答:“喜欢!”他有点忘了有没有告诉她,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而他肚子里的宝宝也以踢着他肚子的方式来表示赞成。   她低头看着怀里已经合起眼睛进入梦乡的爱人,她的唇角也微微勾起,他们会幸福的,她相信。   八月桂花开时,成家的小娃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来这个世界了,一波波的阵痛让云璞几乎咬破了嘴唇。   “云璞,咬着这个。”不知成瑛在什么地方找来的上好灵芝片递进云璞的嘴里,让他咬住,他只是下意识的张开嘴,咬住了那薄薄的一片如生姜般的东西,那东西入口微凉,不过,在咬住灵芝的瞬间,那种被撕裂开的疼痛竟慢慢舒缓了。他吸住气息,耳边像是有风声在响。   不多会儿,他觉得有什么从身体里被推挤出去,也就在那一刻,他听到了成瑛从未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他几乎是不敢相信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在身边的她,她眼中是深情,是厚爱,他终于可以安心了。   随着一声震天的哭声,他们的女儿来到了世上。   他披散着长发半卧在床上,看着成瑛怀里的粉红婴儿,眼眶几乎湿润,这个孩子是他盼了多久才来到身边的啊,更何况她是他和成瑛的孩子,这孩子也见证了那份得之不易的爱情。   “看她眉眼俊秀的样子,像极了爹爹,是不是?”成瑛低头逗哄着还没睁开眼睛的女儿,这孩子长眉细眼,挺鼻红唇的样子,倒是像极了云璞,只有耳朵像自己,不过,这样也好不是,女儿像爹才好看。   云璞躺在床上看妻子抱着孩子,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生孩子这事真的很累人,他只觉得身子轻了不少,困意也渐渐袭来,耳边依稀能够听到成瑛刚刚在他耳边轻声说的那句话:云璞,我爱你!   ☆、<第二章> 番外      咚--   天际还处在黎明与黑夜的交界,上凉寺的千年古钟已经敲了第一响,寺里的僧众们早已经在佛堂里做完了早课。   上凉寺是南方的一座很有名的寺院,寺内据说曾有高僧坐化成仙,而且无论求什么都能应验,也被百姓们称作“百求寺”。   秋高气爽的天气,来求佛的人倒也不少,寺庙在山上,山路并不好走,但人们为了心中的那点渴求,即便徒步也要走到山上去。   在一众求佛的人中,最为亮眼的还是一对年轻夫妻,丈夫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妻子护着丈夫和孩子小心前行。   他们夹杂在求佛的人中往山上行去,倒并不显得如何吃力,看那悠然的样子,竟像是一家三口出门踏青。   上凉寺位于山顶,寺庙占地面积广大,院内古树参天,庙门用朱漆染成,南北的墙壁上分别写着“南无阿弥陀佛”的佛语。   踏进寺庙,香烟鼎盛,已有人在巨大的香炉前叩拜焚香了。   “不知道为什么,走进这里,我忽然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云璞抱紧孩子,悄声对身边的成瑛说着,以往在戏班的时候,他们也曾随着班主进寺庙求平安,可从未像这次这样胸口发闷,按理说佛门清静之地,应该让人心情平和安定才对。   成瑛侧过头来看他,眼中多了些担忧,便轻声说:“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人太多,反正惠儿还小,等她大了再带她来求平安符也不迟。”   他们的孩子已经过了百日,小小娃乖巧的很,那天,她爹来看孩子,说这孩子眉眼太过俊秀,就怕以后惹上情债,还是早点去寺庙求个平安符带在身上避祸比较好,所以,便有了今日的上凉寺一行。   云璞看了看小被子里安睡的女儿,眉眼都透出慈爱,走了这一路也有颠簸,也有喧嚣,可她却乖乖地睡着,不管以后究竟会怎样,他都希望女儿能平平安安的,不求富贵,只求平安。   “不,我们还是进去吧,听旁人说这里的神佛很灵验。在这个时候给她求平安符才管用。”他抬起头来,脸上全是坚定,做了父亲以后,他才觉得自己的责任有多么重大。   成瑛转头看向那大殿中宝相庄严的佛像,心也为之震撼,她是极少拜佛求神的,因为她从不相信有什么神灵,她信仰的是我命由我,不由人,不过今次前来,看到那威严的神像,倒真是打从心底生出一种宁和敬仰的感觉。   陪着云璞走进大殿,放眼望去,大殿内的所有一目了然,拜佛的人并不多,佛台上供奉的佛像慈眉善目,她的右手上托着一只能降甘露的净瓶,左手手心微微向下,似乎是在抚慰苍生的疾苦。   佛台前方摆放着香炉供碗,在佛台的几案上摆放着几只圆形的高木筒,木筒上分别刻有求签筒,祈愿筒,平安符等字样,在几案后方,一个五十多岁的僧人正在低头捻动佛珠默默诵经。   云璞将孩子小心翼翼地送到成瑛怀里,自己虔诚的跪在了蒲团前拜了几拜,才站起身,走到那个几案前面,从平安符的木筒里抽出一张黄色的符纸,符纸上什么都没有,他展开纸张,有点疑惑。   “大师,这平安符上怎么什么都没有呢?”云璞走到那老僧跟前,行了个礼,才轻声问道。   那老僧略微抬起脸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向云璞打了个揖,念了佛号,才说道:“施主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的平安符每天只有五支,今天的已经都送出去了。”   听到这里,云璞有点着急,急忙说道:“大师,我们是从远道来的,您能不能赐我们一道平安符,算是您大发慈悲。”   老僧听云璞如此说,脸上也有些为难。   “大师,佛家以慈悲为怀,我们也是为了给孩子求个平安,您就给想想办法吧。”成瑛抱着孩子也恳求道。   “这,唉--好吧,缘该如此。施主若是真的想要平安符,请到离这里三里外的净水庵,那里的签符也是很灵验的,而且那里的签符也都是被佛祖庇佑了的。”那老僧拗不过云璞和成瑛的一再恳求,才松了口。   成瑛将他的话听在心里,心中微有些嘲讽,原来这寺庙也如同商人一般,还会以这样的方式来求得香客。   “多谢大师指点!”云璞又向那老僧道了谢,才跟着成瑛离开了寺庙。   走到寺庙外,成瑛顿住了脚步,来时看这寺庙清静庄严,离开时不由得让人觉得有那么点失望。   “其实我们不信这些也罢。”她幽幽的说道,尽信佛不如无佛。   云璞有点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成瑛看他满脸疑惑,微摇了摇头,算了,又何必惹的他不开心呢。   “没事,我们走吧,下山还得走一会儿,别去晚了,再求不到符。”   下了山以后,两个人又坐着来时的马车赶往净水庵。   净水庵的位置很偏僻,地方也不大,若不是有人指点,应该没多少人会来这里上香,成瑛他们到的时候,也不过只有三两个人在上香祈愿。   庵内的僧人也不多,也就三四个,主持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尼,看上去倒是慈眉善目。   成瑛向她说明来意,她倒也爽快,只是到了佛龛前,那签筒里的平安符也已经没有了。   “啊,施主来的也真是不巧,平安符今日的也已经送完。不过,在老衲的禅房里倒还有一只平安符,施主若是不嫌弃,不妨随老衲去取,您看如何?”主持一脸诚恳地对成瑛说,眼睛在扫过云璞时,眼中的光芒一闪,便收敛了起来。   成瑛与云璞对视了一眼,她便对主持说:“那有劳主持了,我们就随您走一趟吧。”   “两位请这边走。”那主持引着两人走向后堂,后堂并不算太远,走过曲折的回廊,便到了。   禅房并不大,收拾的很干净,那主持请两人在前边坐了,奉上两杯清茶后,就去里面找平安符。   也不知她进去了多久,就听门外有敲门声,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戴着僧帽的尼姑。   这尼姑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张脸倒是眉清目秀,只是与脸极为不搭配的是她的身材,要不是女子不能生孕,还真容易让人误会这小尼姑已经有孕多时,快要生了,她在看到成瑛和云璞后,动作稍显凝滞了下。   “两位施主请用些素点。”小尼姑手中托着一个托盘,盘子上果然放着几样素馅的糕点,她的声音也有些喑哑,不是那么清晰。   “多谢小师父。”成瑛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小婴儿在这个时候醒了,呜呜的哭起来,似乎很不舒服,云璞无暇去注意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低头哄着孩子。   那小尼姑迟疑的看了一眼还在哄孩子的云璞,有些犹豫,却还是走过来,在成瑛耳边低低地说了句什么。   成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又往禅房那儿看了一眼,严肃的点了点头。   “云璞,我们还是走吧。”   云璞刚哄好了孩子,就听成瑛这么说,疑惑的看着她,却也没有立刻问,点了头便抱着孩子跟着她往门口走。   那小尼姑赶紧开门,一只脚跨出了门槛,里边那主持已经出来了,看到成瑛他们要离开的样子,只来得及说了声:“施主,你们要去哪儿?”   小尼姑听到声音似乎是过于紧张,一下子被门槛绊倒在门外,因为这一摔,她半卧在了地上,而顺着她的腿弯已经有液体往外涌出。   那液体沾在地上,竟分明是血液。   “表,表姐,救救我!”   成瑛和云璞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小尼姑已经向成瑛求救,虽然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那双眼,成瑛却已经认出来了,那是项陌,失踪了一年多的表弟。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来我佛家净地惹事。”还没等成瑛有什么动作,那主持已经先发制人的把成瑛当成了贼人。   成瑛虽然不知道事情始末,但到底也不是笨人,她抢先一步朝那主持放出几支暗器。   一手拉着云璞,一手已经扶起地上的项陌往外跑。   那主持尼姑躲过了成瑛的暗器,又往外追来。   成瑛让云璞和项陌先走,自己在后面抵挡着那主持尼姑,那主持因为养尊处优的久了,身手并不如成瑛。只三十几个回合,便被成瑛制服,成瑛并不恋战,打服了主持尼姑,便撤出了净水庵。   好在,他们有马车,云璞已经带着项陌躲进了马车里。   此时的项陌已经将脸上的易容面具摘下来了,让成瑛和云璞意外的是,他的脸已经被毁了,从左眼下方斜着到右侧下巴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而他僧袍下是已经隆起很大的肚子。   没有时间多问,成瑛已经吩咐车妇找最近的医馆,看起来,项陌的情况并不好。   等到了医馆的时候,项陌的脸色已经接近青灰,身下的血已经染红了车厢里的毯子。   老大夫在为项陌接生下一个男孩后,表情极为惋惜的摇了摇头。   云璞抱着孩子陪在项陌身边,而成瑛则跟着老大夫到外面询问病情了。   “唉!这相公身上的毒太深,平时倒还好,就是生下了孩子,命就保不住了。您说您为了孩子,给他用这么重的药,这不是存心不想让他活么。”老大夫还以为成瑛是项陌的妻子,脸上满是不赞同,话语里难免有些埋怨。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成瑛也不多辩解,只是锁着眉头,压低声音问:“大夫,如果能找到七瓣灵芝,他还能有救吗?”   老大夫惊讶的看着她,半天才说:“不成啊,若是在孩子没结成胎之前,倒还有可能,现在,孩子都生下来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你还是赶紧给他准备后事吧。”   项陌与云璞默默相对着,一个躺着,一个坐在椅子上。   “云璞,对不起!”沉默终究还是被项陌打破了,他的嘴唇已经干涸苍白,他的声音依然喑哑,已不复当初的清亮。   云璞看着他,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躺在项陌身边的孩子安安静静地睡着,不知道为什么,让人觉得很心酸。   项陌仰躺在床板上,苦苦的笑了,他喃喃地说着:“这是报应!报应啊!”   成瑛回到云璞身边的时候,就看到云璞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孩子,而项陌却是躺在床板上闭着眼睛,一行清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   “表弟,你为什么会在净水庵?这孩子的娘是谁?”成瑛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   项陌睁开眼,看向成瑛时,眼中盛满了柔情,他悔悟的太晚了,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从你的人手里偷跑后,就想回去找你,没想到我被人骗了,他们把我卖到了山里,我逃出来后,身上没有钱,本来是想在净水庵借宿,却没想到……”他说着忍不住抽泣起来,若是他当初不轻易做决定,也不会有现在这些事,他擦了擦眼泪,接着说:“你们看到的那个主持原本不过是个山匪,她把原来的主持杀了,自己做了主持,我被她囚禁在她的禅房里,直到我有了身孕,她才肯放我,她还让我吃药,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只是知道每次……吃了那种药,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孩子,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她的。”   他说完,闭上了眼睛,紧紧地咬着嘴唇,他是多么不想说自己的那些不堪的经历,只是,他自己也明白他的时日无多了,他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能够再见到表姐,他真的很高兴。   成瑛握紧自己的手,就算项陌做了太多的错事,可他终究不过是个可怜的人,命运何其不公啊。   “云璞哥哥,以前都是我的错,也许我的请求有些痴心妄想了,但请你答应我,好吗?”项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的悲痛已经淡去,他脸上唯有乞求。   云璞抬起头来,眼睛已经泛红,他忍着没有落泪,声音却难免哽咽,他不想问他为什么装疯,也不想再责怪他做的那些事。   “你说吧。”   项陌笑了笑,他转过头费力的看着熟睡的孩子,孩子粉红的小嘴微微翕动了几下,却没有醒来,他的眸光柔和起来,过了会儿,才又转回来说:“我知道我活不久了,我的孩子没有错,请你和表姐收留他,教他做个正直的人。”   云璞握上项陌的手,他多希望他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托孤。   “好,我们答应你,你别放弃,一切都会好的。”   项陌用尽了力气回握住云璞的手,仿佛是握住了希望。   就在这时,项陌的孩子不知被什么惊吓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而云璞怀里的孩子也因为这哭声而惊醒,也哇哇大哭起来,云璞还没来得及哄孩子,就感觉到项陌握着自己的手松了开来。   项陌开启的唇里不甚清晰的说出了几个字:“对不起……孩子……”   随着婴儿的啼哭不止,项陌离开了这个带给他喜悦和不堪的世界,那些错与对也都随着他的死去而消逝了。人可能都要到了最后,才知道很多事都是不能任意而为的,就像他,本可以安逸幸福的过日子,却因为一念之差,一路错到最后,直到死才明白生命该是值得被珍惜和善待的。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知道亲们都恨项陌恨的牙痒痒的,可是我还是写了项陌,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可恨的人大约在某些时候应该也是可怜的吧。   另,今天另一篇《知己爱人(女尊)》无法更新了,把全部的情感都用到了这个番外里了,明天继续更新那篇文。   请大家多多支持!   ☆、<第三章> 番外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荒凉的大漠之上,只有漫卷的西风刮起金黄色的沙粒在空中狂舞。   此刻,除了拍打在脸上生疼的黄沙,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在丛丛死尸堆里,有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半扶半抱着另一个人艰难的往那个高高的沙丘走去。   善缘知道他不能放弃希望,如果他放弃了希望,才是真的会让他们万劫不复,生还无望。   “善……善缘……”身边的人似乎已经有些许清醒了,她嘴唇干裂的厉害,声音听起来嘶哑无力。   善缘看看还有很远的沙丘,又看看身后那仿如修罗地狱的沙场,他决定还是扶她坐一会儿。   他把她环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拿下来,以自己的胳膊支撑她,让她在黄沙的地面上坐下。   “双祎,双祎,你还好吗?我这里还有点水,你喝点。”他让她靠着自己做好,将水囊递在她的嘴边,轻声地喊着她,她的后背被赤腊军的那个将领砍了好几刀,如果不是她身体非同常人,只怕现在也和那些死在沙场上的人一样了。   脸上也是血污一片,看不出长相的女子勉强睁开眼睛,嘴角习惯性的勾了勾,手臂想要伸直拍拍他,却已经无力做到了。   “善缘,你要好好的活着,回去,回去找个好人家嫁了,别再那么傻,受那么多的苦,最后却还要陪着送命。”她靠在他肩上,眼睛望向那一望无际的黄沙边缘,只怕她已经回不去了,在黄沙的另一头,有她的父母,妹妹,她并不后悔为了保卫国家,保卫她热爱的人们而牺牲生命,只是她后悔不该带着他来,来到这上天设计好的陷阱。   善缘听到她的话,急了,他好不容易把她从死人堆里救出来,她怎么可以说那些丧气话。他硬是将水囊塞进她的嘴里,用力挤了一下水囊,水从她干涸的嘴角淌出来一些,在她血污的嘴边形成一道水沟。   “咳咳咳……”她剧烈的咳了起来,一道血柱喷溅而出。   “双祎,对不起,是我不好。”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努力想要帮她擦去那些血,她抓住他的手,克制住还想要咳嗽的欲望,因为喝过了一点水,她的声音清晰了许多。   “善缘,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能和你一起长大,我真的很感谢娘和爹当初收留了你,不然,我哪里能遇到那么好的你。”她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因为回忆而生出的甜蜜。   他因为她的话,也不由得笑了,那笑透过层层血污也看的出很美,他抱住她的身子,让她不至于因为没了倚靠而栽倒,看着漫漫黄沙铺就的大漠,他已经无心再去努力想要找到出路了,或许这样也好吧,至少他能和她在一起了。   “下辈子,如果还能做人,我还要和你相遇。”   一阵黄沙雨漫天而来,那势头似乎能将一座城掩埋,他们只怕今日没有死在敌军的圈套之中,却要葬身在这大漠里了。   在他意识模糊的瞬间,他眼前好像又出现了和她还有黑湛学武的日子,那样无忧无虑,那样的肆意,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爹爹反对,又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爹爹的儿子,那么,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   “项善缘,你还没有把那架凤尾琴给我,怎么可以去死。”在他嘴角勾勒出一个满足的笑,准备去迎接死神的时候,依稀好像听见了黑湛那骄纵的声音,只是他才不管,他还要去追双祎,才不要理那个不讲理的黑湛。   藤蔓爬满墙的农家小院里,年轻俊秀的男子正在往支起的竹竿儿上晾衣服,屋内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听到这个声音,他赶紧放下手上的衣服,匆忙回了屋。   屋内的床上,女子半支起身子,一只脚已经伸在了地上。   “双祎,你怎么起来了,黑湛不是说还要过个一个月才能下床的嘛。”   成双祎又咳了一声,才摇了摇头,他呀还是那么傻兮兮的,黑湛的话几时能全信的。   “忘了黑湛说过的话了,他说我的内伤已经好了,现在就是皮外伤,还有我的血里有七瓣灵芝的精华,也有自愈功效。”说起这七瓣灵芝,那还要感谢爹娘,若不是他们,只怕也不会有她的今天,只是一想起为了能和善缘在一起而隐居起来的事,她难免还是觉得愧对家人。   “双祎,你,要不你还是回去吧,姑父和姑姑一定都很担心你的。”一提起七瓣灵芝,项善缘不得不想到那对养育了他十几年,后来却因为他和双祎的事而生他气的亲人。   成双祎看着低着头,明显是在故作坚强的男子,心中生出许多怜惜。她伸手将他拉过来和自己靠在一起,她懂他的心思。   “傻瓜,我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回去。我已经决定了,等我的伤好了,我们就成亲,在这里成亲,等生米做成熟饭,爹娘他们也就不会反对了。”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她已经全都想清楚了,与其顾忌着爹娘,倒不如做自己想做的,也许会被人说成不孝,但她却不想再违背自己的心意了,爹娘他们也终究会理解他们的。   一听双祎说到成亲,善缘白皙的侧脸泛出微微红晕,他们自从被黑湛救了,送到这座小镇来后,的确是住在一起的,但却是各住各的,一来是她生了病,二来也是因为顾忌着男女有别,毕竟他们还没成亲,总不好让人说闲话的。   成双祎和项善缘成亲一个月后,便回了南方的家。   刚进门,却被大厅里的阵势吓到了,屋里除了爹娘妹妹,还有不少人,分别是两对中年夫妻和两个孩子,第一对夫妻,无论长相,气质都格外的出众,站在他们身后的男孩,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气度风雅,样貌也属于绝色,但双祎觉得就算他再绝色,也不如她的善缘好看。   而坐在这对夫妻对面的中年夫妻,男子的样貌柔和温文,女子的样貌有些粗犷,但也极为登对,在他们身后站着个女孩,这女孩大约十一二岁的年纪,她年纪虽小,脸上却有飒飒的英武之气,看起来应该是这对夫妻的女儿。   两对陌生夫妻相似之处,大约就是男主人长的很像吧。   成双羽看到大姐回来了,匆忙将手中的茶壶放下,两大步就跳了过来。   “喂!大姐,你可算是回来了,还好把我的善缘哥也带回来了,善缘哥,我都想死你了。”才刚满十二岁的成双羽已经有了大姑娘的身段,她一向大喇喇的惯了,更何况她小时候都是善缘哥哥哄着的,所以,看到善缘,她自然是亲昵的凑过来就抱,而成双祎看到妹妹那么大力的抱住自己的爱人,虽然有无奈,但也任由她去了。   善缘搂住成双羽,拍了拍她的背,才推开她。他们这次回来是领罚的,他们知道错了。   “爹,娘,我们回来了。”成双祎握住善缘的手,带他走到成瑛和云璞的跟前。   此时的成瑛和云璞已是堂堂的走入了中年,只是成瑛的发丝已然霜白,而云璞的发却依然乌黑光滑,而两人唯一相同的是脸上都没有岁月的痕迹。   云璞看到大女儿和项善缘走进来时,手已经紧紧抠在了椅子扶手上,再见到两人交握的手,就更加生气。   “成双祎,我让你向黑湛提亲,你怎么能带着善缘跑去当兵?而且这一去就是一年多,你有没有把我和你娘的话放在心上,啊?”他并不是生气她去当兵,而是气她竟然不顾他和妻子的意愿,擅自带着善缘离开,他不同意她和善缘的亲事,那是因为他顾忌着故人,他们收留善缘,并不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养童养夫,她这么一来,他们成了什么人了。   成双祎紧了紧善缘的手,自己跪了下来。   “爹,娘,是女儿做的不对。现在,我已经和善缘成亲了,请爹和娘责罚女儿,千万别怪善缘。”   项善缘也跪了下来,抢在云璞和成瑛之前说:“姑姑,姑父,是善缘的错,善缘不该执意要跟着双祎走,她本来是不带我去的,是我一心想要跟她在一起。不怪双祎,请你们罚我吧。”   “得了,大姐,大姐夫,他们都知道错了,而且孩子们也没做错什么,看他们挺般配的,你们就别责罚他们了吧?难得我们能团聚,你们总不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们吧。”下首的那对夫妻中的丈夫开口劝道。   成瑛半天没说话,此时,才终于开口:“唉!都是孽呀,罢了,既然你们的小舅给你们求情了,这事就算了,我们也不是不通情理的父母。只是,双祎,你要好好照顾善缘,不能辜负他,知道吗?”   云璞还想说什么,却因为成瑛的一个目光,一个安抚的手势而作罢了。   “是,爹,娘,你们放心,我这辈子都会好好对善缘的。”双祎听到父母同意了,与善缘对视的目光中满是喜悦,连连应着。   “行了,起来吧,见过你两位舅舅和舅母。”云璞对双祎和善缘说道。   至此,双祎才知道那两对夫妻分别是住在东西城的舅舅和舅母,而站在他们身后的就是他们的儿女。   她一直以为除了那位偶尔会来看他们的三姨和姨夫外,再无其他亲人,没想到竟然还有两位舅舅。   晚间,吃了晚饭,又与表弟表妹们聊了一会儿,双祎便陪着善缘往他们的住处走,因为成了亲的缘故,成瑛特意吩咐了人将双祎的房间重新收拾了一下,全当是新房。   大人们决定在这个月,再为他们举行一次婚礼,毕竟成亲可是大事,哪里能是草草操办就完了的。   双祎拉着善缘的手慢慢的在月下走着,她从来没想过他们真的能这么简单的走在月下,在那黄沙滚滚的大漠,她还以为此生与他已经缘尽,没想到,原来这不过只是苦难的结束,幸福的开始。   “善缘,这一生,我会对你好,再也不放开你的手。”她停下脚步看着他,他的眼闪闪发亮,就如同月下的宝石。   “双祎,我也会一生都对你好,不离不弃。”他郑重而严肃的回望着她,许下最真诚的诺言。   天上一颗最美的星滑落,那黑色的天幕上若隐若现一道透明的身影,那是个男子,他的眉目俊秀,柔和,看到双祎和善缘相依相偎的身影,终于满足的笑了,也许他是听到了双祎的话,觉得安心,星子滑落的瞬间,他也消失了。   他们的路还有很长,幸福也还在蔓延。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至此全部结束,谢谢大家一直的支持和鼓励。O(∩_∩)O~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